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處理事務的‘校長’都是那位性格很好的黑發(fā)女士。雷廷摸了摸鼻子，把瓦倫的信息資料給她發(fā)了過去。

    不久之后，她再次回復了信息。

    【可以。】她說，【他的話，是可以的。】

    至于為什么可以，她一個字兒都沒提。

    ………………

    不得不說，瓦倫是個學識淵博的人，這與他目前的社會地位有著些許不符，但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雷廷與他交談數(shù)小時，對他這個人的好奇心越發(fā)深厚，但他并不想貿(mào)然探求什么，只是謹慎的與之談話，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對方雖然神秘又會故意跳過不想回答的問題，卻會接著他的話不冷場，大概是平時談生意留下的習慣。

    傍晚，雷廷帶著已經(jīng)增長了一倍大小——他現(xiàn)在積分也就只夠買這么多——的銀亮金屬鈣立方，回到了寢室樓里。

    同樓層的學生大多出去玩了，休息區(qū)里空無一人，他從寢室里拿出自己的學生用數(shù)據(jù)板，孤身往休息區(qū)里一坐，就開始復習之前學習的內(nèi)容、預習之后學習的內(nèi)容。

    雖然他是主要負責作為突擊小隊的超能機甲系學員，但超能機甲作戰(zhàn)的基礎是對整個獵戶人類聯(lián)邦軍事作戰(zhàn)體系的高度理解，還有對物理、化學、宇宙地理、不同行星客觀條件等知識的爛熟于心。

    擁有超能力后就不去好好學習了，這是絕對不應該做的選擇。同樣的力量放在智者與愚者手中必然是兩種戰(zhàn)力水平。

    “《宇宙空間的感知與定位》、《邏輯思維理論》、《遠程打擊與誘導》、《多任務處理學》……哦這個是信息工程系的。那就是《新能源脈沖武器概論》。”

    雷廷一本一本的下載著他需要的工具書，最后下載完《重力環(huán)境導彈彈道學》后就想關閉圖書館界面，但想了想之后，還是又下載了《古今異能載錄》和《‘基因’、‘精神’、‘天眼’與超能轉(zhuǎn)化雜談》這兩本算是課外書的東西。

    接著他就讀起了書，沉浸在知識的海洋里，連光腦都暫時調(diào)節(jié)為靜音模式了。

    理所當然的，他也不知道……

    就在他去過的地下機庫里，黑發(fā)校長又躺在一架小型單人戰(zhàn)斗飛船下方，咔嚓咔嚓擰著些什么。

    悄無聲息的，一道瘦高身影走過寬闊機庫，站定在飛船旁邊。

    片刻之后，這人伸出一只手，往這架沒有輔助翼的飛船邊緣固定鎖上一扣，輕而易舉的將它抬了起來。

    第16章

    “晚上好，‘校長’?！眴问痔еw船半邊的金發(fā)男人說。

    原本被飛船擋在下頭的校長直接被天花板上的強光燈照了個眼前一亮（物理），不得不閉上眼睛，安詳?shù)奶稍诎遘嚿希o了手里的舊式鉗子：“……”

    片刻之后，她睜開眼，默默看著那道逆光的身影。

    兩雙天海一般的藍眼睛對視了。

    ………

    ‘砰?。?！’

    機庫里回蕩著響亮的金鐵交鳴聲。

    飛在半空中的校長保持著一個下劈姿勢怒吼道：“小王八蛋！知不知道這樣會嚇死人??！”

    “……”

    瘦高清俊的金發(fā)男人緩緩閉了閉眼，嘆息著抬起他修長有力的手，屈指頂上砸在自己頭頂一道模糊不清裝甲幻影上的鉗子，一邊緩緩挪開它一邊道：“十年不見，很高興看到您依然這么有活力?！?/br>
    “嘖……”校長抬手一搓，鉗子化作藍焰飄散。她輕盈的落在地上，上下掃視這個身高一米九多的男人，忽然道：“瘦了啊，而且眼角都有皺紋了。我沒想過你也會有這一天，你可才四十四歲啊，伊文海勒?！?/br>
    她把這話說的非常自然，即使她和這男人站在一起，看上去得喊他一聲叔叔。

    “人都會有這一天，無論是衰老還是死亡?！北环Q為‘伊文海勒’的金發(fā)男人微微閉眼，平靜的回答，“應該慶幸，我還能有這么一天?！?/br>
    “瞧你這話說的，老氣橫秋……”校長嘆氣，“我就不問你這些年都去哪兒了。但是，說說吧，偉大的傳奇人物‘星流’回到這里來，是為了什么事兒？”

