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夜璃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只有一片昏暗的天空。蒼茫而灰白的云層籠罩在頭頂，看起來似有雨水滿載，隨時都可能潰堤下傾。靜靜的凝視著掛在高高的穹窿的一片凄涼的灰色，夜璃甚至能嗅到空氣中的濕潤，她皺了皺眉不由自主地思索著，看來今天會下一場大雨吧。

    新八從廚房端出四杯熱氣騰騰的茶，小心翼翼地送到客廳的矮桌上。銀時懶洋洋地喝了一口茶，轉(zhuǎn)過頭對坐在一旁的夜璃問道“你今日會去私塾上課？”

    夜璃一手支著下巴，游離的眼神因他的問話而回過神來，徐徐笑道“嗯對啊，昨天跟哥哥約好了，你們待會兒也有工作吧？”

    銀時看了看窗外陰鬱的天色，不由得長嘆一口氣，頷首應(yīng)道“是啊，但是這樣陰沉的天氣真想窩在家里睡個暖覺?！彼麩o精打采地托起腮，眼里閃過一絲慵懶的光芒。

    夜璃笑著扯了扯銀時有些下垂的臉頰“你別一起床就一副沒有精神的模樣啊，我晚飯前就會回來。”

    銀時做出了一個懶洋洋的表情，伸手揉了揉夜璃的頭“我們也是?！?/br>
    四人快速地吃完早飯后，新八便收拾起他們桌子上的碗筷。正轉(zhuǎn)身想把它們拿進廚房時，恰巧從窗外瞥見什么，他頓時一臉蒼白雙手抖個不停“那里···發(fā)生什么事了？”他的驚惶之色讓其他三人也嚇了一跳，迅速涌到窗邊查看。

    夜璃順著新八的目光往外面看去，只見遠(yuǎn)處在陰鬱的天空下，幾道濃黑的烏煙正升到半空，看來火勢極大的樣子。她灰色的雙眸頓時滿目驚恐，不由得整個人輕轉(zhuǎn)向銀時，微微顫抖地問“那不是···真選組的宅所和哥哥私塾的方向嗎？”

    原本銀時的眉頭也輕皺了一下，然而當(dāng)他看見夜璃驚恐的表情時，便很快就硬生生將驚訝壓下，迅速強逼自己冷靜下來。他伸手輕握住夜璃冰涼的小手，露出一個安撫的模樣“我們?nèi)タ纯矗瑳]事的，有我在?！闭f完便帶著她跑出萬事屋，快速衝向火場的方向。

    銀時和夜璃飛快地向私塾的方向奔去，而新八和神樂一言不發(fā)地跟在后面。樹影婆娑中，銀時清晰感受到自己還緊握著的手不自覺地顫抖著，他趁奔跑之馀又緊了緊夜璃的手。

    轉(zhuǎn)過巷弄后，他們終于來到通往私塾的那條街道。夜璃快速轉(zhuǎn)化成貓的形態(tài)，不安地抖起耳朵，瞇起眼就遠(yuǎn)遠(yuǎn)看見悠真正在屋頂上戰(zhàn)爭著的身影。

    悠真舉起手持的雙刀，有點吃力地不斷攻擊著面前的敵人。但突然他只覺右手傳來一股劇痛，像被什么尖銳狠毒的東西狠狠刺中的。只見他臉上一陣痛苦蹙起，雙手一下子就力不從心的無法再握緊兩把刀。接著他整個人也虛軟在原地，重心不穩(wěn)地從屋頂高高的位置無力地向下墮，只聽嘭的一聲，他已經(jīng)滾落到地上。

    見此情景，夜璃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加快腳步拔腿狂奔過去，暗自驚惶喊著“哥哥——！”

    三人緊追在夜璃身后，所有人的心情都越來越緊繃。當(dāng)夜璃全速跨越私塾正門的那一刻，她突然愣住了腳步。眼前的景象，簡直就像許多年前他們小時候私塾的那場大火場景重演。漆黑的濃煙不斷升空，火舌也正蠻橫吞噬著建筑與一切。

