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五九 巧合

    休息了大約四五日， 苗笙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jīng)無恙，至少恢復(fù)到了吐血前的狀況，于是不想再耽擱時間，打算繼續(xù)去尋訪苗氏宗族。

    游蕭這些天也都在幫他調(diào)理內(nèi)息， 總算是帶著他把那一點若有若無的內(nèi)力給馴服了，見他精神的確比前幾日好了不少， 白了幾天的嘴唇終于見了血色，便也答應(yīng)帶他出門。

    這次要去的，是城郊鄉(xiāng)下的一處苗氏宗族，族長是一名鄉(xiāng)紳， 于是提前一天， 游蕭便叫平小紅送去了拜帖，約好今日前去拜見。

    因著要去郊外鄉(xiāng)下， 路途略顯遙遠(yuǎn)， 三人便駕了馬車出行， 恰逢今日天氣晴朗，秋高氣爽， 一路看著風(fēng)景變換，從繁華鬧市到美麗村落， 大家的心情也都不錯。

    苗笙靠在車窗邊，唇角始終掛著微笑， 出城之后，看到路邊野花與綠樹， 又見農(nóng)田里正在辛勤忙碌的農(nóng)夫， 他興致盎然地哼起了一首小曲。

    只是哼了曲子， 沒有唱詞，又因為只是輕聲低哼， 因此他的聲音顯得有些微微沙啞，卻啞得十分撩人。

    至少鉆進(jìn)游蕭耳朵里，就像有只小手在他心口輕輕撓動。

    明明對方連琴弦都沒撥，卻好像輕輕撥動了他的心弦。

    苗笙今日穿了件石青色的大袖衫，手里拿了一把折扇，氣質(zhì)顯得越發(fā)優(yōu)雅，宛若一名富家公子。

    他一邊哼著小曲，一邊悄咪咪回頭，用眼角瞥了眼游蕭，想看對方在干什么，沒想到一瞥就被抓了個現(xiàn)行。

    游蕭正抱著雙臂，笑吟吟地看著他。

    兩人眼神碰撞，苗笙立刻轉(zhuǎn)回頭去，重新把目光投向窗外。

    心卻跳得厲害。

    一定是這馬車太顛了，嚇得我心神不寧，他想。

    在路上走了一個多時辰，他們到了這處宗族所在的苗家村。

    鄉(xiāng)紳派了人在村口迎接，已經(jīng)等了一小會兒，見到苗笙三人便熱情行禮，帶著他們往村里走去。

    游蕭怕苗笙走太遠(yuǎn)會累著，跟迎接的人解釋了一句，便沒讓他下車，自己和平小紅牽著馬步行。

    苗笙繼續(xù)靠在窗口好奇地向外張望，這里的村落修建得很用心，村路是石板路，馬車走在上邊很平穩(wěn)，農(nóng)家小院之間挨得不算遠(yuǎn)，看起來比尋常鄉(xiāng)下要好得多，家家戶戶的大門都又高又寬，應(yīng)當(dāng)算是比較富庶的那種。

    他是靠在車右邊坐的，看到的只是右邊的風(fēng)景，等抵達(dá)目的地、游蕭將他扶下馬車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來人直接把他們帶到了宗祠外。

    這宗祠修建得富麗堂皇又威武莊嚴(yán)，外邊是個高大的牌樓門，上邊寫著“苗氏宗祠”，門前兩側(cè)還有兩尊石獅子。跟著迎接的人進(jìn)去，院子又寬又大，有好幾進(jìn)，苗笙一邊跟著走一遍東張西望，一時間都沒能記住路。

    恍恍惚惚地走過一處天井，來到了祠堂大廳外，一個須發(fā)皆白、慈眉善目的老頭站在大廳門口，笑著迎接他們：“歡迎三位到來。”

    這應(yīng)該就是族長本人了。

    苗笙、游蕭和平小紅三人齊齊行禮道：“見過族長?！?/br>
    族長笑吟吟地向大廳內(nèi)示意：“三位請上座?！?/br>
    昨日來送拜帖，已經(jīng)說明了來意，因此四人就坐后，族長也沒有浪費時間，直接將桌上放著的一本冊子推到苗笙游蕭面前：“這是本宗族的世系表，里面的確有一人與苗公子年紀(jì)相近，單字也為“笙”。”

    “真的？！”苗笙沒想到會這么順利，十分驚喜，立刻將折扇放下，把冊子拿起來，急切翻閱。

    族長貼心提示：“在第三十二頁。”

    苗笙翻到那頁，果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上面寫明父親名“苗硯”，母親“苗蘇氏”，興奮地給游蕭看。

