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態(tài)已經(jīng)相當(dāng)緊急了，清袂不得不說出口。

    “殿下，國?輔大人?派了暗線調(diào)查，有一支查到皇太孫妃的頭上。有關(guān)皇太孫妃的生辰......”

    陸衛(wèi)青渾身的氣勢猛然低沉，瞪向清袂，清袂便低下頭不再言語。

    陸衛(wèi)青緩了緩，視線掃過斜對面?的寢臥時，有一閃而過的刺痛。須臾，他沉聲道。

    “她的真實身份，不許對任何人?提及！”

    *

    自從蘇霓兒的身份被挑破后?，陸衛(wèi)青一直住在書房，早出晚歸，不曾與蘇霓兒同?食、不曾與蘇霓兒說話、更?不曾打過照面?。

    兩人?像是住在一個院子里的陌生人?，彼此記恨著彼此，誰也不先打破該死的困局。

    七月的天本熱得慌，可平白無故地竟下了場冰雹。

    都說七雪飛雪是冤兆，誰知道呢？

    市井里的無知稚童撿了冰雹玩，還有婦人?將其做成?消暑的糯米丸子，總歸沒人?在意東巷小破屋漏了的屋頂，是否被砸得更?爛。

    許是天氣轉(zhuǎn)變得太快，蘇霓兒竟病倒了，一臥不起。

    請來的郎中?來來去去，走了好幾扎人?，個個都說無礙，開了調(diào)理的方?子，可蘇霓兒就是好不起來。

    因著生病，殷娘免了她每日的問安，日日過來看望她。

    眼瞧著蘇霓兒愈發(fā)憔悴，殷娘每日除了晚間歇息，幾乎都到墨雨軒陪著她。

    殷娘變了。

    她再也不提兩個孩子子嗣的事，也不強行讓蘇霓兒和陸衛(wèi)青在一塊兒了，更?不會叫陸衛(wèi)青回?寢臥，只時常躲在沒人?的地方?，背著兩孩子偷偷抹眼淚。

    這日，院子里的紫藤花快要謝了，蘇霓兒縮在窗邊的貴妃塌上、躺在殷娘的腿上，茫然地看向蔚藍(lán)色天際。

    那兒，褐色的墻頭上，有一只自由自在的雀兒在啄食。

    殷娘撫摸著蘇霓兒枯瘦的臉，一遍又一遍，似不舍、更?似難過。

    “孩子，你何苦這般折磨自己？”

    多日的不好好進(jìn)食，蘇霓兒rou眼可見地瘦了一大圈，往日里rou嘟嘟的臉凹陷，沒了血色，眸底的精氣神也沒了。

    蘇霓兒卻笑得燦爛，反手握住殷娘的手。

    “娘，女兒求您成?全！”

    第37章

    蘇霓兒躺在病床上, 想起了前世。

    前世，她和陸衛(wèi)青大婚后，陸衛(wèi)青滿身是血的回來, 在東巷的小破屋里修養(yǎng)了大半個月。

    等到身子養(yǎng)得差不?多了, 他迫不?及待地將她壓在木板床上, 折騰了大半宿。

    臨近天亮的時候, 蘇霓兒趴在他的心口上, 睜著?一雙水泠泠的大眼睛，明明累得滿眼紅血絲, 非執(zhí)著又熱切地望著他。

    他似是不?解：“......娘子, 莫非你還想要？”

    蘇霓兒?咬著?唇, 羞澀地點頭。陸衛(wèi)青斜勾著?唇角，在她rou嘟嘟的粉頰掐了一把，拉過被子蓋住兩人的頭。

    如?此這般, 兩人廝混到第二日太陽西下。

    陸衛(wèi)青拖著?快要累斷的腰, 下床去倒水喝，剛喝了一小口?，蘇霓兒?就黏了上來。

    陸衛(wèi)青：“......還來？”

    蘇霓兒?縮在他懷里，在他心口?處畫著?圈圈, 天真又無辜地問他。

    “夫君，你是不?是......不?行？要不?, 我們?歇一會兒?？”

    沒有哪個男人愿意被自家娘子看不?起，尤其是在這方面, 當(dāng)即將蘇霓兒?攔腰抱起, 證明自己身強力壯。

    夜半三更, 陸衛(wèi)青真的來不?起了，蘇霓兒?卻越戰(zhàn)越勇。

    陸衛(wèi)青舉著?雙手求饒：“娘子, 你怕是吃了什么東西？變成索命的妖精了？”

    蘇霓兒?適才從陸衛(wèi)青身上爬下來，極度虛脫的她，累到已經(jīng)快沒有說話的力氣了。

    她牽了陸衛(wèi)青的手，放在她柔軟且平坦的小腹上。

    “人家說，努力些，這里就會有個小寶寶。”

    陸衛(wèi)青一怔，好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她在說什么，點了她的鼻梁，笑道，“娘子還小，有了身孕會異常辛苦。等你滿了十七歲，咱們?再考慮子嗣的事?！?/br>
    “可是，”蘇霓兒?急了，“你的先生不?喜歡我，我琢磨著?，要是我們?能有個孩子，盡快有個孩子，他，他總不?至于?趕我走的。”

