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羅陽剛想說什么，宋援朝抬手就道：“先等我把話說完?！?/br>
    見羅陽閉上嘴，擺出一副聆聽的姿態(tài)，宋援朝繼續(xù)道：“我之前說過，做衣這行雖然可行，但怎么切入是一個關(guān)鍵。而且我提醒過你我們國家幅員遼闊，不要局限于燕京一地。雖然你讓人去了常山和津門這些地方，可在我看來根本就是在做無用功。別說這些地方，你就是跑遍整個北方恐怕都沒什么用處。”

    “你的意思是繼續(xù)……向南？如果再向南的話不是華東和滬海么？”羅陽若有所思問。

    “呵呵，說滬海也行，其實你如果真去了滬海說不定就不會這么煩惱了?！?/br>
    羅陽點點頭，滬海的商品在這時代是全國最出名的，尤其是輕紡用品滬海一直走在潮流的頂端，一身產(chǎn)自滬海的連衣裙，又或者滬海出名老店定制的中山裝等等，都是許多人夢寐以求的存在。

    就算是燕京的大領(lǐng)導(dǎo)，去滬海出差也經(jīng)常會帶些滬海的特產(chǎn)回來，這點羅陽并不否認(rèn)，但羅陽在滬海卻沒有燕京這邊的渠道，難道真要像宋援朝說的那樣還得跑一趟滬海不成？

    見羅陽若有所思的樣子，宋援朝知道他又想茬了，當(dāng)即笑問：“你覺得滬海有那些東西，當(dāng)然是和衣服有關(guān)的，在燕京一定會好賣的？”

    “這還用說，當(dāng)然是的確良了！”羅陽毫不遲疑地回答道，這年頭的確良的產(chǎn)品風(fēng)靡一時，關(guān)鍵這玩意還不要票，在燕京搶手的很，可是羅陽弄不到啊，如果能弄到的話還用在這里說？

    “的確良？這玩意有什么好的？不透氣不說，這夏天一出汗沾在身上穿著比沒穿還難受，說句不好聽的，白送我都不要?！彼卧瘑∪皇u起了頭。

    “好大的口氣，那你倒是說說什么東西才算好？”羅陽翻翻白眼很不服氣道。

    “簡單！”宋援朝伸手在自己的領(lǐng)子上扯了扯，給羅陽使了個眼色。

    “什么意思？”羅陽有些看不明白宋援朝的舉止。

    “你傻?。≡僮屑?xì)看看，這是什么？”宋援朝再扯了下衣領(lǐng)。

    “襯衣？”

    “什么眼神呀，領(lǐng)子！是衣領(lǐng)子！”宋援朝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領(lǐng)子還不明白呀？再琢磨琢磨，全國上下除滬海外其他地方都沒的，和領(lǐng)子有關(guān)的？”

    “啪！”羅陽猛然一拍腦袋，終于醒悟了過來。

    “假領(lǐng)子！對！假領(lǐng)子！”

    第126章 一拍即合

    假貨是令人痛惡欲絕的，可這時代卻有一種特別的“假”貨卻異常受歡迎，這東西就是滬海獨有的“假領(lǐng)子。”

    假領(lǐng)子其實是真領(lǐng)子，也叫“節(jié)約領(lǐng)”，但它不是一件真正的內(nèi)衣服裝，只是一件領(lǐng)子而已。

    假領(lǐng)子又不完全只是領(lǐng)子，它還有前襟、后片、扣子、扣眼，但只保留了內(nèi)衣上部的少半截，穿在外衣里面，以假亂真，露出的衣領(lǐng)部分完全與襯衣相同

    后世的人恐怕早就忘記這風(fēng)靡一時的假領(lǐng)子了，可在這個時代卻是無數(shù)人夢寐以求的好東西。

    一件襯衣，價格不菲，還需要布票，不是普通老百姓能夠承受得起的。但在許多場合，必須又要穿襯衣，所以聰明的滬海人就用零頭布做成了假領(lǐng)子，而零頭布卻不需憑票供應(yīng)。

    穿上假領(lǐng)子，露出的衣領(lǐng)部分完全與襯衣相同，給人的感覺就是穿了件挺括的襯衫。里面穿件又白又凈又挺括的假領(lǐng)子，外面穿件綠軍裝或中山裝，再將風(fēng)紀(jì)扣一扣，根本就沒人看得出來。