    被眼前景象嚇住的夜璃，就這樣呆立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她的身體不住地發(fā)著抖，彷彿失去了全身的知覺和力氣，臉上是一片無助帶來的痛苦蒼白。

    她雙眼緊盯著熊熊大火，眼底是恐懼和不斷翻騰的記憶，嘴角微微張開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音。銀時他們趕上前后，都被夜璃異樣的模樣驚得動也不動，只能一聲又一聲焦急地呼喚她，但是她好像聽不見一樣。

    見夜璃恍惚不動，銀時再次大呼一聲她的名字，連同搖晃她纖細(xì)的肩膀。夜璃才似乎勉勉強強回過神來，視線隨即被不遠(yuǎn)處倒臥地上的悠真吸引。她眨了眨濕潤的眼，連忙衝過去扶起悠真的上半身。

    她驚見悠真右手上的針孔，尖針小巧但毒性足已將他整個折磨得虛弱無力。悠真迷迷糊糊地半睜著眼，全身酸痛無比渾身乏力，動也動不了身體。

    夜璃伸手撕下自己那身黑色和服的一角布料，急忙用它纏緊在悠真被刺中的左手上作為圍固。她仔細(xì)地注意到毒針尖頭的位置，于是輕輕一拉將它拔了出來。她不耐反射性地抿起唇，隨后毫不猶豫將嘴唇貼上他的傷口，用力吸’吮并吐出里頭的毒液。

    悠真應(yīng)聲艱辛地睜開眼，虛弱地出聲攔阻“停下···小夜···要是你不小心···把毒吞了下去···”他額頭滿佈豆大的汗水，臉色更顯蒼白，但仍擔(dān)憂地望著夜璃。

    夜璃卻急促地打斷了他“哥哥你別說話！”她執(zhí)拗地再度低下頭，用力吸’吮他手上的傷口，重復(fù)了幾次才慢慢停下動作。

    就在此時，院子的角落里原本縮成球形抱著頭蹲伏的十多名學(xué)生，因為夜璃的聲音而紛紛抬起頭。他們望見夜璃的身影后不禁哭喊著奔向她“夜璃老師——！”低小的嗚咽聲回盪在火光中，幾個學(xué)生驚恐地?fù)涞揭沽牙?，緊緊抱住她的衣袖大哭起來。

    與此同時，從正在燃燒的私塾后方走出了幾個人影。夜璃立即警惕地抬起頭來，看清帶頭的那個人時卻全身不由一震，忍住激動地哽咽“···朧？！”她的聲音因憤怒與不敢置信而發(fā)顫，雙眸里滿是對那人的殺意。

    銀時反應(yīng)快捷地立即將她護在身后，咬牙問道“奈落···為什么會在這里？”銀時的視線深深鎖定在朧身上，右手也緊握著木刀準(zhǔn)備隨時拔出。

    朧面帶異樣神情地緩步接近，語調(diào)平靜得毫無血色卻令人不寒而慄“聽說你從春雨那里逃了出來，看來是真的呢，結(jié)果還是回到這個男人身邊么?！彼ｎD片刻，目光瞥向倒臥在地的悠真“你們?nèi)齻€的命都是從攘夷戰(zhàn)爭中捨回來的，卻也不懂得珍惜···這個倒在地上的男人還開起私塾來，你們以為上頭還會任由攘夷志士開這些學(xué)校嗎？”

    夜璃把嚇壞的學(xué)生護在身后，全身上下每一條神經(jīng)都繃緊著。她用力抹去嘴角的鮮血，露出冷峻的眼神狠狠瞪住朧，語氣中帶著不容質(zhì)疑的殺意“你傷害他們試試看··這次一定殺了你喔。”

    正當(dāng)氣氛最為緊張之際，夜璃聽到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她迅速回頭一望，是土方帶著幾名真選組成員。顯然他們在巡邏期間，看到這里冒出黑煙后也趕了回來。

