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壓低了身子，帶領(lǐng)犬群，發(fā)起第二次沖鋒。

    第369章 四十年代看家犬

    誓死守護(hù)

    *

    村長最后還是選擇相信看家犬們的直覺, 決定帶領(lǐng)村民即可趕路，不管追來的是野獸還是鬼子，這個山洞都不是久留之地。

    這里距離安全區(qū)只剩兩天的路程, 早到他早安心。

    童生勸阻再三，見村長心意已決，便不敢再多說什么，害怕引起懷疑，可是村民一旦進(jìn)入安全區(qū)，所有的計(jì)劃都會落空, 他還要等多久才能再次等到為祖國效力的機(jī)會！

    他潛伏華國多年，遠(yuǎn)離祖國背井離鄉(xiāng), 好不容易壓中寶, 臥底的村子暗藏華軍情報(bào), 就這么放過他們, 童生怎能甘心。

    童生握緊手里的土木倉，黑黝黝的眼睛在昏暗的山洞里掃過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誰是一無所知的村民、誰是偽裝成村民的共d，他從小長在村子里都沒有接觸到這個村子的核心秘密, 如果無法將這些華人一網(wǎng)打盡, 那么帶走村長也是可行的。

    一村之長, 就算不是共d，也會知道些什么。

    村民們安靜又混亂地隱藏痕跡，收拾東西往外走，曾航因?yàn)殒ゆさ碾x開本就焦慮，現(xiàn)在要走, 更是煩躁不易, 此時衣袖突然被拉了一下，他回頭看去, 發(fā)現(xiàn)是白發(fā)蒼蒼的童奶奶。

    童奶奶半口牙沒了，說話口齒不清，卻努力地詢問曾航：“生生呢？生生不見了，不能落下他，你幫我找生生啊?！?/br>
    曾航這才發(fā)現(xiàn)，童生又一次不見了。

    這孩子平時挺穩(wěn)重的，怎么吃這次轉(zhuǎn)移這么不靠譜。

    曾航安撫好童奶奶，將她拜托給鄰居后就跑出去尋找童生，按照之前的幾次經(jīng)驗(yàn)，童生八成又找地方撒尿去了。

    山洞外站滿了準(zhǔn)備出發(fā)的村民，村長正在清點(diǎn)人數(shù)，避免誰出去方便啥的落下，曾航跟村長打了聲招呼，就順著樹林小路找去，這一帶是村民臨時找到如廁地，地方平攤、土質(zhì)松軟，挖坑排泄以后用土邁上，撒點(diǎn)干獸糞就能遮蓋住氣味了，然而曾航在這里找了一圈也沒找到童生的人，卻發(fā)現(xiàn)了不少被挖開的糞坑，味道濃的人都聞得到。

    曾航大驚，趕緊將幾個糞坑重新掩埋，心中一陣后怕，萬一他沒來這里找人，這么濃的味道一定會引來鬼子狗，想到這里曾航就冒出一身冷汗。

    到底是誰挖的坑？

    曾航突然想到前幾天路上被他扔進(jìn)水里的嬰兒尿布，他突然想起來劉二一家十分節(jié)儉，尤其這嬰孩尿布都是用家里最好的布頭做的，日常換洗最是常用之物，怎么會隨便丟了呢？

    他越想越讓人頭皮發(fā)麻，自從逃亡以來，他們多次被什么東西追上，就算山里野獸多，可他們這么大一幫人也不是隨便哪頭野獸敢盯上的，就算是狼群，也只敢跟了幾天后放棄，更不要說那些老虎棕熊，和一些體型不大的食rou動物。

