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缺失的另一半靈魂與自我，不正有一塊碎片，在來到這里嗎？

    ………………

    ……

    “不遠了。星艦就在這里懸停，我去一趟就回來。”‘陽星’說。

    他沒有絲毫遲疑，抬步向前。一道比雷礪高大得多的能量幻影從他身前浮現(xiàn)，輝煌的金色光焰燃燒在雷礪眼中。

    當這道身影出現(xiàn)時，周圍空氣中的灰塵都一瞬間被照亮，也一瞬間安靜地消散了。

    雷礪仰著頭。他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在之前釋放維生艙內(nèi)的人時，是怎么用自己的身體打出那些厲害cao作的。

    ——他都沒有視角不適的問題嗎？？

    而且，對方在殺死那些惡徒時，明顯想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這是還把他當小孩兒看嗎？？

    “等你回來時，會是以怎樣的形態(tài)？”他輕聲詢問：“父親？”

    “或許會變得不太一樣，但總還是你的父親。”那道金色的幻影說著，拍了拍雷礪頭頂：“別胡思亂想。即使無法完全理解二元歸一這件事，你也可以認為：我是在取回我缺失的人性?！?/br>
    好吧。

    雷礪默默低頭。

    ‘陽星’怎么看都總覺得這孩子一時半會兒是擰不過來了。他看起來有些無奈，臉上卻帶著一絲微笑——因為雷廷就是會這樣。

    隨后，他化作一道金色光輝，在太空中轉(zhuǎn)瞬即逝。

    ………………

    …………

    ……

    雷廷忽然抬起手。

    他的動作讓對方一驚，周邊潛藏的防御火力紛紛探頭。卻沒想到雷廷沒動手，天外卻有一道金光直沖下來，無形無跡地穿過數(shù)十層保護，正中雷廷手背。

    它炸散成一片璀璨的金色光輝，靈光閃耀著潑開，像一只金色的蝴蝶。

    對方剛想放下心來，就驚駭?shù)匕l(fā)現(xiàn)，雷廷漆黑眼罩后深邃的黑眼睛，有那么片刻時間涌現(xiàn)出了可怕的金色光芒。

    那簡直……像恒星上燃燒的海洋。

    生命層級上的壓制讓對方踉蹌著起身后退，狼狽偏頭，回避與之對視。

    雷廷微微閉眼，讓金色光輝消退下去，只在瞳孔深處的黑暗中遺留一點晦暗亮光。

    “抱歉。”他說，“我取回了自己的一點東西……”

    他攤開手，金色光芒如流電般掠過渾身上下。

    這一刻，所有關注此處的個體都從心底里升起了一個明悟：沒人能再撼動這個人了。但如果他想，他隨時可以把這里變成一片廢墟，或者一整塊純金屬的武器。

    “……把我要的東西給我吧。請?！?/br>
    雷廷垂眼感受著自己的力量，輕聲道。

    “我無意關注這場戰(zhàn)爭，還有你們的文明自身。我很忙。如果你們不給，我會自己去找……學習新語言，閱讀資料庫，這不是什么難題?！?/br>
    在他說話時，以他為中心數(shù)米以內(nèi)，所有東西都在彎曲。

    ——所有，而不僅限于金屬。

    “請稍加等待?！?/br>
    對方痛苦地低頭。為他還愿意表示有限的禮貌感到慶幸。

    “很快，我們會給您一個答復……我是說，您想要的，我們都會送來?！?/br>
    ………………

    …………

    ……

    ‘環(huán)形山900’迎來歸客時，雷礪第一個沖到了舷窗前。

    他看著一身黑金鎧甲的男人穿過無金屬合成材料質(zhì)地的舷窗，一時間竟還沒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只是往對方雙眼看去。

    他看到了一雙深邃漆黑的眼睛，那雙眼熟悉又陌生，卻讓他迅速放下了擔憂。

    “你回來了。”雷礪笑起來。

    “現(xiàn)在感覺如何？還覺得我可能會變得截然不同嗎？”雷廷攤了攤手，順手戳了一下對方腦門：“走吧?！?/br>
    “??！嘶……原來你都知道啊?！崩椎Z揉著額頭，跟上了他的腳步：“等等，我們?nèi)ツ膬?？?/br>
    “回40世紀?！崩淄⒄f。

    他往指揮官的座椅上一靠。

    “這路上可能會遇見一些突發(fā)情況，但不要慌張?！彼f，“我會處理好一切……”