    伊文海勒沉默片刻。

    “為了一個人?！彼f，“一個前些天被我連累的人。

    “您肯定認識他——他叫雷廷?！?/br>
    ………………

    …………

    ……

    “怪不得昂耶的人會表現(xiàn)的那么蠢，解決不長眼的星盜之后還對我的學生動手……”校長摸了摸下巴，“這家伙懷疑你沒死，還找到了你的新身份上？十年了還記著你的仇呢？絕了……”

    “也許對仇恨而言，十年比一個呼吸更短?！币呀?jīng)放下飛船的伊文海勒的話語意味不明。

    “但你忍住了直接提刀沖進昂耶府邸切碎他的沖動。這是為什么？伊文，你是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冷漠的？”

    “關于與您的期待相悖這件事，非常抱歉。但或許我從未變過?！?/br>
    校長哼笑一聲，轉(zhuǎn)身察看自己的飛船：“真的？你以為我會忘了你當年在畢業(yè)那天跑出去殺人的場面？那甚至只是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普通人……”

    “匹夫之怒而已，讓您見笑了。”伊文海勒微微低頭，燦金半長發(fā)遮過他的眼睛與那張瘦削的臉。

    “你現(xiàn)在這說話方式真是奇怪……”校長吐槽道，“聽上去就像你這些年真的就一直在做什么公司職員一樣，而且還一直是銷售部的，從來沒升職過?！?/br>
    伊文海勒眨了眨眼，臉上依然沒有什么笑意。不，倒不如說，他的表情更淡了一點。

    “您慧眼如炬?！彼f著，挺直腰背整了整自己身上那略有些顯出韌實身板的黑色襯衫，雖然沒有打領帶穿制服，但竟也顯出了些許屬于‘商業(yè)人士’的模樣。

    “沒錯。而且，承蒙厚愛，母校前些日子還在蔽司分店訂購了三千一百一十八種不同種類的原材料?！彼f，“不小的一筆業(yè)績，這讓我八年沒漲過的工資難得的往上動了動。非常感謝，歡迎您下次光臨?！?/br>
    “……”校長的臉色緩緩變得古怪了起來：“你是‘遠光良材’賣不出去東西的那個光桿司令，埃南·瓦倫本人？

    “實話說，剛收到你信息的時候，我還以為瓦倫是你的線人。那張臉不是你會做的偽裝風格?！?/br>
    聽到這個，伊文海勒俊朗的臉忽然微笑了一下。這個表情在他臉上顯出了一種令人微怔的魅力，只可惜對校長而言毫無作用。

    “其實賣出去了?，F(xiàn)在在這里，我的成交量是2。所以您開的那個賭局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我賺了點零花錢，這很好。”他徑直忽略了別的問題，“正因此，我也得像保護學院那樣保護我年輕的客戶，不是嗎？”

    “直說看到他被你連累之后你過意不去的話不會掉塊rou的……”校長有氣無力的吐槽著，雖然她很清楚這家伙比起直白說實話或許更愿意掉塊rou，“你也看出來了？”

    “當然。”伊文海勒輕聲道，“一個a級的精神特化能力者……還不足以瞞過我。”

    就算是同等級超能者，也是有高下之分的。更何況伊文海勒是s級，上一個受學院栽培的s級。

    在他眼中，這世上絕大部分超能痕跡都不是秘密。

    校長看著他，半晌之后，忽然嘆了口氣。

    “我從沒想過，你會有這樣站在我面前的日子?！彼f，“我曾以為你能登臨巔峰，用你那把刀斬斷枷鎖與鏈條，在學院不得不與那幫蠢貨一起毀滅之前讓這一切走進新時代……但我猜錯了。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你甚至沒有十年前那么強大了?？赡氵€那么年輕?！?/br>
    “碰到了一些小問題而已?！币廖暮＠掌届o的說，“以及，非常抱歉，我從未想過戴上王冠。”

    “在今天你說的這些話里，這兩句是最假的那一撥?！毙ｉL身邊燃起她的藍火，冷聲道，“但是沒關系，鑒于你仍未違背你的承諾，我可以無限次原諒你?！?/br>
    不論這種原諒是因為什么，伊文海勒都為此而深深低頭。因為他知道，面前這個人深切的關愛他，以及與他相似的每個有潛力的獵戶人。

    “感謝您的諒解。非常感謝……”他低聲說，“還有，我們可以談正事了嗎？”

    “……你平時跟人談話都是這種語氣？”從藍火里重新掏出了一個扳手的校長哭笑不得，“怪不得賣不出去東西呢！你該不會就是因為這個才搞得連個導購員都沒能帶來吧？”

    “以前不是，后來……哈，反正結(jié)果沒區(qū)別?！币廖暮＠毡P腿坐在地上，道：“而且，就像有個人說的那樣，沒感情的戀愛和為老板打工的生意差得不遠，用心投入的話滿足的人絕對不是自己。我深以為然?！?/br>
    “好家伙，哲學家啊這是，”校長感嘆一聲，深深品味著這句話，“這話是誰說的？哪個毒雞湯情感導師？”