    只有一種動物才會對他們緊追不舍，那就是鬼子訓(xùn)練出來的狼青犬！

    如果，他們的隊(duì)伍里有鬼子的內(nèi)jian，那就解釋得通為什么他們甩不掉那些鬼子狗，村子里的看家犬又是為什么時刻警惕，甚至要全部跑出去。

    曾航心臟噗通噗通劇烈地狂跳，幾息之間掌心里全是汗水，他抬頭環(huán)顧四周——如果他是內(nèi)jian，他要怎么給鬼子通風(fēng)報(bào)信？

    一定要選擇通風(fēng)良好的地方，這樣才能將氣味更遠(yuǎn)的傳出去，山林里樹木茂密，糞便氣味擴(kuò)散距離受限，想要把氣味更好的傳遞出去，就得去……

    曾航往山坡上跑去，攀上山坡的時候，果然看到童生拿著一件臟衣服正往樹干上蹭呢，他蹭的又用力又認(rèn)真，恨不得將樹皮腌入味兒。

    曾航震驚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卻又覺得一切都合理起來。

    為什么每一次出發(fā)童生都會消失一段時間，都有了理由——因?yàn)樗枪碜觾?nèi)jian，他要在隊(duì)伍出發(fā)前給鬼子留下線索。

    “童生，……你在干什么?！?/br>
    童生停下動作，慢慢回頭，看到曾航的眼神里沒有震驚、沒有錯愕，更沒有驚慌失措，只有讓人膽寒的狠厲。

    那眼神曾航無比熟悉，日日夜夜在他噩夢中出現(xiàn)，每晚都折磨他難以安眠，他永遠(yuǎn)都不會認(rèn)錯，更不會忘記——那是鬼子的眼神！

    曾航還在震驚中懵逼，童生卻毫不猶豫地抽－出鐮刀撲向他，痛感在脖頸上傳來的瞬間，曾航終于回過神，猛地往后一仰，倒在地上躲過了這一擊。

    他看著滴著血珠的鐮刀，刀刃在陽光下閃著金屬的冷光，表面的磨擦痕跡清晰無比，顯然它的主人經(jīng)常打磨它，這個時候糧食已經(jīng)收割，鐮刀已經(jīng)不需要打磨，可童生卻依舊將它打磨的這般鋒利，貼身藏在身邊，就連最為親近的自己都沒有發(fā)現(xiàn)過，曾航心痛難忍，根本不想相信朝夕相處還救過自己的兄弟居然會是鬼子的內(nèi)jian。

    他是六安鎮(zhèn)上冬季流浪差點(diǎn)餓死的孤兒、是六福村長大的少年、是村民信任的民兵小隊(duì)長，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應(yīng)該是鬼子的內(nèi)jian！

    這殺人誅心的計(jì)謀，童奶奶承受不住，死去的童家夫妻也承受不??！

    童生揮著鐮刀再次撲過來的時候，曾航連滾帶爬地躲過，動作狼狽卻格外有效，他在身上摸了一遍也只摸出來一根刻刀，鋒利是鋒利，就是跟對方的鐮刀比起來又短又小，面對童生劈頭砍下的鐮刀，完全沒有一抗之力。

    童生是真的要他死的。

    曾航后背挨了一刀后想。

    他曾將童家當(dāng)成自己第二個家，他失去至親只剩妞妞一個親犬在身邊，他逃亡至此又得到童生和童奶奶的好心收留、細(xì)心照顧，他是真的把童生當(dāng)成親兄弟看待。

    他以為他又有家了。

    曾航握住插－進(jìn)肩骨縫隙里的鐮刀，一腳踹在童生的心窩上，將人踹開兩三米跌倒在地，不等他起身，整個人騰飛而起，肘關(guān)節(jié)支在胸前，狠狠砸在童生的胸口上。

    童生一口鮮血噴出，曾航的關(guān)節(jié)也幾乎粉碎，劇痛刺激曾航的大腦格外清醒，他沒有片刻猶豫，抱住童生的腦袋一個翻身，用另一條胳膊死死絞住他的脖頸，雙腿死死盤住他的身體，他幾乎廢掉的手臂扣緊絞住童生脖子的手臂，不斷地用力、再用力。

