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污染能力的憎惡生物與普通異魔不同，在索敵狀態(tài)下，它們可以隨意穿梭兩相時空之間的屏障。如果要戰(zhàn)斗，伊文海勒必須在虛靈空間里就處理掉它們，而那樣又肯定會引來更多異魔，所以他又必須回到人聯(lián)空域?qū)?yīng)的位置，先搖一波超能實體來幫他隔絕污染與覬覦……

    虛靈空間之中，在漆黑‘海浪’前飛行的伊文海勒咬了咬牙，抬頭看向聯(lián)邦星域?qū)?yīng)的方向。

    一直以來，那對他而言都是單純的‘家的方向’。但近幾年，每個人都能看到，那里有一道輝煌的金光。

    這幾年來，銀河系幾乎所有與虛靈位面建立了聯(lián)系的超能者都知道，自‘陽星’第一次出現(xiàn)在這地方起，那道太陽般的超能光海就一直照耀著大部分聯(lián)邦星域?qū)?yīng)的虛靈位面區(qū)域，大大減少了其中的異魔含量。

    不過，目前仍未有人成功搞明白兩個問題：一，減少的有稱號異魔到底是跑路了還是被好像有點小記仇的‘陽星’摸回去串起來烤了。二，到底是哪個天才小異魔策劃了當(dāng)年那場被各方勢力反復(fù)琢磨的戰(zhàn)役，從主物質(zhì)位面給虛靈位面撿了個爹，不是，撿了個煞星回去。

    當(dāng)然，這會兒伊文海勒看著那道光，別的什么都沒想。

    他只是有那么一瞬間，回想起了一雙溫暖和煦的金色眼睛。

    -“如果你被什么東西困擾，你知道去哪兒找我。我們一起面對?！?

    那個人曾經(jīng)對他這么說。即使他們都知道，如果反抗軍真的開始擴張，他們之間的矛盾不可避免。

    ……哈。

    年輕人總是會頭腦一熱就許下諾言……但至少以往，在伊文海勒還年輕的時候，他從未見過有誰的諾言真的被履行了。

    包括“一起活下去”這種話，也是一樣。

    細碎星塵之間，伊文海勒閉了閉眼。

    片刻之后，他忽然露出了一個微笑，騰身化作一道銳利光線，孤注一擲的撞向了那顆照亮大片區(qū)域的宏偉太陽。

    第121章

    簡單來說，雷廷在開會。

    與會者只有三個：‘記錄者’、‘凝望者’，還有雷廷本人。

    ——很好，總共就三個來開會的，其中兩個不是人。

    這證明了什么？

    這證明開會乃人之宿命，哪怕人都不做了，會也是一樣要開的……而且不止要開，還要被從幾百光年外的地方拉來開。

    ‘凝望者’：你們倆禮貌嗎？

    ……

    漆黑浩瀚的虛靈位面之中，金光燦爛的超能太陽前，一座高舉一顆鋼鐵地球的超能戰(zhàn)甲雕像靜靜飄浮于光里。

    在祂身邊，分別還飄浮著一道手持節(jié)杖戴金戒指的模糊身影，以及……雷廷那被他精神體包裹的身影。

    三者之中，他是唯一一個常人體型大小的?！摺袃砂俣嗝赘?，‘記錄者’有幾十米高，和祂們一比，雷廷這比起瓦利安娜都少了近四十厘米的身高簡直像是不存在一樣。

    而此刻，他飛到一個與‘凝望者’冰冷目鏡相近的位置后仔細觀察，還真發(fā)現(xiàn)那上頭隱約帶著一絲裂痕。

    雷廷若有所思的環(huán)抱雙臂，看向一旁的‘記錄者’。

    身形凝實程度與‘凝望者’截然相反的‘記錄者’轉(zhuǎn)過頭來，整張臉上唯一清晰的紅藍異色雙眼與雷廷目鏡后的金眼睛對視。

    “想說什么就說吧?！钡k的聲音在雷廷腦海里響起，“這家伙平時沒有自我意識。”

    “‘平時’？”雷廷挑了挑眉。

    “是的，‘平時’。比如現(xiàn)在?！薄涗浾摺f，“當(dāng)初創(chuàng)造它的‘凝望計劃’，我們……我是說，‘希琳’和‘葛默羅’都沒參與，因為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

    “你們果然知道?！崩淄]感覺這有多出乎意料，“但是……你們的精神融合，應(yīng)該發(fā)生在更早的時候？”

    “是。”‘記錄者’說著，將手中的節(jié)杖化作一根鋼筆、上頭的玉盤化作一個筆記本——祂好像更習(xí)慣以這樣的姿態(tài)與人交談——“早在作為使者覲見‘皇帝’之前，我們就已經(jīng)融合了。就像我當(dāng)初告訴過你的一樣——逃離始源星系時，整個‘太陽號’都落入了虛靈位面……后來，一切都如此順理成章?！?/br>
    “……其實我一直想問，”雷廷輕聲道，“拋開那位好像很強的‘皇帝’為什么沒發(fā)現(xiàn)你們不談，你們當(dāng)初……是怎么活下來的？”

