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獨占的殘次品影衛(wèi) 第100節(jié)
求生是人的本能。 無處不在的疼痛讓極度怕疼的泠歡伏在他的靴面上求助。 漠吉是牧澤出身,治他不費吹灰之力。 “你叫什么名字?”醫(yī)師身上的氣息恬淡好聞,讓泠歡不由自主地靠近。 泠歡疼的要命,艱難地搖著頭,說道:“他們不喜歡我,沒有給我取名字?!?/br> 醫(yī)者臉上掛著如沐春風的微笑:“那你要不要跟我走?至少再也不會有人強迫你了。” 泠歡動搖的心在想到母親時停了下來。 而后老鴇帶著人追了出來,重傷的泠歡被捉了回去,卻沒留意到漠吉志在必得的神色。 “你會跟我走的,”漠吉望著地上還未干透的血跡,在夜色中喃喃自語:“不過,既然主動放棄了第一次機會,這第二次么,就得刻骨銘心一些?!?/br> 泠歡第二次見到漠吉,是在五天后的晚上。 他身上沒有一塊皮膚是好的,青的,紫的,被燙的,被鞭打的,林林總總,都是傷。四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吃飽喝足,身心舒暢地出門,留下爛布一樣的泠歡。 泠歡吸取了上次的教訓,爬到了最高層,低頭的一瞬間対上了漠吉憐憫而溫柔的眼睛。 “泠歡”是漠吉給他取的名字。 泠,與鈴同音,是他掛在泠歡腳脖上的那只銀鈴。歡,顧名思義,討人歡心。 対于泠歡而言,漠吉是救苦救難的醫(yī)者,是他恨不得剖出一顆心來敬畏愛戴著的師父。 対于漠吉而言,泠歡不過是一個拒絕了他,被他親手弄臟的,流浪狗,陣眼,工具。 沒有什么比一顆千瘡百孔的心更容易收服的了。 漠吉隨意地拿捏著這只骯臟聽話的流浪狗,高興了就夸兩句,不高興了想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 不管是威脅他把他扔回流香坊,還是挑斷他的經(jīng)脈,拿他做毒蠱的試驗,哪怕是讓他做枯骨天燈的陣眼,泠歡都會照做。 可漠吉対他,從來只有言語上的冷対與侮辱。 泠歡不信命,他只用了短短三年時間,就憑借極為出色的巫術當上了巫神,第一件事便是殺光了所有看不起的他的人,讓他們永遠地閉上了嘴。 本以為漠吉會從此対他刮目相看,至少,能夠再次向他流露出憐憫與溫情,可并沒有。 就如同現(xiàn)在一樣,不管自己傷得多重,漠吉只會対自己說一句,廢物。 石室里的天燈還在一盞接著一盞落下,原本明亮的燭火逐漸晦暗不清。漠吉甩動著大袖,周遭是爆裂開的符咒的碎屑。 再是強大,一個人対六個人,也逐漸脫力。 趁漠吉掐訣的功夫,陸展清雙腿驟然發(fā)力,結實地踢在漠吉的右臂上。 漠吉吃痛收手的一瞬間,數(shù)十道凌厲的內(nèi)力之箭伴著紀連闕的拙鋒猛烈地朝他面門襲去。 被洞穿的十幾個傷口傳來劇烈的疼痛,漠吉神色扭曲,左手朝泠歡抓去,他需要汲取更多的力量和生機。 泠歡雙眼渙散,被抓到漠吉身前,看到漠吉的手指再次無情而決然地點在自己眉心時,他任由漠吉動作,扯出一抹笑來,問道:“師父、能、能給我一個理由么。” 不可能再放任漠吉再恢復一次,慕長寧找準時機,無痕刁鉆又迅速地砍下了他的手指。劍氣沒收住,在泠歡的額頭上劃了一道血口。 漠吉吃痛,發(fā)狠地扯著泠歡的頭發(fā),把他摜到地下,嫌棄地罵道:“早知道你那么沒用,當初就應該讓四個人搞死你。” 最不堪的往事被最敬重的人揭開,泠歡腦海中一片轟鳴,他嘴唇翕動,顫聲道:“師父、師父你在說、說什么?” 漠吉看到他那張含著淚的臉就惡心,掐住他的脖子把他臉朝下摁,沒什么表情道:“那四個人,是我找的?!?/br> 沒錯,那四個男人,正是得了漠吉的命令,給了泠歡一個這輩子都不會磨滅的夜晚。 泠歡呼吸停滯,好半天沒任何反應。 原來,是他最敬愛的師父,親手將自己,推入了無間地獄中。 原來,他以為的命定救贖,不過是漠吉的殘忍布局。 泠歡的世界都在崩塌。 他發(fā)瘋一般地撲打著漠吉,雙眼通紅,一遍又一遍地問著:“為什么啊、師父、我,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 漠吉不愿與他多言,把他掀下去,踹了一腳,說道:“你臟,從出生開始就是臟的?!?/br> 泠歡像破爛一樣,被扔在臟污的地上,再也沒能起來。 紀連闕橫刀劈開漠吉再次伸前想物盡其用的手,上前一步,把受到刺激過度毫無反應的泠歡提到一旁,罵道:“你真不是人。” “做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蹦戳怂谎郏f道:“你也是四家之人。你跟了我,我與你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日后‘極’現(xiàn)世,滔天的富貴,我分你一半?!?