    懷里的人拼命地掙扎，強(qiáng)大的力量讓曾航清楚感覺到童生在自己懷里是多么的有生命力，這個被自己視為弟弟的少年扣爛他的手臂，他想活下來，而作為哥哥的自己，卻要親手送他上路。

    童生徹底咽氣的時候，曾航依舊沒有放手，他用力抱住懷里這具沒有氣息的身體，哭得撕心裂肺，咬爛的嘴唇 ，鮮血如注。

    他只是一個沒有多大學(xué)問的木匠，他不懂戰(zhàn)爭的意義，他只知道戰(zhàn)爭奪走了他的一切，如今又將一個少年變成惡魔的樣子。

    戰(zhàn)爭在他的心口挖開一個又一個血窟窿，讓他千瘡百孔、讓他血rou模糊。

    他恨透了這場惡心至極的戰(zhàn)爭！

    恨透了帶來這一切的鬼子！

    可他無力反抗。

    曾航爬起來，跌跌撞撞走到童生之前站著的樹前，艱難地?fù)炱鹉羌茽€的衣服，衣服上沾滿了滂臭的糞便尿液，童生是向用這些氣味引來鬼子狗吧。

    信息已經(jīng)留下了，那幫鬼子追上來是遲早的問題，他確實(shí)沒有多大本事，他保護(hù)不了至親的人。

    可這一刻，曾航想搏一把，用他一個人，換整個村子的安全。

    他將臟衣服綁在自己腰間，把獸糞袋丟在地上，讓自己的氣息肆無忌憚地散發(fā)出來，然后背著村民相反的方向沖進(jìn)森林。

    村長已經(jīng)點(diǎn)好了人數(shù)，就差曾航和童生，左等右等也不見兩個人回來，童奶奶更是摸著眼淚逮人就問她兩個孫子哪兒去了。

    村長見狀，立刻點(diǎn)了兩個年輕人跟著他去找人。

    他們將周圍找了一個遍，終于在山坡上找到氣絕多時的童生。

    三人大驚，趕忙上前查看，童生面部發(fā)紫，脖子淤青，一看就是被人勒死的，身體微僵硬，表皮彈軟，說明死亡時間不長，有個村民在童生尸體旁撿到一根刻刀，趕忙遞給村長：“叔，你看?！?/br>
    村長接過來，熟悉的刻刀是曾航時常在手中把玩的，平時都被他貼心放在內(nèi)兜小心存放，如今在地上滾了一圈變得臟兮兮的，像個被爸爸拋棄的小可憐，這不同尋常的情況在另一個村民撿回來曾航的獸糞袋子時達(dá)到了頂峰。

    曾航東西掉一地，人不知去向；

    童生慘遭絞殺，死狀猙獰；

    地上到處是打斗痕跡，還撒了不少血點(diǎn)子，凌亂的鞋底印怎么看都只有兩個人。

    倆村民一邊哭一邊給童生檢查尸體，看看是否還有其他致命傷，這年頭雖然見慣了尸體，但是至親熟悉的人死那心態(tài)上就不一樣。

    六福村已經(jīng)很久沒有死過人了，還是這么慘死的方式。

    等他們幫童生整理好易容，準(zhǔn)備將尸體抬走的時候，村長突然阻止道：“先別動他，你們發(fā)現(xiàn)曾航了嗎？”

    倆村民一愣，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不解，也被村長提醒過來——對啊，曾航哪兒去了？

    這倆人壓根沒懷疑過曾航會殺人，只有村長心中有所猜測，可是又不愿意相信那個猜測。

    如果曾航真是殺害童生的兇手，那他為什么要?dú)⒑ν侩y道他是鬼子內(nèi)jian？

    相比起剛來村里一年出頭的曾航，村長更相信從小看著長大的童生。

    童生死了，真相就只有曾航知道，村長不會冤枉好人，但也不會放過殺害村民的惡徒，更何況這關(guān)系著整個村民的性命安全。

    就在三人準(zhǔn)備根據(jù)腳印追尋曾航的時候，遠(yuǎn)處突然傳來了木倉聲，嚇得三人渾身一震。

    村長聚目凝神看向木倉傳來的方向，野鳥驚飛一條向南的線，顯然山里有異動驚擾了它們，村長猜測怕是鬼子追來了，只是這追的方向錯了，他不敢耽擱，趕緊讓一個村民回去帶著大家伙立刻轉(zhuǎn)移，自己帶著另一個壯年漢子前去查看一番——總得摸清情況才好做決策，更何況村長懷疑這事兒跟曾航有關(guān)，他實(shí)在放心不下，決定冒險(xiǎn)去看看。