    土方迅速掃視眼前異景，目光停留在幾名陌生人身上，他壓低聲線輕喚“···小夜?！?/br>
    夜璃將視線轉(zhuǎn)回向朧，目光犀利地對視片刻。接著她瞄了一眼身后的學(xué)生們，小心翼翼地扶起受傷的悠真，才帶著他們退后了幾步。

    夜璃輕輕將悠真交到土方懷里，認(rèn)真地道”哥哥就拜託你了，還有，幫我保護好他們。”她又回頭望向背后因驚懼而緊握自己衣襬的學(xué)生們。

    然而就在夜璃轉(zhuǎn)身的瞬間，她感覺到衣袖被更用力拉扯。回頭一看，幾個學(xué)生驚恐地抓著她的手哽咽著求道“等等夜璃老師，別離開我們！”

    見學(xué)生們還在發(fā)抖，夜璃蹲下身子稍稍彎起嘴角，眉眼之間掃去先前的冷硬添上幾分溫情“沒事的，真選組的大家會保護好你們，聽話好嗎？”

    土方系緊懷中的悠真，微微低頭檢視他傷勢才抬起視線，只見朧周圍濃厚的殺氣，讓他頓時警覺這并非等間之輩“小夜，我也留下來···”

    夜璃卻用堅定的眼神迎上土方的視線打斷了他“求你了，十四郎?！?/br>
    土方再三猶疑地想了想，最后還是屈服地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們別死?！闭f著，他便命令部下們護著那群學(xué)生快速地離開了原地。

    夜璃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在朧身上，視線透過他蒼白的臉回想起五年前發(fā)生的那一切，回想起他如何以最殘忍的手段逼迫銀時做出無法原諒的選擇。那些曾讓她痛不欲生的記憶，如今又被這個男人挖了出來···這個毀了他們?nèi)松哪腥恕?/br>
    相對朧那幅平靜的臉龐，夜璃只覺眼中升起熊熊怒火，眼底的溫度變得越來越低，原本尚存的理智已被憤然情緒埋葬。

    夜璃緩緩單手從腰間拔出那把黑色的長刀，兩眼不曾離開朧半分。隨著手指收緊，她另一手也迅速扣出同樣相伴多時的白色長刀。兩把利器在手中交錯輝映，手掌甚至用力到指節(jié)都發(fā)白，刀身此時彷彿映出了她的殺意與狠戾。

    銀時一直留意著夜璃的表情交互，似乎能清楚看透她內(nèi)心想法。當(dāng)她的視線凝聚在朧身上時，他也恍然回憶起五年前的那一幕血案。同樣滿心燃起熊熊怒火，然而此時為了確保夜璃的安全，他卻一直保持冷靜的狀態(tài)“小夜，小心一點，那根毒針大概就是從他那里發(fā)出的?！?/br>
    夜璃轉(zhuǎn)動眼珠，略一注視身后似乎還未明白狀況的新八和神樂。她和銀時一向默契的沒有在二人面前提起任何有關(guān)他們?nèi)烈氖虑榈氖虑椤Ｋ麄冿@然還是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面眼的敵人是誰。于是夜璃朝他們微微一頷“你們也是，小心點?！痹捯魟偮洌眢w一晃如狼似虎般，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向朧發(fā)動攻擊。她一瞬間迅速竄向目標(biāo)，速度飛快到滿面懷疑的新八與神樂還來不及開口，就看見她已經(jīng)與朧扭打在一起。

    夜璃以執(zhí)械相向，雙刀旋轉(zhuǎn)著朝朧刺去。朧幾乎是本能地反應(yīng)過來，靈活退避開來自頸部的致命一擊，但夜璃預(yù)留的另一擊卻在他長袖留下一線細(xì)血。