    “我那個年輕的客戶。”伊文海勒干脆利落的回答，“今天他買了我的東西，我和他好好聊了聊，大概五個小時，也算相談甚歡?！?/br>
    宿舍里，正和幾個同學朋友開玩笑的雷廷背后一毛，總感覺自己被什么給惦記了。不過惦記他的東西還挺不少，大約也是習慣就好。

    “我沒好好和他相處過幾次，但就后勤部反應來看，他似乎沒有仔細思考過精神干涉的問題?！毙ｉL說。

    “是的，這本身就是他被深度精神干涉的表征之一。”伊文海勒說，“對聯(lián)邦公民進行精神干涉，這是嚴重違法行為。而目標還是未成年人，罪加三等。”

    聽他說這話，校長歪頭看著他。片刻之后，意味深長的笑了出來。

    ——兔崽子，你還說你生性冷漠？

    伊文海勒心知自己說多了，但他沒有驚慌，只是暫且停止發(fā)言，沉默的轉(zhuǎn)開目光，重新組織自己的語言。

    “他應該接受相應的訓練。我知道你們已經(jīng)開始那么做了，但還不夠?！?/br>
    他說著，腦海中短暫的閃過那天飛船上浪波似的金輝。

    校長看著他。

    事實上，兩人都知道，被深度精神干擾的人潛意識都已經(jīng)被扭曲了，只要面對對他們施加影響的那個人，他們的本能就會被扭曲……

    而如果這個受害者是個覺醒期的青少年，這種影響甚至可以達成‘無傷定制超能力’的效果。

    對此，最好的解決方案，就是借受害者本身的能力增長過程，使那個對他施加精神干擾的家伙的力量被克制、被吞噬，最終完全失效。

    但這里也有個問題就是，等到精神干擾失效的那一刻，回憶起假象之下真實記憶的受害者，可能會受到強烈的精神沖擊。

    “經(jīng)‘太平洋’排查資料后，發(fā)現(xiàn)當天我們就鎖定了嫌疑人。但星空太大了，安全的信息回執(zhí)需要時間?！毙ｉL說，“之后再說吧，伊文?；蛟S某一天，我還需要你幫忙出去一趟……”

    “我已經(jīng)很多年不戰(zhàn)斗了?！币廖暮＠掌届o的說。

    “是嗎？‘半衰期’？”

    校長冷笑，她似乎已經(jīng)從‘太平洋’的途徑知道了‘瓦倫’這個身份的一切。

    “為了掩飾最底層的真實身份，甚至把自己的能力偽裝過后用新身份在新領域闖出了新的名頭，這是你會做的事沒錯……但要我說，‘職業(yè)游戲玩家’這行業(yè)是不是有點不太適合你？”

    “其實不算職業(yè)，我只打競技與表演賽?！币廖暮＠罩t虛的說，“虛擬游戲里的小打小鬧而已……”

    “行了閉嘴吧，你是覺得我不夠了解你嗎？”校長不耐煩的揮手，“你能摧枯拉朽的擊敗那些玩家，就能摧枯拉朽的擊敗你的敵人。能級的減弱只要沒到臨界值對你來說就屁都不是，所以——

    “——快滾！已經(jīng)‘死’了的家伙不要耽誤我干正事！”

    “……正事？”伊文海勒一愣，從地上輕盈的站起來。與此同時，他燦爛的金發(fā)也悄然轉(zhuǎn)變?yōu)楹谏?，容貌也飛快發(fā)生改變，一瞬間，‘瓦倫主管’又出現(xiàn)在了‘太陽號’上。

    而這一切發(fā)生時，并未出現(xiàn)明顯的超能力量波動。

    “你沒感覺到嗎？”校長沒有在意他的變化，只是背對著他，嚴肅的問道：“第二次銀河全面戰(zhàn)爭，或許已經(jīng)開始了……”

    “……”瓦倫平靜的應答：“是的。當然。而我們終會取得最終的勝利?！?/br>
    ‘嘩。’數(shù)據(jù)板的紙質(zhì)書籍擬聲響起，隨著一個‘翻頁’的視覺效果播放，雷廷看完手上一份特殊環(huán)境星球表面的戰(zhàn)斗資料，看到了下一份資料的名字。

    隨后，他微微瞇了瞇眼，露出了一個感興趣的表情。

    ——這是一份，關于第三次銀河全面戰(zhàn)爭的記錄文件。

    第17章

    有一說一，這份文件與市面上流傳的故事沒什么不同。不，應該說，它比那些要更細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