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也想到了這一層，他想的更多一點。

    如果昨日蘇玉娘沒搶小趙氏的穩(wěn)婆，蘇大丫聽見她生孩子的動靜，應該也會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那樣的話，蘇玉娘是不是就不會出事？

    里正沉思片刻，轉(zhuǎn)身去了小蘇家。

    蘇小小在灶屋吃東西，三小只陪著她。

    里正道明來意：“……大丫，你可以去看看玉娘嗎？”

    蘇小小啃著玉米棒子的動作一頓，云淡風輕地說道：“我是沒什么意見吶，不過，你確定蘇玉娘愿意讓我看嗎？”

    里正從小板凳上站起來，激動地說道：“有你這句話就成，我去一趟老蘇家！”

    他走了兩步，回過頭來看向蘇小小，“大丫，你真的變了，你娘在天有靈，一定會為你感到欣慰的！”

    ……

    里正冒著厚厚的風雪來到老蘇家，可令他萬萬沒料到的是，蘇玉娘竟然拒絕了他的好意！

    他終于明白蘇大丫為何會問他——你確定蘇玉娘愿意讓我看嗎？

    蘇玉娘當真不愿意?。?/br>
    “大丫竟是連這個都猜到了……聰明了好多……”

    其實這并不難猜，李家與蘇小小關系不差，昨兒半夜不也差點兒沒讓她給小趙氏接生嗎？

    她與老蘇家八竿子打不著邊兒，人家會信她才是怪了。

    加上蘇玉娘可是嫁去了“大戶人家”，心氣兒高著呢，都不必提中間橫著的蘇錦娘——

    但有些話，蘇小小心里明白，嘴上卻不能說，得讓里正自個兒去碰壁。

    否則顯得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可以當惡霸，但她不給老蘇家的名聲當墊腳石！

    第83章 83 轉(zhuǎn)變

    堂屋內(nèi)，里正與蘇老爺子面對面坐著。

    大抵是擔憂孫女蘇玉娘，蘇老爺子的神色很是疲倦。

    老蘇家為何在村子里頗有聲望，乃是三十年前，青州鬧過一次大饑荒，多少災民吃不上飯，餓殍遍野，甚至相傳多地曾易子而食。

    杏花村也遭災了，是蘇老爺子的爹去鎮(zhèn)上典當了老蘇家的祖?zhèn)饔衽澹邇r買回糧食接濟了全村鄉(xiāng)親，才沒讓大家伙兒餓死。

    后來蘇老爺子的爹去世，全村都戴了孝。

    毫不夸張地說，若是沒有蘇老爺子的爹，就沒他們?nèi)缃襁@一村子的鄉(xiāng)親。

    因著這層關系，哪怕自己是里正，哪怕與蘇老爺子同輩，他也十分敬重對方。

    加上歲數(shù)上，他也確實比蘇老爺子小了近十歲。

    他苦口婆心地說道：“大丫跟鎮(zhèn)上的郎中學過，本事厲害著呢！昨夜栓子他娘就是大丫給接生的！母子平安！”

    蘇老爺子道：“我聽說，衛(wèi)小郎君也給里正寫了一副對聯(lián)，就在里正門口貼著，里正這是瞧不上陳秀才的？”

    里正聞言有點兒懵，咋的就扯到對聯(lián)上頭了？不是在講給玉娘治病的事嗎？

    很快里正回過味來了。

    陳秀才的對聯(lián)是看在老蘇家的面子上送過來的，他掛衛(wèi)廷寫的，等于是落了老蘇家的顏面。

    他還真沒琢磨那么多，是他婆娘覺得陳秀才與黃氏在小蘇家鬧得太難看，晦氣，不想貼陳秀才寫的，與老蘇家無關。

    里正低聲一嘆：“蘇大哥，你認為我是收了大丫的好處，才來幫大丫說話的嗎？大丫給玉娘治病，好的是玉娘，又不是大丫。”

    蘇老爺子冷哼道：“她治了玉娘，以后十里八鄉(xiāng)，誰有個頭疼腦熱不找她？”

    里正知道蘇老爺子是個大善人，骨子里嫉惡如仇，很是不屑與蘇承那一家子惡霸打上交道。

    “大丫不是這種人?！崩镎?，“她懂事多了，又是做生意，又是和人學本事，轉(zhuǎn)變真的很大，你信得過我，就讓大丫過來給玉娘瞧瞧?！?/br>
    “我才不要那個胖子給我治病！”

    里屋傳來蘇玉娘氣喘吁吁的聲音。

    她疼得死去活來的，就快丟下孩子去了。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絕不會讓蘇胖丫那種人給她治病的！