    不僅是男人，女人同樣也是如此。小圓領(lǐng)、小花領(lǐng)的假領(lǐng)子在秋冬時期穿在毛衣或者外套里面，平添幾分艷麗，走出去令人羨慕無比，卻不知道其實是一副假領(lǐng)子。

    滬海人這種聰明的做法讓其他地方人著實感慨，隨著滬海假領(lǐng)子的出現(xiàn)，其他地方也陸續(xù)有了類似的產(chǎn)品，可相比滬海的假領(lǐng)子，其他地方的假領(lǐng)子根本做不到滬海同款產(chǎn)品的挺括考究，所以許多人依舊以擁有一副產(chǎn)自滬海的假領(lǐng)子為榮。

    “對對對，我怎么就沒想到這個呢，假領(lǐng)子，這玩意關(guān)鍵還不要票，如果有穩(wěn)定的供貨渠道肯定好賣，對！一定好賣！”羅陽說著說著興奮了起來，他之前怎么就沒想到這個呢？早知道這樣當(dāng)初就不應(yīng)該礙著面子不問宋援朝，要不然哪里有現(xiàn)在這個煩惱？

    “援朝，一言驚醒夢中人啊，感謝的話我就不說了，一切全在這酒里！”興奮的羅陽把酒杯倒?jié)M，端起仰天一口喝了個干凈，抹抹嘴放下杯子，很是高興地笑了起來。

    既然有了方向那么接下來就簡單多了，讓大兵和軍子趕快去滬海跑一趟，找到做假領(lǐng)子的廠家進一批貨來，這樣一來自己的那家店就活了。

    “怎么？這就心滿意足了？”看著羅陽，宋援朝淡淡笑問。

    “你這意思……？”

    “我問你，一個假領(lǐng)子進貨成本多少錢？店里的銷售多少錢？”宋援朝開口問道。

    對于銷售價羅陽不陌生，現(xiàn)在的物價水平還處在比較低的程度，一件棉軍大衣的價格在18元左右，普通外套（不包括中山裝）一般在12到15元上下，一件全棉的襯衣價格在8到10元，的確良的價格差不多關(guān)鍵不要票。而假領(lǐng)子的價格基本是襯衣的三分之一甚至更低，按照用料和做工不等來劃分。

    高檔的假領(lǐng)子大概在4到5元左右，中檔的假領(lǐng)子在2到3元，最低檔的1元左右，甚至還有在一元以下的那種。

    這些假領(lǐng)子最好賣的是中檔，也就是2到3元檔次的，高檔的其次，價格最低的低檔假領(lǐng)子反而賣的不怎么樣，畢竟需要假領(lǐng)子的基本都是城市人或者干部身份，而農(nóng)民哪里會穿這個？能吃飽飯就不錯了。

    除此之外，假領(lǐng)子還有男女之分，相比男式的女式的款式更多，價格也稍高些。

    至于進價，羅陽卻不清楚，宋援朝似乎早就料到了這點，當(dāng)即大致和他講了講。

    “這么低？”當(dāng)羅陽聽到三個檔次假領(lǐng)子在滬海廠子的出廠價分別是3元、1.5元和0.5元時，羅陽整個人都精神了。

    心里算了算，這假領(lǐng)子的利潤可不低啊，至少有著50％左右的利在，如果有些熱款這利潤說不定還能向上竄一竄。

    一時間，羅陽下定了決心，這個必須搞，不搞對不起自己。

    “別高興的太早，你有進貨渠道么？燕京你或許能玩得轉(zhuǎn)，可在滬海呢？”正當(dāng)羅陽高興的時候，宋援朝突然間一盆冷水下去。

    羅陽一愣，轉(zhuǎn)而看看宋援朝笑了起來：“行了你，有什么話直說吧，別老是說一半藏一半?！?/br>
    宋援朝頓時也笑了：“我先問你，你們手上有多少錢？”

    “這話什么意思？”羅陽警惕地看著宋援朝。

    “燕京去滬海一趟來回起碼五天，再加上住宿和吃飯，什么事都不干一個人起碼開銷近百，兩個人去至少180左右……”