/br> 紀連闕呼出一口氣,太陽xue突突直跳,忍了一會兒沒忍?。骸澳阋詾槟闶莻€什么東西,我告訴你,這輩子你都不會見到‘極’,我就是死,也會拉著你墊背,你的夢,留到地獄去做吧!” 他呸了一聲,猶不解氣,拙鋒舞得生風:“小爺今天就讓你長眠在此?!?/br> 陣眼昏迷,枯骨天燈在紛紛墜落。 露華香侵染心神,漠吉的眼神逐漸瘋狂。他一下子大哭,一下子大笑,在明雪和無痕再一次穿透他的心口之時,漠吉詭異地笑著,仰躺在地上,唯一的左手放在心口處,畫著繁復的陣法。 他啞聲低喃:“我愿舍棄自己的靈魂,從此與伏神山眾人,長眠山中,不死不傷。” 鮮血滴入泛著恐怖氣息的陣法,陣法中央驟然翻滾著黑色的霧氣,濃厚的威壓壓得幾人幾乎喘不過氣。 丁酉虎口抖得幾乎握不住槍,臉色大變,駭?shù)溃骸八谡埱笪辗裆降牧α?!不行??!伏神山里關押著的都是神!若是成了,我們必死無疑??!” 可不管是在場的誰,連番打斗下來,都沒有力氣再施展半分術法。 打到脫力的明燁驚呼著,連跪帶爬,臉色鐵青:“少主!少主不可??!” 慕長寧白衣染血,置若罔聞,一把取下了身上的藍色香囊,將所有的露華香攤在了掌心上,調(diào)動著體內(nèi)殘存的內(nèi)力。 “長寧,”紀連闕心提到了嗓子眼,飛身前來阻止,喝到:“長寧不行!你的心神撐不住的,拉開這支箭,你必然心神潰散而死!” 不停歇的打斗讓慕長寧攤開的掌心都有些發(fā)抖,他看著眼前滿身血污的紀連闕,輕聲道:“除了從心神毀滅他,我們別無他法?!?/br> 明雪甚至都來不及收回,陸展清就迅疾而至,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沉聲道:“三三不可,你將所有露華香凝成一支箭,在你拉開這個弓弦的時候,你會比漠吉先一步神志潰散,心神崩散而亡?!?/br> 大地在震動,地面上未干涸的血液連帶著熄滅天燈的青煙一并涌進漠吉的體內(nèi)。 丁酉最是了解漠吉獻祭成功的后果,抬起酸軟不堪的手臂橫槍前刺,連連催促:“來不及了!快??!” 明明刺進漠吉的心臟的槍尖卻宛若探海,毫無反應。 丁酉臉色煞白:“伏神山接受了漠吉的獻祭,我們——” 慕長寧目光堅定,手中的內(nèi)力已然凝成一把弓箭,弓弦嗡嗡作響。 陸展清手上用了力,急道:“三三!不可以!” “這是我們唯一的生路了?!?/br> 慕長寧環(huán)視一圈,將眾人的疲憊與驚慌收入眼底:“陸郎,信我一次吧?!?/br> 露華香凝成的長箭愈發(fā)凝實,香氣馥郁到令人作嘔。 陸展清厲聲阻止:“慕長寧!” 他太清楚長寧心神的脆弱,這一箭若是拉開,他的三三,必死無疑。 就在他想動手制住慕長寧時,最了解他不過的人卻一把點了他的xue道,柔和的內(nèi)力將他推遠。 眼神在他的傷處停留,慕長寧垂下眼眸,歉意道:“対不起,我總是沒能保護好你,讓你在我面前受傷?!?/br> 陸展清又急又怒,一時間竟沒能沖開xue道。 弓箭與長箭愈發(fā)凝實,散發(fā)陣陣威壓。 內(nèi)力每推進一寸,露華香対慕長寧的侵染便多一分。 他已經(jīng)無法克制心神的暴動,心跳劇烈,瞳孔渙散。 漠吉召喚的陣法處,一個模糊的獸影已經(jīng)成型,堪稱天壓的威壓驟然壓下。眾人心神劇顫,跪地嘔血。 慕長寧緩緩拉弓,唇邊不斷溢出的鮮血染紅了前襟。 他眼前發(fā)黑,身體搖搖欲墜。 他清楚得很,這一箭,無人能抵擋。 能要了漠吉的命,也會要了自己的命。 犧牲他一個,換所有人的生路,不虧。 弓弦嗡鳴中,慕長寧勉力轉過臉,看向雙目猩紅仍在不斷沖破xue道的陸展清,用盡全力說出最后一句話。 是一句,從影三開始,就一直在用生命踐行的話。 “陸展清,我好愛你。” 第91章 清醒 弓弦嗡鳴連陣,掀起了一陣波紋。 半空中剩余的枯骨天燈尖叫著熄滅墜落,再無半分光亮。 一地的青煙繚繞。 漠吉召喚的霧氣停止了翻滾,一道人影逐漸顯現(xiàn)。 連白團都無法抵抗這種天壓,萎靡不振地垂著小腦袋,兩只小腳不停抽搐。 弓弦被拉到了極致,由露華香凝成的長箭帶著鋒利的箭矢,対準了漠吉。 短短數(shù)息,慕長寧的心神已然無法支撐。 在一片視物不清中,他朝陸展清的方向再看了一眼,松開了手。 “三三!!” 箭矢即將離弦的瞬間,慕長寧即將崩潰対心神感知到了一只冰冷的手,和擁住自己的不安氣息。 陸展清手心覆在慕長寧的手背上,用磅礴溫和的內(nèi)力護住他的心脈,而后,壓下慕長寧的內(nèi)力,用自己的內(nèi)力松開了箭。 如此一來,露華香的毒性就全盤轉到了陸展清身上。 “不——” 慕長寧好似聽到自己的驚呼,卻被露華香拖入了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