    “你搞錯了，孩子，”‘記錄者’笑道，“我們并沒有‘活下來’。而‘皇帝’也不是沒有發(fā)現(xiàn)‘希琳’和‘葛默羅’之間的聯(lián)系，他只是……不在意?！?/br>
    漂流在無光之處的噩夢，并沒有得到一個皆大歡喜的結(jié)局。

    拋卻其它的不談，一艘逃生艦上當(dāng)然不會只有五萬人，那么，本該存在的其他人到哪兒去了？

    “有時候我覺得，那場災(zāi)難其實從未離我們而去?！薄涗浾摺p聲道，“你知道為什么‘太陽號’曾經(jīng)差點改名叫‘幸運餅干號’嗎？”

    雷廷愣了一下：“……還真有這么回事兒？”

    “當(dāng)然。它畢竟曾經(jīng)不是個幻影。”‘記錄者’笑道，“后來這些年間我也幾乎沒讓人發(fā)現(xiàn)過它的真面貌——實話說，在滿星空的聰明人之間這么做，不算是個簡單事兒。”

    “但也肯定有其他人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吧。”雷廷打量著‘凝望者’眼罩上那一絲裂痕，從上頭隱約看到了一絲黑霧的影子，雖然它被‘凝望者’的力量壓制得死死的，但的確存在：“除我以外。還有，你說讓這位告訴我，但祂現(xiàn)在沒有自我意識……”

    “放心，我們再在這地方待會兒，祂就會自己醒了?！薄涗浾摺f，“這是個自動喚醒機制。

    “而關(guān)于你說的事兒……沒錯，不少人曾經(jīng)發(fā)現(xiàn)過這個事實，上一個是阿普頓·昂耶……”

    “……我還以為你會說伊文海勒·康?！崩淄⒄f。

    “他是上上一個?！薄涗浾摺Φ溃耙廖漠吘故恰畇級’，在出問題之前，他的觀察能力可是他們那一屆的第一名?！?/br>
    “……”

    雷廷猛地瞪大眼，霍然抬頭：“出問題？！出什么問題？！！”

    “啊，對，你好像和他是朋友……還曖昧過一陣子。”‘記錄者’輕聲嘆息，“他沒告訴你嗎？他的‘天眼’早就該碎了，因此，他能自由思考的時間，最長可能也只剩下五年時間?！?/br>
    “‘天眼該碎了’？！‘只剩下五年’？?。　崩淄⑼椎卣?，聲音提的更高了，連身邊流淌的金色光輝都發(fā)生了波動，后方耀眼的超能太陽更是陡然大放光明。

    ——這么大的事伊文海勒居然沒有告訴他，而就他對那根黃金大玉米的了解來看……那家伙絕不會放任自己在無法思考的狀態(tài)下‘活下去’！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今天和‘記錄者’發(fā)生了這么一場對話，雷廷很有可能，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得知伊文海勒自殺身亡，或與其它什么東西同歸于盡的消息。

    陡然得知這樣充滿沖擊力的事實，雷廷整個人都懵了。他下意識開始回憶那家伙的精神想要得到對方的情況沒壞到那種程度的證據(jù)，卻悲哀的意識到，作為一個‘s級’，對方能被虛靈位面的力量侵蝕到在他懷里都還在做噩夢，這件事本身就是最大的證據(jù)了。

    原本他還以為，那只是對方這些年間承擔(dān)的痛苦太多的原因……

    現(xiàn)在看來，這個推測的方向沒錯，只是細節(jié)上，出了太多他一點兒都不想接受的問題。

    “別緊張，人總有那么一天。我們都是這樣。”‘記錄者’試圖安慰他，順便下意識飄的離那顆太陽遠了點兒，“而且……你還在惦記著他嗎？即使他拋……離開了你？”

    “……那不算拋棄。”雷廷悶悶的說。

    ——即便到了這種時候，他的第一反應(yīng)還是為伊文海勒的行為加以辯解，并在人生的民事法庭上給對方開了一打支票式諒解書。

    這cao作把‘記錄者’都看不會了。實話說，換成九年前第一次見到雷廷的祂，還真想不到對方會喜歡伊文海勒那混蛋到這種程度。

    想想當(dāng)初那家伙半夜跑去找祂說想保護一下被他波及的雷廷，‘記錄者’就想翻白眼——好，很好，用這種借口從祂這里把‘接近雷廷’這件事過了個明路，然后就將獵戶人年輕的中流砥柱迷成這樣，最后跑路。

    伊文海勒·康，你特么犯法了你知道嗎？！從保密法到安全法全犯了一遍！罄竹難書啊屬于是！！

    “……別想他了?！薄涗浾摺砂桶偷恼f，“實在不行，我給你念詩聽？”

