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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風雪待歸人在線閱讀 - 風雪待歸人 第184節(jié)

風雪待歸人 第184節(jié)

    “好?!?/br>
    第106章 世界線·106

    返航的飛機上, 安隅沒有入睡。

    他很困很倦,世界這輛失控列車已無限逼近懸崖邊,混亂碎片在每一個角落里活動, 秩序體即將徹底蘇醒,風雪甚至遠超當年尤格雪原的特級規(guī)格,讓他也招架不住。

    但他只是有氣無力地撐靠在墻上, 捧著終端始終沒有合眼。

    他不舍得睡。

    一切都在超速演繹,一覺醒來, 還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變故。

    那個人還在不在。

    【休息一會兒吧, 安隅?!?/br>
    典吸納了眼之后,說的話在他腦海中不再具有聲音, 而仿佛變成了另一個分離出的意識。

    安隅沒有回應, 垂下眼看著屏幕。

    終端正在靜音模式下播放《超畸幼兒園》,由于全世界都已在混亂中浮沉,《超畸幼兒園》也暫停了更新,最新一集還是兩周前的內(nèi)容,兔子安和小情侶章魚人來到了章魚人的家鄉(xiāng),小小一塊海上陸地,吸附著數(shù)不清的章魚, 慵懶而傲慢地蠕動著。

    安隅心不在焉地看著那一只只章魚,看了一會兒后忽然皺眉, 坐直身子。

    他戳了下屏幕上的小章魚人。

    小章魚人放下鋼筆, 一如既往地高冷。

    -有事?

    安隅猶豫著打字。

    -我在看《超畸幼兒園》。

    -嗯,我注意到你又在看那個山寨動畫片了。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你從前說的,動畫片中兔子安的cp章魚侵犯了你的肖像權(quán)。

    -是啊, 原畫師在設(shè)計那只章魚時一定抄襲了我的臉。但你不肯相信, 你說全世界的章魚都長一個樣。

    小章魚人冷漠地直視屏幕, 片刻后又彈了一條。

    -算了,ai和臉盲的人類沒什么好說的。

    安隅又趕緊連著戳了它好幾下。

    -你等等!

    小章魚人煩不勝煩,擰著眉頭瞪著他。

    像極了秦知律。

    安隅又仔細看了看正在播放的動畫片。

    -我好像突然不臉盲了。

    他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能看出每一只章魚的面部差異,當他再審視兔子安身邊的情侶章魚時,不禁覺得毛骨悚然——在千奇百怪的章魚中,那家伙確實和他捏的ai長得一模一樣!

    -怎么?終于意識到我被抄襲了?

    -嗯……

    -現(xiàn)在想起訴?晚了吧,人類還有精力處理這種糾紛嗎?

    安隅沒顧上回答,他抬起頭愣怔地看著飛機窗外的云層,許久才又回復了一句:

    -不對勁。

    -哪里不對?

    哪里都不對。

    如果沒記錯,當初是他先捏了小章魚人ai,隔了一段時間,《超畸幼兒園》里才出現(xiàn)了這個情侶角色。

    可他的終端有頂級防護,小章魚人的數(shù)據(jù)絕不可能外泄,而且當時莫梨也還在正常運行,不可能有權(quán)限盜取他的數(shù)據(jù)轉(zhuǎn)賣給一家八竿子打不著的動畫公司。

    巧合?

    在能辨別出章魚群體長相差異后,安隅絕對不相信會有這種程度的巧合出現(xiàn)。

    他想讓嚴希去詢問福犀公司的相關(guān)人員,但猶豫之后又放棄了。

    這個節(jié)骨眼上,似乎不該在這種小事上浪費任何人力。

    雖然這個小事讓他有些微妙的在意。

    安隅關(guān)掉動畫片,長嘆一口氣。

    一直安靜駕駛飛機的比利忽然側(cè)過頭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發(fā)燒了?沒精打采的,臉發(fā)紅,嘴唇倒一點血色都沒有?!?/br>
    比利說著伸手過來在他腦門上摸了一把,皺眉道:“估計感冒了。我的藥箱在座位下面,你翻出來?!?/br>
    安隅遲鈍了幾秒才想起他還是個野路子大夫,敷衍著應了句“沒事”,但一開口卻把自己嚇一跳。

    喉嚨又腫又痛,發(fā)音都不太利落,嗓音也嘶啞得厲害。

    比利當即把飛行速度調(diào)到最高檔,擰著眉頭嘟囔道:“你準是累病了。黑塔真夠不是人的,逮著救命稻草就往死里用,當年對他……”

    他頓了下,沒有說出秦知律的名字,哂笑了兩聲又繼續(xù)道:“如今對你也一樣。也是,黑塔某種意義上確實不是人?!?/br>
    安隅似乎捕捉到一絲什么,“不是人?”