    ……

    “……就像這樣。我說了我會處理好一切?！辈痪弥蟮奶摽罩?，雷廷說。

    他一邊溫和地隔空和雷礪交談，一邊單手一扣，捏碎了敵人的巨像武器動能核心，并把殘骸虛空扯出機體，在接線飛揚中捏成一團，砸向遠方。

    ——被通過技術手段消除了金屬性質(zhì)的巨像恐怕也沒想到，自己會逝的這么快。

    對此，雷礪發(fā)表感想：“酷?。　?/br>
    接下來的戰(zhàn)斗，就沒什么懸念可言了。

    回歸40世紀的道路并不特別坎坷。足夠強大的個人力量配合清醒的大腦，無論是否輕易，一切困難最后總也都能越過。

    但在半途，因‘卡利甘’而穿越時空的‘環(huán)形山900’，在穿梭到卡利甘和宇宙爆了的時間點時，發(fā)生了不可逆轉(zhuǎn)的解體。

    這本就是個凍結(jié)于時空中的幻影，那場爆炸只是喚醒了它。

    緊急之中，雷廷迅速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他把包括雷礪在內(nèi)全艦的人一拎，用攜帶一絲‘不動’的能量包裹著，往時空另一端扔了過去。

    而他自己則被風暴卷入其中——這一次，它們再也不能撼動他的力量了，哪怕是一絲一毫。

    第282章

    被卷入風暴的那一刻，雷廷瞪大了眼。

    他想看清宇宙規(guī)則都發(fā)生了變化的這一剎那，看清這到底都發(fā)生了什么。

    他看到死亡，看到?jīng)_擊波，看到燃燒的光輝泯滅，看到群星隕落。

    那災難順維度概念蔓延、波及整個宇宙的時間點，忽然陷入一片靜滯之中。

    雷廷靜靜注視著那一切。他抬起手，虛握了一下遙遠星空中永恒燃燒的‘眼睛’——莫名的，他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后，他作為人類聯(lián)邦的守護者之一，曾向群星彼方投出的那顆機械眼。

    這一刻，從漫長時光之前，和久遠歲月之后，它們在他眼中合二為一，透過他的靈魂對望。

    他從中看到奇跡。

    關于生命、掙扎與痛苦。關于文明和人們跳躍的心臟。

    那大災的真相終于明確了——不知從何時起，被撕開的裂痕盡頭有藍色水晶隨迷霧蔓延而來。

    細碎星塵在水晶內(nèi)外閃爍，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鏈繩穿行其間。很快，這段時間就被凍結(jié)，而凍結(jié)的痕跡向著前后蔓延，比光更快、比思想更快、也比時間本身更快。

    ‘靈之底’，那個萬靈下行的地方，宇宙破碎的空窗。

    它形成時，破碎的物質(zhì)界規(guī)則寬容了新的混亂，并兼并了它的力量。

    如果說最初那場大爆炸是屬于‘創(chuàng)造’的第一個奇跡，那么，‘超能力量’的加入，就是屬于‘改變’的第二個奇跡。

    即使沒有此等變動，如今可見的萬物，在久遠的以往，都于此奇跡中誕生。而在久遠的未來，也必在這奇跡的環(huán)繞與侵蝕中消亡。

    雖然凍結(jié)的痕跡很快就消散殆盡，時間也恢復了正常運行，但這一刻的畫面，雷廷恐怕永遠不會忘記。

    ………………

    …………

    ……

    許久之后，雷廷踉蹌著被甩出時空風暴。

    剛出來他就差點撞上了什么東西，甚至與一道烈焰熊熊的噴火口擦身而過。

    與此同時，他感知到了成千上萬類型熟悉的生命信號環(huán)繞于四面八方，這讓他迅速偽裝了外形并穩(wěn)定自己，隨后騰身從那艘自己差點撞上的星艦后飛起。

    當他抬起頭時，一道穿行著無數(shù)艦船的瑩藍環(huán)光，映入眼簾。

    那是‘長安’。

    他回到40世紀了……嗎？

    雷廷一時間有些愣怔。但很快，他的精神力感知就告訴了他：他并沒有回到40世紀，而是回到了39世紀末。

    而且……

    太空中，高大的黑甲戰(zhàn)士向前輕輕移動，落上星艦甲板后方的外結(jié)構(gòu)。

    在他面前，整艘星艦浮于表面的模塊化小型城市，都正在緩慢下沉，收入其中。

    遠處廣場上有成千上萬的年輕孩子，或站或坐，放松的享受人生中很可能是第一次的星際旅行。

    他看到自己，看到他的朋友。他看到同學，看到未曾死去的年輕人們。他聽到他們在笑在感嘆，在宇宙的浩瀚與人力的偉岸之前唱歌。

    這時候他們還太年輕，還能唱出歌來，還擁有純粹的喜與惡。

    他們還活著。

    少年人圍成一圈，在星艦的保護下坦然接受任何人的視線。他們都是努力與天賦并存的驕子，在這一年，以及接下來四年間，他們的驕傲與理想會比太陽更灼熱。

    星門輻射的光與風之中，雷廷靜滯于艦尾。他掃視那些少年，也掃視整座星門，一時間他好像是座什么雕像一樣——直到在他與廣場上的人之間，有個人轉(zhuǎn)回身來。

    柔軟的金色頭發(fā)在肩頭掃動，瘦高清雋的男人與雷廷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