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臣 第14節(jié)
簡翊安醒來的時候正巧是第二日清晨,坐在枯草上愣了好一會兒,他才回想起自己如今的處境。 接著一轉(zhuǎn)身,卻只見身旁的干草上空空如也。 “荷兒?” 簡翊安慌亂抬起頭朝著廟外邊望去,正好看到了自己所尋之人的裙擺。 于是他趕忙起身追了出去,等到了外頭卻只見他的皇子妃正抬著手一動不動,而對方的手上竟是一只渾身漆黑的烏鴉。 “你在做什么?” 簡翊安害怕這只烏鴉傷到對方,剛想出手趕走卻被宮宴阻止。 “小心殿下,它可是很記仇的?!?/br> 宮宴很害怕這位三皇子會被這只畜生惦記上,于是故意拉遠(yuǎn)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殿下不是說要找人傳信嗎?現(xiàn)在這地人應(yīng)該尋不到了,它卻可以。” “......飛鴿傳書?”簡翊安眸色閃爍,顯然覺得這話有些荒謬。 “不是飛鴿,是飛鴉。” 宮宴糾正了對方的說法,伸手輕揉了下烏鴉的腦袋,這烏鴉不怕他,明顯與宮宴有過接觸,“它可比鴿子聰明,殿下喊它一聲?” “喊它?它叫什么?” 宮宴:“它羽毛是什么顏色就叫什么?!?/br> 從未與這類飛禽有過接觸,簡翊安對于宮宴所說還是有些質(zhì)疑,他看著那只烏鴉,猶豫再三終于還是嘗試著喊了一聲,“小,小黑?” “呵?!?/br> 宮宴沒想到這三皇子真信了他的鬼話,眼角含了笑意,也沒同對方說實話,而是繼續(xù)撫摸了下烏鴉的腦袋,略有深意地開口道,“好,你以后就叫小黑了?!?/br> 第16章 棄子 “也就是說,你可以用......小黑讓它去皇宮給我傳信?” 簡翊安看著那只烏鴉,不知為何竟莫名覺得此事可行。 “不是皇宮,殿下。而是別處?!本退銓m宴讓小黑帶著信去皇宮,那皇宮里又怎么可能會有人知道這只烏鴉的來歷。 “避水山莊?”簡翊安只能想到這處。 宮宴沒有回答,沉默著也不知簡翊安到底有沒有說錯。 他將一卷紙塞入烏鴉腳邊的圓筒里,接著便將其放飛了。 望著那烏鴉漸漸化作藍(lán)天之上的一個小黑點,簡翊安還是有些擔(dān)心:“它可以飛到嗎?” “小黑不比別的鳥,餓了便食腐rou,殿下瞧瞧這世道便知它能不能飛到。” 這處滿是餓殍,自然不用擔(dān)心那只鳥。 “不過殿下,小黑送信還是至少要上個一兩日的,廟內(nèi)還有這么多的難民,你又要怎么做呢?” 就算暫且穩(wěn)住了這些難民,可一旦沒了吃食他們依舊會舍棄這僅存的一點人性。 他們挨過餓,自然害怕會再次挨餓。 “再去趟白云鎮(zhèn)吧。” 簡翊安顯然也想過這個問題,他得保著這些難民等朝廷的人來,又或者將他們帶出去,否則背后之人殺人滅口輕而易舉,到那時一切就都來不及了。 “可殿下已經(jīng)沒有東西可以換糧食了?!睂m宴道出了實情,上一回他親眼看著簡翊安將自己身上的東西盡數(shù)給了白云鎮(zhèn)那個小地主,如今已經(jīng)拿不出什么可換了。 “我不打算換?!?/br> 簡翊安沉思良久,最終無奈開口,“我決意去偷那地主的金庫,然后去江州城里買吃食?!?/br> “偷?” 這個字是宮宴也沒想到的。 “是,眼下只能這樣了,等回了宮我便會加倍還給他?!?/br> 現(xiàn)在這整個江州簡翊安唯獨(dú)瞧見的有錢人便是文商那個小地主,雖知道偷和搶無異,可簡翊安實在是想不出法子來了。 