    游蕭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背：“看來不算難找，這不很快就找到了?！?/br>
    “族長，那我爹娘現(xiàn)在在哪里？也在這村里嗎？”苗笙想，自己說自己出身世家果然也是吹牛的，不過倒也能理解。

    男人都要面子的嘛！

    族長搖了搖頭：“不在，你看世系表，實際上你們家人已經(jīng)出了五服，跟我們關(guān)系已經(jīng)不太緊密，此前應(yīng)當(dāng)就不住在村里，只是我們宗族記錄詳細(xì)，把你們也都記了下來?！?/br>
    方才的驚喜一下子變成了兜頭冷水，苗笙失落地沉默了。

    “雖然出了五服，應(yīng)當(dāng)不是毫無聯(lián)系，不然他們也不會出現(xiàn)在族譜里，請問族長，您是否還記得有關(guān)他們的只言片語？”游蕭溫聲問道，“一點線索也可以?！?/br>
    族長沉吟道：“其實我昨天也把編纂族譜的人叫來問過話，他只記得當(dāng)年這家人得了個漂亮兒子，生得伶俐可人，父親十分為他驕傲，特意捎信回來，要將孩子錄入族譜?！彼纯磳γ娴拿珞?，笑道，“如果沒猜錯的話，應(yīng)當(dāng)就是這位相貌周正的公子?！?/br>
    苗笙勉強對他笑了笑，自己相貌好毋庸置疑，只是這對尋找雙親并沒有什么用。

    “不知這家人以何為生呢？”游蕭追問道。

    族長轉(zhuǎn)著手里的扳指，思忖道：“我記著好像說是經(jīng)商，遠(yuǎn)在外地，不便回鄉(xiāng)，因此才來往少了很多?！?/br>
    “什么樣的生意，您知道嗎？”苗笙急切道。

    族長面露歉意：“這就確實不知了。”

    稍后游蕭又跟族長說了些客套話，想方設(shè)法地問了很多，希望能尋出一些線索，但令人失望的是，族長這邊的確是一問三不知。

    苗笙快把手里的世系表翻得卷了邊，也沒找出更多的線索，別人那里一代又一代記錄得很詳細(xì)，只有他們一家上邊記了長輩，父母平輩都有空缺，而自己名字左右該記錄族兄弟的位置也什么都沒有，旁支更遠(yuǎn)，自然也沒了記錄。

    就好像他們一家被孤立了起來似的。

    當(dāng)然事實并不是這樣，他們出了五服，是特意捎信回鄉(xiāng)才被記錄在案，或許族兄弟們沒有這個閑心，便沒有這么做。

    與族長告別、離開祠堂之后，苗笙連那表面上的客套都維持不住，俊俏的面孔沉了下來，冷得像冬日的陰天。

    他暫時不想坐車，便說要走一走，游蕭也沒勉強，靜靜地陪在他身邊，平小紅牽馬拉車，也安靜地跟在他們身后。

    “笙兒，別急，現(xiàn)在有了你父母的名字，又知道是經(jīng)商的，我們再打探就是了?！彪x開祠堂很遠(yuǎn)之后，游蕭見他情緒始終不振，便出言安撫。

    苗笙垂手走著，攥緊了手里的折扇，郁悶地說：“沒有宗族提供線索，又是經(jīng)商的沒準(zhǔn)會到處亂跑，這不異于大海撈針么，去哪兒找？再說，我小時候可能居住在錦丘，萬一后來舉家搬遷了呢？我又不記得后來搬去了哪兒，整個大曜都有可能，難道要將全國的苗硯都找一遍？”

    “這又何妨？只要你想找，我便為你找?！庇问捨兆∷ブ茸拥氖?，輕笑道，“別忘了我是做什么的?！?/br>
    苗笙抿了抿唇，一言不發(fā)。

    他知道自己說什么游蕭都會為他做，可是這般勞民傷財?shù)氖?，他張不開這個口。

    當(dāng)年父母還為得了個漂亮伶俐的兒子而高興地特意捎信回來入族譜，后來能與自己斷絕了來往，可見自己與他們之間鬧得有多僵，若是父母根本不想再認(rèn)他了，自己這般巴巴找上門去，豈不是叫人嫌棄？

    何況自己是個斷袖，還是個懷了孩子的男人，這般荒誕不經(jīng)，哪還有人愿意接納？！

    游蕭覷著他的神情，見他陷入沉思，也并未多說，只是沉默地陪伴，忽然聽到身后的一戶人家大門打開，下意識地回頭看，沒想到竟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秋寒云。