    宋援朝扳著手指給羅陽算，路費這些支出都是死的，隨便就能算出來，但還有些支出卻不確定，所以至少300元兩人差不多。

    除去這些正常開銷外就是采購費用了，按照全部采購1.5元的中檔假領(lǐng)子來計算，按50％的利潤來計算，那么至少采購400個假領(lǐng)子才能打回成本，其中支出（含差旅費）共900元。

    假如翻倍的話，以800個假領(lǐng)子來計算，采購支出在1200元左右，再加上差旅費300元，合計1500元，最終利潤大概在300元上下。如果1600個假領(lǐng)子的采購量，那么差旅費支出成本就會下降到一定程度，利潤也相應(yīng)上升，可達(dá)到利潤900元。

    以此類推，單次采購的量越多，獲得的利潤也就越高，成本也就越低，這是一個很簡單的數(shù)學(xué)題。那么問題來了，想要獲得更多的利潤關(guān)鍵在于單次采購的數(shù)量和投入的資金，宋援朝雖然不清楚羅陽他們手上有多少資金，可從羅陽話語中不經(jīng)意透露出來的信息來看，恐怕羅陽他們手上的資金有限。

    聽完宋援朝的解釋，羅陽的神色有些難看，的確如宋援朝預(yù)料的那樣，羅陽他們手上的錢不多。

    雖然干了這么多日子的黑市，按理說羅陽應(yīng)該積攢下不少錢，可其實他手頭并不寬裕，每月很大一部分錢都派作它用了，剩余下來的錢并不多。至于大兵和軍子他們，這幾個小子也不是什么能留得住錢的主。反而是小喬要比他們兩個強上不少。

    這次一起開店，四個人湊了不到3100，店面的租金一次性付了半年，這就是一筆不小的支出。此外還有現(xiàn)在店里的這些進貨，雖然有部分是靠著關(guān)系賒來的，但也有些是掏錢進的，這一來就又占用了不少資金。

    一來二去，眼下羅陽還真拿不出多少錢來，心里約莫著算了算，弄不好最多也就能湊1500左右，但相比前往滬海一趟的路費和開銷，再加上采購的支出和利潤，這1500哪里夠呀！

    羅陽半天沒有說話，宋援朝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問題所在，夾了片羊rou涮了兩下放在羅陽的碗里，笑著道：“你今天找我商量，我也正好找你商量個事，你這事我替你辦了，采購渠道我有，東西無論質(zhì)量和價格都能讓你滿意，而且我可以保證一次性發(fā)貨至少給你這個數(shù)！”

    見宋援朝伸出一根手指在羅陽面前晃了晃，羅陽皺著眉頭想了想：“你不會說是一千吧？”

    “呵呵，一千算什么？以大柵欄那邊的條件，一千套能賣多久？如果你相信我，一次至少一萬套，你看怎么樣？”

    “一萬套？你……你不會開玩笑？”宋援朝這話讓羅陽頓時一驚，他瞪著不敢相信的眼睛看著宋援朝，這家伙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一萬套，這得多少錢？宋援朝有這么大的臉能弄來？

    “怎么不信？”瞧著羅陽的表情宋援朝笑問：“你不是看過我檔案么？忘記我在滬海是干嘛的了？”

    微皺著眉頭，羅陽猛然想起了宋援朝檔案情況，宋援朝在滬海是一家工廠的車間主任，而這家工廠雖然是校辦工廠，可畢竟也是國有單位，而且似乎這家工廠生產(chǎn)的東西就和服裝有關(guān)。

    “你真有把握？”想到這，羅陽忍不住追問。

    “有沒有把握試試不就行了？就算不成你也不吃虧。”

    羅陽點點頭，宋援朝說的不錯，這件事如果能成對于羅陽反而是件好事。

    “說吧，你想要什么？”

    “很簡單，貨源我?guī)湍愀愣?，銷售這塊你自己解決，滬海那邊發(fā)貨后你派人去接貨就行，另外你這邊我要安排一個人……”見羅陽抬頭要說什么，宋援朝擺擺手道：“放心，不是什么外人，我們班的孫耀良你也認(rèn)識，他原本就是供銷社的，搞供銷是把好手，有他幫忙你們也省事的多?！?/br>
    羅陽想了想問：“利潤呢？你別告訴我出這么大的力你不占份子。”

