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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過年家里好久沒這么熱鬧了。 “‘從’這個姓很少見呀。”姑姑說?!皝韥韥?,小從你多吃點!”奶奶說著就向她碗里夾菜。 “謝謝奶奶。”從緒笑著接過,儼然一副長輩們都會喜歡的大家閨秀模樣,“嗯,全省就剩兩家人姓這個姓了,外公想讓姓傳下去,我就和mama姓了?!?/br> “那你和小黑,是怎么認識的呀?”奶奶瞧著她,滿眼歡喜。 從緒看了我一眼,自然而然地說,“我們工作認識的?!?/br> “哦,她呀,原本在上大學(xué)呢,考上了北市的國大。可惜她爸爸前兩年受傷了身體不好掉了,她只好先休學(xué)了..”奶奶惋惜道,眼角有些濕潤。 “原來你在國大,好厲害!很棒的大學(xué)?!彼@喜地看我。 “沒有?!蔽見A了些菜到伏明義的碗里遞給他,他臥在沙發(fā)上不好意思地沖從緒笑了笑,“嘿嘿,對,伏羲學(xué)習(xí)不錯的?!?/br> “小從啊,你別客氣啊,就當在自己家一樣。我聽小黑說你和家里鬧矛盾了啊?今年在外面過年,想不想家里人吶?”奶奶接著問。 “嗯..我和爸爸吵架了。mama很早去世了?!?/br> 我愣住了,第一次聽她說這么多家里的事,可她平淡地像是在說別人的事。奶奶也愣了會兒,滿眼心疼地摸摸她的背,就像從小安慰我那樣。 過會兒老太太又管不住嘴開始問了,“小從哪里人呀?”“今年幾歲呀?”“在哪里上學(xué)呀?” 我連忙攔住,“奶奶!你不要老是問東問西了啦?!?/br> “哦哦,不問了不問了。”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從緒笑了一一作答,她好溫柔。 “哎喲你這個臭屁不讓我問,我了解了解人家嘛,這個小姑娘奶奶一看見就喜歡的。小從啊,以后常來找小黑玩哦。” ... 除夕的夜晚我和她坐在含州江邊的石階上,看月亮爬上江對岸的山,還有周圍四起的鞭炮聲與煙花。她將頭搭在我身上,自言自語道,“小。黑。哈哈哈?!?/br> “?。∧悴辉S笑我!”我嗔道。 “哈哈哈!” “你還笑!”我伸手拽她耳朵。 “別別,我覺得很可愛嘛,小黑?!彼ζ饋碛?zhàn)?,眼角彎彎?/br> “哼!”我的小名像是在叫全世界的小黑狗有沒有。 “為什么沒有人叫你小羲?”她仰頭啄了我一下,“小羲好聽。” “咦?真的耶,我也不知道為什么?!蔽业皖^還了她一下。 “那..那我以后叫你小羲,好不好?” 我蹭著她點點頭。我喜歡這個名字。 “你愛你爸爸嗎?”她望著江水發(fā)呆時突然問我。 “我..不知道...” “那他愛你嗎?” “...” 其實是我不愿說。 “他病了,所以你缺錢?!彼阅闳プ鲭u。 我自動在腦內(nèi)補充了她的后半句。 “嗯。” 沉默使水流聲清晰了起來。我低頭找煙,她抱住我,安慰小狗似的撫摸我的背。 “沒事的”,她的聲音埋在江水下,“我愛你,小黑?!?/br> 我的眼眶發(fā)熱,糾正她,“嗯?小羲。” 這些年來我費勁心思鉆營,瘋了似的賺錢,覺得自己什么都做得出來,哪怕有時要出賣自己的身體,我也要達到目的。 就像以前那樣,我知道性可以兌換想要的東西。當我被第一個男孩子追時,他想要我的感情和性,我只能給出后者。我聰明地發(fā)現(xiàn),即使我不能給男人感情,他們依然需要性;而我不需要來自他們的感情,我需要錢。很不幸地,我很快兌換成功了。 關(guān)于我后來是不是需要那些錢這點呢,我又想了一下,我肯定不是像以前那樣走投無路的需要,可我對錢有很大的欲望,可能是以前窮怕了,更多的我覺得是一種報復(fù)代償心理,這樣能使我離她更近一點。因為貧窮,我失去她了,我一直這么認為。 而像我這樣的野狗,只能抓住一切機會,利用一切資源,手腳并用地向上爬。于是這次也一樣,我只是猶豫了幾秒便復(fù)制了這位他們說的新director的郵箱,熟練地發(fā)出greeting的郵件,然后抬起頭來笑著參與大家的討論,“哦?是嗎?我也想與這樣的人物共事呢?!?/br> 官方覺得“疫情”還在反復(fù),這兩周時不時隔離居家辦公,等到北市的情況稍微好一些了之后我開始日常去公司上班。雖然還沒打過照面,但我了解到這位新director似乎不太喜歡來公司,一周大約兩叁天會在。我的郵件在幾天后收到了她助理代發(fā)的回復(fù),內(nèi)容簡短,署名Xu。 我循著郵件的指示找到辦公室,伸手猶豫了片刻。For fuck’s sake,伏羲你這十幾年白過了?為這種事情有幻想不如去買彩票? 敲門。 第一次叩開這位新boss的門,我稍微有點緊張。不知道會是什么樣的人,要留下專業(yè)良好的第一印象。 “請進。”清冷的女性嗓音響起。 我推門而入,高層落地窗的景色很好,俯瞰城市,遠眺可見西山青灰的地平線上。今天上午北市久違地下了場雨,到了現(xiàn)在正好云銷雨霽。坐在辦公桌前的女人輕推開椅子,起身與我打招呼。 我抬頭對上女人溫柔清明的視線,稍微有一絲茫然。 好像十一年前南城的雨終于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