    “……嗯？”雷廷愣了一下，還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樣子：“念詩？”

    第一次見‘記錄者’的時候，祂好像就是在閉目朗誦些什么，現(xiàn)在看來，當(dāng)初祂朗誦的或許不是什么經(jīng)典，而是詩歌？

    “是啊，念詩，還有散文！”‘記錄者’笑道，“你聽啊，我……”

    “閉嘴。”一個聲音說。

    那聲音宏偉而博大，轟鳴著回蕩在雷廷腦海之中。他轉(zhuǎn)過頭，看到‘凝望者’也正在轉(zhuǎn)頭看他，順便……還放下了舉著鋼鐵地球的手，將它隨手抱在了懷里。

    “閉嘴。”祂重復(fù)道，“記錄者，禁止念誦。”

    實話說，這樣一道巨神般的身影做出這種動作，場面還有點萌。

    但祂的聲音可一點都不萌——那宏偉的聲音，底調(diào)低沉渾厚，但仔細傾聽，還能聽到與一旁‘記錄者’相似的無盡‘回聲’。

    這回聲給人的感覺一模一樣，證明當(dāng)初兩者被創(chuàng)造出來之時，使用的技術(shù)也應(yīng)該出自同源。

    只不過，‘凝望者’的力量與其它大部分超能實體一樣關(guān)聯(lián)著整個族群，但‘記錄者’的力量好像只關(guān)聯(lián)到了那五萬超能者。因此，后者在某種意義上，會被前者‘管轄’。

    至于前者為什么要管轄后者……

    雷廷直接將這個問題問出了口。

    “沒什么，”‘記錄者’說，“我……”

    “因為祂快死了。”‘凝望者’語調(diào)漠然的揭了對方老底，“每一次念出記錄的事物，都會讓祂‘迷失’的進度增長一分，等到增長到一定程度時，祂在現(xiàn)世那個本體的記憶就會混亂一次。

    “遺忘不該忘的，想起不該銘記的，并混淆現(xiàn)實與過往……‘記錄者’，如今你連形體都快失去了，再這樣下去，你活不到你想見的未來?！?/br>
    什么……？！

    雷廷陡然轉(zhuǎn)頭看向‘記錄者’。

    他看到了一雙溫潤平和的眼睛。在那寬慰目光的注視下他忽然想起，當(dāng)年對方曾說過，祂快死了。

    “‘記錄’不包括未來?！蹦堑郎碛叭崧晫Α摺?，“與注視未來的你不一樣，我們從來都注定了只能活在過往的余暉里，‘凝望’?！?/br>
    “……”‘凝望’沉默片刻，道：“喚醒我，有什么事？”

    “關(guān)于你‘眼睛’的事?！薄涗浾摺瘻厝岬男Φ?。

    祂用祂的鋼筆指了指雷廷。

    “我們優(yōu)秀的后輩撿到了你的眼珠子……之一。”祂說，“現(xiàn)在，我們避開‘那些東西’的眼目，告訴他更多事吧……

    “當(dāng)然，僅限于‘?dāng)y帶’相關(guān)知識回現(xiàn)世之后，不會被那些鬼玩意兒找上門的部分?！?/br>
    第122章

    被指向的雷廷這會兒有點恍惚，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世界線了。

    ——很好，一天之內(nèi)得知了兩個……也或許是五萬零一個重要之人的死亡預(yù)告，這是何等樣的刺激。

    “‘眼球’先不說……”他啞聲道，“有什么辦法，可以解決伊文和你們的問題嗎？”

    說完他自己就搖了搖頭——如果知道辦法的話，難道他們自己沒法處理問題嗎？

    他真是……擔(dān)心到自己亂了陣腳。

    可他這樣想著，‘記錄者’卻淡定的回答道：“有一半?！?/br>
    雷廷：“……？！”

    “關(guān)于伊文的情況……是這樣的，”‘記錄者’似乎在翻找祂的記憶，只是祂記得的事太多了，以至于說話都有些遲疑：“很早以前，我們曾挖出過一個遠古遺跡，后來人聯(lián)不少技術(shù)都繼承于此，但重點不是那些技術(shù)，而是一種……修復(fù)溶液?！?/br>
    雷廷注視著祂，等待下文。

    “那種修復(fù)溶液內(nèi)含一種被我們稱為‘null（空值）’的未知元素，無色無味……”‘記錄者’說，“但在滴入‘碳一型’基因的生物血液后，它就會轉(zhuǎn)化為針對血液主人的全方位機體功能維持修復(fù)液，而且，可通過一種過濾系統(tǒng)循環(huán)使用。

    “你其實見過它——我那每次記憶混亂都會發(fā)生新異變的本體就泡在這種液體里，臨時拼湊起五萬人靈魂的主體至今為止仍未崩潰，主要就得歸功于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