    陸衛(wèi)青憐惜地抹去蘇霓兒?眼角的淚，“不?用擔(dān)心，不?管他是否同意，你都是我的妻子，永遠(yuǎn)都是，”，頓了頓，又說，“他會喜歡你的，終有一天會喜歡你的。”

    陸衛(wèi)青托起蘇霓兒?梨花帶雨的臉，安慰道。

    “算命的說我今后多子多福，現(xiàn)在許你玩兩年?，以后等孩子多了，你可不?像現(xiàn)在輕松?！?/br>
    蘇霓兒?就笑了，只要陸衛(wèi)青不?嫌棄她、不?拋棄她，國輔大人喜不?喜歡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想起未來，她總是憧憬又歡樂的。

    “那要是我只生得出一個怎么辦？”

    陸衛(wèi)青揉著?她的頭，“一個不?嫌少、十個不?嫌多，只要是我們?的孩子，夫君都愛！”

    蘇霓兒?笑得嫵媚。

    她多想和陸衛(wèi)青有個孩子啊！

    卻不?知，多年?后，孩子成為他們?之間永遠(yuǎn)都跨不?過的鴻溝。

    蘇霓兒?從回憶里緩過神?，隔著?雕花窗望向湛藍(lán)的天際，不?經(jīng)意間瞥向斜對面的書房。

    或許，就是她這不?經(jīng)意間的一瞥，讓伺候的青衣眼淚掉得更兇了。

    青衣找到書房外?的清袂，耳語了幾句，清袂先是一怔，幾番猶豫后還是點了點頭。

    書房里，清袂向陸衛(wèi)青匯報過朝中之事，破天荒提起了蘇霓兒?。

    自打上次主?子在寢臥和皇太孫妃鬧得不?歡而散，“皇太孫妃”這幾個字就成了陸衛(wèi)青的禁忌。

    誰也?不?敢提，提過的人不?是被仗責(zé)三十就是被斂出陸府。

    次數(shù)多了，誰也?不?敢拿自個的生命或是前程來賭。

    清袂跪下：“殿下，屬下愿受仗責(zé)三十！”

    陸衛(wèi)青冷冷地看向清袂，跟了他這些年?的清袂，溫潤的面色忽地就沉了下來。

    再看一眼門邊上的宿期，宿期也?跟著?跪下。

    宿期：“我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知道！不?過，我可以替清袂挨一半的板子......”

    陸衛(wèi)青的胸腔幾番起伏，終究沒舍得責(zé)罰兩個侍衛(wèi)，淡淡開口?。

    “說?！?/br>
    清袂適才吐出一口?濁氣：“皇太孫妃生病了，看樣子，不?太好?！?/br>
    陸衛(wèi)青冷嗤，手中的狼毫筆不?停。

    “她七歲的時候能揍好幾個同齡的小男孩，那副頭天斗地的模樣，你們?見得少？她可不?是柔弱的小姑娘。不?用理?她，她心思多，許是裝的?！?/br>
    隔了一會兒?，他忽地丟下手中的狼毫筆，咬著?牙道，“難道就沒請過大夫么？”

    清袂的頭垂得更低了。

    “大夫去瞧過，說......”

    剩下的話清袂說不?出口?，陸衛(wèi)青蹙著?眉，語氣似是不?耐，“究竟說了什么！”

    清袂：“回殿下的話，大夫說，皇太孫妃......恐活不?過今秋！”

    陸衛(wèi)青狠狠一怔，幽邃的眸閃過萬千復(fù)雜的情愫，卻是嘲諷道。

    “胡說些什么！禍害遺千年?，她哪那么容易就死了！”

    他輕撫心口?處的半塊玉佩，想起圣上問他玉佩尚在，登基大典的時候，需得拿出來祭祖。

    他無法回答，胡亂編了個理?由搪塞。

    現(xiàn)在想想，他分明知曉剩下的半塊玉佩就是蘇霓兒?那，他卻開不?了口?問她要，更不?希望她還給他。

    曾經(jīng)他拼了命地想要找回玉佩，如?今找到了卻不?敢要。

    他不?知道他怕什么。

    只知道那半塊玉佩，已是他在她那兒?的唯一的牽絆。

    如?今那個恨他恨到骨子里的女人，竟然快要死了？

    呵，怎么可能？

    他還沒報復(fù)、還沒將從前的折辱一一還給她、還沒親耳聽到她認(rèn)錯.......

    他“砰”地一聲，砸斷了書房里的桌案，不?知氣從何來。

    是夜，蘇霓兒?睡得很晚。

    身子越來越虛，其中一個變化?就是時常睡不?著?覺，整宿整宿地失眠。

    好不?容易熄了燭火，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站在她的窗外?，久久沒有離去。

    蘇霓兒?苦笑著?扯了扯薄裘，佯裝不?知道，翻了個身，背對窗外?。

    直到第二日天明，那個高?大的身影才消失在廊角......

    *

    殷娘在何mama的陪同下去了佛恩寺。

    她已經(jīng)八年?沒有來過佛恩寺了，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

    香火鼎盛、香客不?斷。

    歲月改變一個女人的容顏，卻沒改變她向善虔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