    “你從來沒發(fā)現(xiàn)頂峰很奇怪嗎?”比利看了他一眼,聳聳肩,“這事只有黑塔初建時的上峰和尖塔高層知道,但那些人中的大多數(shù)都在后來的一次次災難里離開了,現(xiàn)在全世界知情的活人似乎只剩下黑塔和大腦不超過十位元老級人物、秦知律、唐風、我和平等區(qū)的彌斯。當年律在大腦的那段日子里,只有我頻繁去探望他,無意中聽到了些不該聽到的?!?/br>
    “頂峰確實不是人類?!北壤Z氣平靜地說道:“他是一個集成的決策型ai,你可以把他看做是另一個莫梨,只是莫梨的思想完全從學習與進化中自我生成,而頂峰卻有封閉的學習對象。他學習了災厄降臨之初的十幾名核心決策者和初代守序者的思想,那時大家就意識到,應對災厄,每一個理智決策者都會有自己的私心,都有可能向人性的弱點屈服,所以干脆搞了這樣一個集成型ai出來,代表絕對理性?!?/br>
    安隅驚愕地看著他,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所以莫梨剛出現(xiàn)時,哪怕已經(jīng)有人質(zhì)疑ai的安全性,黑塔和大腦也壓根沒當回事——人類應對災厄的最高決策者都是ai,一個商業(yè)娛樂性質(zhì)的ai還有什么可擔心呢?!?/br>
    安隅訥訥道:“是啊,人類應對災厄的最高決策者竟然是個ai……”

    “別小看了這個ai,他的運行相當穩(wěn)固,多年迭代演化只讓他的言談越來越接近自然人,但在決策上卻從未出現(xiàn)任何主觀偏差。他是真正意義上為人類存續(xù)而誕生的ai,甚至不需任何底層協(xié)議約束,他才是最完美的杰作?!北壤D了頓,“莫梨出事后,他立即退出相關(guān)決策,改由秦知律全權(quán)接手——就連這個決定,都是他自己做出的。”

    安隅愣了好一會兒,“僅僅十幾名初代的思想,就能達成100%理性嗎?”

    比利像是被問住了,他思考了好一會兒后忽然笑了笑。

    “也許因為這十幾個人中有一個特殊的存在吧?!?/br>
    “誰?”

    “秦錚上將,秦知律的父親,守序者宣言的起草者?!?/br>
    比利凝視著飛機外陰濃的云層,低聲道:“他生前我沒有資格和他接觸,但我想,以律的克己和絕對理性,不難推測秦錚上將為人。他必然是頂峰ai成功的關(guān)鍵?!?/br>
    安隅腦子里嗡地一聲。

    像有一把尖刀生生撕裂了心臟。

    他第一反應并非尊崇那位被秦知律親手殺死的領(lǐng)導者,而是回想起幾十分鐘前電話里那句沉穩(wěn)的“只有你能殺死秦知律”。

    長官一定會知道——在他父親的思想里,他亦被判決死亡。

    比利沒有發(fā)現(xiàn)安隅的出神,一邊下調(diào)飛行高度一邊沉聲道:“我怎么覺得主城越來越不妙了……這周圍探測到的畸種頻率已經(jīng)多到雷達快要失靈了,你看外面的天色,我看人類真要完蛋?!?/br>
    *

    尖塔199層。

    黑塔視訊從墻壁投影上消失,安隅許久才回神起身。

    頂峰只對他說了幾句話。

    “精神力低于10,在人類認知意義上,秦知律已經(jīng)精神死亡。現(xiàn)在關(guān)在白塔地下十層的,是災厄本源。”

    “穹頂一破,已經(jīng)有少量畸潮漫入主城,每分每秒,人類苦心留守的一切都在被踐踏。我們無力分神給秦知律了,也無法救贖或?qū)顾??!?/br>
    “安隅,你是人類僅存的一把利刃?!?/br>
    而他也在安靜到最后時才反問道:“您有預想過自己做出殺死秦知律的決定嗎?”

    頂峰回復道:“能夠預想得到,但沒有預想過。”

    “為什么?”

    “因為極致的理性,也往往代表著極致的痛苦。”

    “您也會回避痛苦嗎?”安隅立即問,“決定殺死他真的會讓您痛苦嗎?”

    頂峰沉默了許久,似乎洞察到安隅已經(jīng)知道了什么。

    直到掛斷前,他才終于回答道:“ai學習演化的終極方向一定是情感?!?/br>
    “只是我和他一樣,都逃不出用理性壓抑情感的命運?!?/br>
    電梯從199層快速下落,安隅披著一件秦知律的黑色風衣,轉(zhuǎn)身背對尖塔,看向外面的世界。

    主城已經(jīng)進入全城靜默,街道空蕩,燈火盡滅,民用網(wǎng)絡(luò)終止,在頂峰掛斷通訊后,尖塔和黑塔的通訊也斷了,只有大腦核心機房還在依靠備用能源運轉(zhuǎn),大腦獨立的次級穹頂啟動,將里面微弱的電磁場隱匿掉。

    即便已有少量畸潮入侵,但主城仍在盡最大可能清除自己的存在感。

    困獸的掙扎。

    電梯到達1層,安隅一眼就看見了大門之外焦急等著他的嚴希。可他才走出電梯,又扭頭看向另一邊。

    守序者誓約雕像旁黑壓壓地站著很多人。

    此刻還留在尖塔的守序者們,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在這里。

    站在最前面的是蔣梟和祝萄。

    “安隅?!笔Y梟雙眸猩紅,落在身體兩側(cè)的手幾乎攥拳要攥破,顫聲哀求道:“別殺死他。”

    安隅腳步倏然一頓。

    在蔣梟身后,那些守序者們都直勾勾地望著他,他抬眼掃過去,這些人對他依舊有本能的恐懼,但此刻卻都沒有回避審視。

    在靜默中對峙許久后,安隅才用毫無感情的聲音開口道:“據(jù)說他已經(jīng)精神死亡。白塔地下十層關(guān)著的,只是人類無法對抗的災厄?!?/br>
    他放下這句話后便轉(zhuǎn)過身,剛要離開,身后忽然有另一個腳步靠近,隨后柔和而孤寂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