    里正糊涂了，她可沒糊涂！

    小蘇家的人除了好吃懶做便是四處訛錢，一家子沒一個好東西！

    蘇胖丫這是見訛不著了，又想來騙的？

    她蘇玉娘是這么蠢的人嗎！

    蘇胖丫給小趙氏接生，八成是瞎貓撞上死耗子！

    小趙氏是生過兩胎的人了，第三胎閉著眼自己也能生，用得著穩(wěn)婆？

    “哎喲——”

    腹部傳來一陣絞痛，蘇玉娘捏緊褥子，幾乎昏死過去。

    “別說話了！”守在床前的方氏急得眼淚直冒，“你省點兒力氣不成嗎！”

    蘇玉娘忍住劇烈的腹痛，冷汗涔涔地說道：“我……我不管……我不要蘇胖丫過來……”

    她底下的棉絮墊子又讓血水浸透了，方氏一邊抹淚，一邊去自己屋給她找新的墊子。

    蘇錦娘低聲開了口：“姐，要不……我上小蘇家看看，蘇胖丫若真是在騙人，我試探幾句應當能試探出來?！?/br>
    蘇玉娘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可拉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蘇錦娘臉色微微一變，低頭不再吭聲。

    屋外，里正有些尷尬。

    蘇老爺子道：“你回去吧，我已經(jīng)讓玉娘大哥去鎮(zhèn)上的榮恩堂請大夫了。”

    里正大吃一驚：“榮恩堂？鎮(zhèn)上的醫(yī)館？那兒的診金可不便宜！”

    尤其是出診，比堂診貴了不知多少倍！

    蘇老爺子道：“玉娘不差這點銀子?！?/br>
    里正愣了愣。

    是啊，他怎么忘了，玉娘嫁的是十里八鄉(xiāng)最富庶的村子——淺水村，相公是淺水村里正的親孫子！

    條件自然是不差的。

    想到了什么，里正又道：“可大年初一，醫(yī)館沒開張，就算有銀子，怕是也請不到大夫?。　?/br>
    蘇老爺子與有榮焉地說道：“玉娘的小姑子嫁去了鎮(zhèn)上，夫家在鎮(zhèn)上還算得臉，幾個大夫還是認識的?！?/br>
    里正不由感慨，玉娘命可真好啊。

    蘇老爺子把話講到這個份兒上，里正不便再多勸了。

    他雖相信蘇大丫，卻也不敢說蘇大丫的醫(yī)術比榮恩堂的大夫更高明。

    老蘇家的人能請來榮恩堂的大夫，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里正起身離開。

    蘇老爺子讓蘇錦娘拿了一盒玉娘帶回來的茶葉給他。

    里正推辭不收。

    蘇老爺?shù)溃骸安荒茏屇惆着芤惶?，你心里記著我們老蘇家，我明白的，拿去吧，玉娘帶回來不少，家里還有很多?！?/br>
    里正心里原本還有一些疑惑，譬如玉娘為何一個人回娘家了，她相公呢？

    這會兒倒是有點問不出口了。

    他笑道：“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

    小蘇家。

    蘇大丫剛給三個小家伙換了新衣裳，又玩了三輪親親抱抱舉高高，可算是讓三小只滿足了。

    蘇老爹在后院不知捯飭啥，用小刀又刻又刮的。

    “爹，你在做什么？”蘇小小走了過去。

    蘇老爹哦了一聲，說道：“給大虎他們做幾個彈弓。”

    蘇小小在他爹身邊蹲下，看著地上的木頭：“他們這么小，能玩彈弓嗎？”

    蘇老爹嘆氣：“牛蛋今早拿了個彈弓過來，三人眼饞得不行?！?/br>
    牛蛋與三小只的日常就是炫耀來炫耀去，你方唱罷我登場。

    牛蛋吃的比不過，就比玩兒的。

    他是七歲的大孩子了，當然比兩歲半的小奶包會玩。

    蘇小小心道，你可真慣著他們，哪天他們和衛(wèi)廷一塊兒走了，看你找誰哭去。

    蘇老爹道：“外頭冷，你進屋烤火去！”

    蘇小小就道：“你也進屋里做。”

    蘇老爹一邊削木頭，一邊道：“屋里太暗了?！?/br>
    今兒下雪，關上門，沒光線，開著門，又凍著屋子里的人。

    蘇小小看著蘇老爹那雙凍得發(fā)紫的手，說道：“爹，我來做吧，我做這個比你在行。”

    蘇承問道：“你幾時會做這個了？”

    蘇小小面不改色道：“我和二狗小時候，爹你不是給我們做過嗎？我全記在腦子里了！不信一會兒我做一個給你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