    毫不留情的反擊迫在眉睫，朧怒意滿盈地用銅杖直擊夜璃前胸。就在這時，銀時及時現(xiàn)身，趁朧未及改換攻勢之際，以木刀架開了朧的攻勢。

    朧不甘示弱地猛然從袖口射出一枚毒針，夜璃眼明手快反手以長刀一揮斬落飛來的劇毒。銀時趁勢再次劈砍而下，逼得朧倉猝退跳。

    又一枚針飛來，夜璃順著動作側(cè)身一閃，速度之快讓朧再度錯失目標(biāo)。驚險過后她轉(zhuǎn)身掄起刀刃，尖端直指朧的胸口，他急擋未果之后心口處瞬時裂開一道深傷。

    另一邊，新八與神樂亦背靠背地應(yīng)對著其馀奈落成員的壓倒性攻勢。不過隨著攻防交鋒越演越烈，他們漸漸發(fā)現(xiàn)一件讓人感到無比不可思議的事情。就是那些明明已經(jīng)受了重傷應(yīng)該黯然退下的對手，卻一次又一次地重新站起身，就像感受不到任何痛感一樣，瘋狂地發(fā)起新的攻擊。

    新八雙眼圓睜，額頭上滲出冷汗，神情空白充滿著恐慌。面對著一群再次站起的敵人，新八只覺腦袋一片混亂，他理性思考的能力似乎在這異常景象下瓦解了。就在這時,一名奈落成員再次發(fā)起攻擊。新八慌忙舉起木刀擋住，但腿軟地幾近跪倒。他粗喘著氣，大喊出聲“銀桑，這些人有點奇怪啊！他們真的是人類嗎？怎么都不會受傷害的？”

    而在一旁死命戰(zhàn)斗的銀時和夜璃，也不時望向二人的方向確保他們的安全。于是在與朧的戰(zhàn)斗間隙，銀時和夜璃也留意到了那群應(yīng)該已經(jīng)重傷的敵人，怎樣都會再次站起來發(fā)出新一輪攻擊。

    夜璃身形一晃，稍微拉開和敵人的距離。她喘著氣瞥向銀時，眉宇間是難得一見的驚疑不定，嗓音亦蘊含了一絲極深的含意“···銀時?！?/br>
    銀時頓時明白夜璃話中隱藏的意思，目光一轉(zhuǎn)也瞥向新八方向“啊，我也注意到?！?/br>
    就在這時，原本與眾人拚命纏斗的奈落成員，突然停止一切動作如同木偶般聚集回朧的身邊。接著，夜璃和神樂幾乎同步感受到一股無法形容的強大壓迫感傳自遠(yuǎn)方而來。兩人難受地彎下腰身，雙手下意識地抱著發(fā)疼的頭部。就連銀時也微愣，似乎隱約感知到某種無形的力量波動，瞬間戰(zhàn)場上所有人都陷入不尋常的寂靜之中。

    見夜璃微側(cè)身形，看似難受地雙手摀著頭部，銀時神情微變，隨即走近扶著她的肩膀，帶著幾分緊繃問道“喂，怎么了？”

    夜璃在壓迫感中強撐著，勉強抬起頭回望銀時，臉色蒼白地緩緩出聲道“有一陣···非常不詳?shù)母杏X?！?/br>
    新八連忙靠近，眉頭緊皺地問道“是因為夜璃姐和神樂都是天人的關(guān)係，所以比我們更敏銳地感受到嗎？”

    朧若無其事的幽幽開口“看來今天沒有時間了呢，那就先陪你們玩到這里，反正我們的目的已經(jīng)完成了。”眾人都知道他指的是燒毀私塾的事情。

    朧扭頭望向銀時和夜璃，銳利的目光帶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冷漠。他微微勾起嘴角，但轉(zhuǎn)瞬便收斂了表情。他隨后身形一晃，輕松地跳上不遠(yuǎn)處一幢屋簷，頭也不回地往左方迅速奔去。其他奈落的成員靈活地緊跟其后，眨眼間便消失于街坊建筑物之間，全無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