    至于童生的尸身，只能埋葬在這山林中，若有機(jī)會再次回來，再做打算也不遲。

    只是可憐了童奶奶，經(jīng)歷數(shù)次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讓人于心不忍。

    ……

    曾航?jīng)]想到自己在山林里留下標(biāo)記沒多久，鬼子帶著鬼子狗就追上來了，他聽見動靜拼了命的跑，他知道自己跑不過四條腿的狗，只想將鬼子引得遠(yuǎn)些，更遠(yuǎn)些。

    然而山中地貌復(fù)雜多變，對于不熟悉這里的曾航來說逃的十分艱難，身后的聲音越來越近，甚至都能隱約看到鬼子的身影。

    曾航面色蒼白，死死咬著嚼爛的嘴唇，無頭蒼蠅的逃竄很快讓他跑進(jìn)一片死胡同里。

    這里看不到路、只有糾葛纏繞在一起的參天大樹，繁茂的樹枝密密麻麻結(jié)成大網(wǎng)將他困在其中，昏暗的連陽光都難以照進(jìn)來。

    失血讓曾航口干舌燥，雙目模糊，蟲鳴鳥叫聲中，甚至隱約聽到一個深埋心底的呼喚。

    【小叔叔，這里?！?/br>
    曾航眨了眨眼睛，他感覺他出現(xiàn)了幻覺，居然看到他死去的小侄女春妮站在一顆大樹后，對他招著手。

    【這里，快來這里?！?/br>
    【這里能逃走的?！?/br>
    【小叔叔，不要怕，春妮帶你逃出去?！?/br>
    第370章 四十年代看家犬

    誰是內(nèi)jian

    *

    曾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春妮就那么清清楚楚地在眼前，她不斷地對自己招手，面露焦急, 一直催促自己跟上去。

    身后已經(jīng)聽到鬼子狗的叫聲和鬼子嘰哩哇啦的喊話，曾航來不及多想，也不愿意去想眼前的小侄女是自己的幻覺還是她的靈魂一直跟在自己身邊，不管是哪一種，都讓曾航心口疚痛、熱淚盈眶。

    曾航強(qiáng)撐著跟在春妮身后，他跑的很快, 想要靠近春妮看看這個自小抱在懷里哄大的孩子，可是不管他跑的多快, 卻始終無法追上前面五六歲的孩子, 布滿荊棘的道路漸漸豁然開朗, 陰暗的樹林也漸漸灑進(jìn)陽光, 本是絕路的處境也開始有了可以奔跑的道路，曾航眼中閃過喜悅，跟在春妮的腳步也越發(fā)堅(jiān)定起來。

    曾航堅(jiān)信, 這是他的家人來拯救他了, 她們一直都在自己的身邊保佑他！

    春妮握著小拳頭努力奔跑著, 她的身體輕盈的仿佛一陣風(fēng)就能吹走，帶著小叔叔從不透光的森林跑出來的那刻，身體被陽光照射到的地方隱隱發(fā)痛，小姑娘皺著眉，抿緊嘴唇忍受午日陽光的毒辣, 本就羸弱的靈體如同烈火焚燒一樣痛。

    可她不敢停, 她害怕小叔叔像母親一樣，被鬼子和他們的狗活活咬死。

    森林陰影下出現(xiàn)幺妹兒幾人的身影, 她們焦急地看著在陽光下奔跑的女童，一聲聲地警告她。

    【不要再跑了，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