再者文商自己說他有個金庫,還愿意和人換糧食,對方應(yīng)該不缺吃食。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恥?”簡翊安察覺到身旁人凝視著自己,于是開口問了句。其實這話本沒有問的必要,別說他人了,就連簡翊安自己都清楚自己這一行為是小人之舉,更是慷他人之慨。 “是?!?/br> 果不其然,宮宴應(yīng)了簡翊安的話,不等簡翊安皺眉又道了句,“不過我不攔著殿下你,若是殿下想做,我陪著便是?!?/br> “那便走吧?!焙嗰窗睬宄虏灰诉t,于是回了那廟中又叮囑了小春兩句便帶著宮宴離開了。 這一回之所以帶上頤尚荷有兩個緣由,一是簡翊安并不覺得那破廟安全,若是到時候那些難民挾持了對方,他很難作出抉擇來,二便是簡翊安厭極了昨日提心吊膽的樣子,他還是將對方牢牢掌控在身側(cè)為好。 去白云鎮(zhèn)的路很長,簡翊安時不時還要看兩眼身旁之人,看看對方有沒有出現(xiàn)疲倦的神色。剛開始還好,倒后來瞧得多了就連宮宴自己都忍不住發(fā)笑。 隨即伸手摟住了簡翊安的腰身,宮宴壓低了嗓音湊在對方耳側(cè)叮囑了一聲:“殿下,抓住我。” 見簡翊安沒動,宮宴便自己牽著對方的手讓其攀上了自己的肩膀,這個動作實在曖昧,可平日里都是男子抱女子,先前在客棧被對方抱一回已經(jīng)算失了臉面,如今還要再來一回。 “等,等等!” 簡翊安張開口剛想拒絕,宮宴便已經(jīng)抱著他一躍而起,輕功比在客棧的時候還要好,一下就踏出了好長一段路。 簡翊安掙扎不得,只能慶幸這處沒什么人,若是被人瞧見他被女子抱在懷中,簡翊安定是要挖了對方眼睛才肯罷休的。 “好了,殿下,我本就是個粗人,殿下不必拘謹(jǐn)?!?/br> 抱著男人一路前行,宮宴還特意放慢了腳步,甚至還有功夫調(diào)笑懷中人,“難不成殿下嫌棄荷兒不如尋常女子般溫婉?” “沒,沒有,荷兒你只是......很有個性罷了?!焙嗰窗埠薏坏脤⒆约旱哪槺M數(shù)遮掩,對方自成婚以來便知曉了他這么多糗事,簡翊安咬著牙開始思索等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后要如何處理掉這個女人。 “謝殿下夸獎。” 宮宴覺得有趣極了,這個三皇子怎么就這般好逗趣?在抱起對方的一剎那他便清楚地瞧見了其臉頰瞬間出現(xiàn)的紅暈,讓人忍不住想再欺負(fù)他一會兒,“那殿下能不能親我一下?” 此話一出,簡翊安的臉立馬陰沉了下來,完全不明白這個女人在想什么。 “荷兒不要逗我了?!?/br> 他也很清楚頤尚荷多半是在耍他。 “殿下可真薄情,怕不是以后想把荷兒給休了。” 論斗嘴這塊宮宴還沒有輸過誰,簡翊安早就有的想法被對方戳破,拳頭稍稍握緊了些。這個鄉(xiāng)野女子實在煩人,簡翊安絕對不會讓對方一直留在自己身側(cè)。 見簡翊安不說話,宮宴也不再逗趣對方。在他看來這皇室中人就是面子太薄,特別是這個三皇子殿下,一點點小事都要計較個清楚,宮宴看著便覺得疲憊。 這個永遠(yuǎn)戴著面具的三皇子,宮宴不喜歡。 他覺得對方無藥可救。 等江州這事結(jié)束不如他就假死脫身,回到江湖中去。只是......若他假死,這位三皇子定是會吃虧的。 想到簡翊安可能氣急敗壞的嘴臉,宮宴的心情愉悅了一些。 他不是什么江湖之中滿口道義的大俠,如果可以,他更想做個叫所有人聞風(fēng)喪膽的魔頭,只是很可惜他注定做不了。 “到了,殿下?!?