    郎中背著藥箱從那戶人家里出來，見到他倆，顯然也是十分驚訝：“苗公子，游公子？居然是你們！”

    苗笙聽到聲音回頭瞧了一眼，他情緒不高，見到對方也懶得說話，輕輕一點頭算是意思一下，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向前走。

    不料秋寒云卻喊道：“苗公子，請留步?！?/br>
    “有事？”游蕭停下腳步，回頭疑惑地看他。

    秋寒云笑了笑：“正是。我今日下鄉(xiāng)來替人醫(yī)馬，方才剛剛結(jié)束，正要離開，在門口不慎聽到兩位談話，聽說你們要找一位名叫苗硯的行商？”

    游蕭微微蹙了蹙眉，冷笑：“郎中耳力真是不錯，聽得如此清楚。”

    苗笙卻大喜，走過來問道：“你認(rèn)識苗硯？”

    “實不相瞞，我小時候鄰居家就住了一戶苗姓商人，一家三口，隱約記得那家父親就叫苗硯?！鼻锖粕舷麓蛄苛嗣珞弦谎?，“家中也有個兒子，確實如苗公子般俊秀?！?/br>
    苗笙登時興奮地問：“真的？那家人現(xiàn)在在哪兒？！”

    “慢著?！庇问捝焓衷谒媲耙粨?，目光沉了下來，望著秋寒云，“那時你多大？你記得的那家的苗公子，年紀(jì)又有多大？”

    苗笙自然明白他的懷疑，自己在冰棺中躺了十年這件事秋寒云定然不知，若是年紀(jì)對不上，肯定是撒謊。

    誰知秋寒云蹙眉想了片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那時候我年紀(jì)太小，實在記不清了?！?/br>
    游蕭“哼”了一聲，揶揄道：“是嗎？那你又記得苗硯？”

    “實不相瞞，前幾日我去城西郊外給一名農(nóng)戶家的牛看診，聽他們提起，說隔壁村搬來了一戶叫苗硯的夫妻倆，說是曾經(jīng)在外行商，現(xiàn)在年老歸鄉(xiāng)，準(zhǔn)備頤養(yǎng)天年，只是可惜他們膝下無子，無人照顧，就算有些錢財，也不免晚年凄涼?！?/br>
    秋寒云說著，嘆了口氣：“當(dāng)時我便想起了小時候的事，還在疑惑他們明明有個兒子，為何又說膝下無子？但我轉(zhuǎn)念一想，可能是同名同姓之人，或者是同字不同音，便沒有放在心上，誰知今天意外聽說苗公子在尋找此人……”

    苗笙急切道：“可否帶我去見見他們？！”

    “當(dāng)然可以！舉手之勞而已?！鼻锖菩Φ?，“只不過我稍后還要去另一家看診，不如明日？而且現(xiàn)在過去也太晚了，容易打擾老人家休息。”

    游蕭正想阻止，苗笙卻一口答應(yīng)：“好，那就明天！”

    “方便的話，明日巳時我去客棧等二位，屆時大家一起出發(fā)。”秋寒云道。

    苗笙興奮地用扇子敲擊手掌心：“就這么說定了?！?/br>
    平小紅察言觀色，覺得自家?guī)煾赣性捯f，當(dāng)著秋寒云的面又不便說出口，便道：“苗公子，師父，上車吧，回城還得好久呢，別耽誤了時間。”

    苗笙心情大好，應(yīng)道：“好，上車?！彼蚯锖乒笆值绖e，“秋郎中，明天見。”

    坐進(jìn)車?yán)?，等馬車駛出了村路，拐向大路，游蕭才道：“笙兒，明日之事，還是要慎重?！?/br>
    “為何？”苗笙有些疑惑，“正愁著沒有線索，現(xiàn)在線索送上門來，為何還要遲疑？”

    游蕭謹(jǐn)慎道：“你不覺得這樣太巧了嗎？”

    “確實很巧，但有些事不就是這樣嗎？”苗笙不解道，“無巧不成書，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br>
    他其實沒有篤信秋寒云的話，只是尋親心切，有一點線索都想試試。

    游蕭不知道怎么說，才能勸他明日不要跟秋寒云去見那什么“苗硯”，突然想到一個理由：“那日你不還懷疑他對無鋒有想法，今日為何如此信他？”

    “我不是信他，是信你，有你這般好身手在，有什么好怕的?！泵珞隙堕_扇子輕輕扇了扇，意味深長地望著他，“這般阻攔，莫非你有什么不可言說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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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游蕭：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苗笙：有古怪。

    平小紅：師父又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秋寒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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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章 六十 急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