/br> 這回兩人很快就到了白云鎮(zhèn)上,可讓簡翊安沒想到的是這處竟是比他昨日來的時候亂了許多。昨日他來看到的尚且是個安穩(wěn)度日的小鎮(zhèn)子,如今街上百姓竟是四處奔波。 簡翊安有些不安,于是伸手?jǐn)r住一位問了一句。 那人也是滿臉不耐煩,在看到簡翊安手中拿著用來裝糧食的麻袋后冷哼了一聲。 “你也要去文家吧?要去就快去,去晚了東西就都被搶走了?!?/br> “文家?什么意思?為什么說去晚了就沒東西了?” 簡翊安聽到文家二字便知道對方說的就是文商,心頭頓時一緊,隱隱感到有不好的事發(fā)生。 見簡翊安一臉糊涂,那人也是覺得奇怪,于是揮了揮手指了指文商府邸的位子,隨口道:“昨日江州城里的士兵來這把那貪財?shù)牡刂鹘o抓走了,真是叫人痛快,說是他私藏逃犯拒不認(rèn)供,估計也沒法活著回來了?!?/br> “江州城......” 簡翊安眼中閃過思緒,瞬間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不過就算文商被抓走,這些人怎么就...... “所以你們把文府的東西都據(jù)為己有了?” 簡翊安沒想到自己是來做小偷的,結(jié)果這兒已經(jīng)有了一群強(qiáng)盜,也不知算不算是他倒霉。 至于文商被抓走......簡翊安覺得多半是他造成的。他想太簡單了,這白云鎮(zhèn)也在江州,那些要追殺他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這個地方。 只怕那日他跟著文商來這正巧被對方的人給看到了。 “荷兒,走......” 簡翊安朝著身旁喚了一聲,可扭頭卻發(fā)現(xiàn)頤尚荷并不在自己身邊。朝著不遠(yuǎn)處望去,只見對方正蹲在一個百姓面前,那百姓抱著頭,模樣看上去像是在求饒。而頤尚荷也沒再動手,只是慢悠悠地從對方那包裹里拾起了個眼熟的小物件。 簡翊安上前一瞧,那正是他昨日給文商換東西的扳指。 此刻竟是已經(jīng)落入了他人的口袋。 “告訴我,你這些東西都是從那府上拿的?” 宮宴蹲下身子,淺笑著朝面前這個男人問道,對方剛剛吃了他一記,不敢再抬眼看他,只能低著頭如實回答。 “是,是的,那地主被官兵抓走了,聽聞犯了大罪不會回來了。那他家東西放著也是放著,不如......” “不如你們就全搶了去?!?/br> 宮宴幫著對方道出實情,眸色更深,“不過你怎么就拿了這點東西,這鬧饑荒都不拿些吃食?” “不是不想拿,是那地主不知道把吃的都藏哪了,我們?nèi)サ臅r候便是所剩無幾,就連那金庫里頭也沒什么物件了?!?/br> “你是說文商家里沒什么東西其實?”簡翊安聽明白了,這些人覺得文商死定了便都去搶他家的財物,誰想那文商家中卻并不像他自己所說的那般富裕,因此所有人都斷定是文商將自己的東西都藏了起來。 “是啊,那地主狡猾得很,拿了我們那么多東西竟然全都藏了起來?!蹦侨诉€在絮絮叨叨地說著。 可簡翊安覺得這事有蹊蹺。文商那家伙油嘴滑舌的,也確實不可能句句實話??晌ㄒ徊粚Φ牡胤骄褪撬麤]必要把東西都藏起來,簡翊安離開前后不過一日,對方很明顯不知道簡翊安的身份,不會提前將東西藏好。 只是這么一來...... 簡翊安與宮宴對上視線,對方一邊將那扳指戴到簡翊安手上一邊問道:“去江州城嗎?殿下?!?/br> “去,只能去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