    “呵呵，我這邊你就不用管了，孫耀良那邊怎么安排你和他談，我只負(fù)責(zé)供貨和貨款回籠，丑話說在前頭，我最多就給你一個月的賬期，如果過期收不到款我有權(quán)利通知孫耀良直接扣貨?！?/br>
    宋援朝最后一句話說的斬釘截鐵沒有絲毫遲疑，但羅陽聽后反而松了口氣，當(dāng)即一口就答應(yīng)下來。

    “成！就按你說的辦，對了，什么時候可以到貨，店里等米下鍋呢?！?/br>
    “哈哈哈，你急什么，我又不是孫悟空吹口氣就能把貨變出來，給我……十天時間，十天差不多了，你要的急恐怕一萬套有點難度，幾千沒問題，到時候肯定讓你見著貨！”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兩人舉杯共飲，放下酒杯同時笑了起來。

    第127章 安排

    自那天和宋援朝私下聊過后，孫耀良這些日子一直在琢磨這件事?？删拖袼卧A(yù)計的那樣，孫耀良有些想法雖然不錯，可限于目前的方方面面，許多事卻無法落在實處。

    幾次下來，孫耀良提出的方案接連被宋援朝否決，這讓孫耀良很是苦惱。

    其實宋援朝對于孫耀良的方案有些地方還是有欣賞之處的，畢竟孫耀良在供銷社干了這么多年，商業(yè)頭腦遠(yuǎn)比普通人強上許多，可關(guān)鍵他在許多問題上沒考慮到實際，對市場的認(rèn)識受傳統(tǒng)供銷影響很大，再加上他現(xiàn)在是京師大學(xué)的大學(xué)生，根本也不可能放棄學(xué)業(yè)去專心做買賣，再加上現(xiàn)實的許多因素限制，所以一些設(shè)想不免脫離了實際。

    正當(dāng)孫耀良苦思冥想的時候，宋援朝突然間就找到了他。

    “什么？和羅陽合作？三哥你沒開玩笑吧？”當(dāng)聽完宋援朝的話后，孫耀良頓時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覺得我在開玩笑？”宋援朝表情嚴(yán)肅道。

    “我說三哥，這個羅陽可不是省油的燈，你別忘了上回在班委上……”

    不等孫耀良把話說完，宋援朝打斷他道：“上回的事就不用再提了，都是些小誤會，他姐和燕子是好朋友，這樣論起來也不算外人。再說了，我讓你過去也是經(jīng)過考慮的，這件事對你來說沒有壞處，而且我也信得過你?！?/br>
    孫耀良眼珠子轉(zhuǎn)了兩圈似乎明白了宋援朝的用意：“行！既然三哥你這樣安排我沒不答應(yīng)的道理，羅陽那邊我給你盯著，保證這小子搞不了鬼！”

    “哈哈哈，沒這么夸張?！彼卧呐膶O耀良的肩膀笑道：“讓你去就是做點事，羅陽也不是個小氣的人，至于其他看著再說吧，不過有幾點你要注意，尤其是……”

    壓低聲音，宋援朝在孫耀良耳邊嘀咕了幾句，孫耀良凝神聽著，聽完后拍著胸脯讓宋援朝放心。

    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砹撕八卧穆曇?，說是樓下有電話找，宋援朝連忙起身和孫耀良交代了一句讓他去找羅陽談具體事，接下來自己就不出面了。

    安排完孫耀良，宋援朝趕緊下樓，到了樓下公用電話處先向宿管大爺?shù)懒寺曋x，隨后拿起擱在一旁的話筒放到了耳邊。

    “援朝，是我！”長途電話的聲音有些失真，但依舊能聽出李大琪的聲音。

    宋援朝沒說什么，只能在電話里說了一句“你說，我聽著?！苯又吐犉鹆死畲箸髟陔娫捓锏膬?nèi)容。

    那天和羅陽分手后宋援朝就給李大琪去了長途電話，在電話里告訴了他的安排，并且還給自己的師傅馬廠長掛了個電話，一方面是問候，另一方面就是關(guān)于生產(chǎn)假領(lǐng)子的事了。

    宋援朝離開校辦工廠后，校辦工廠的業(yè)務(wù)進一步下滑，原本的勞保用品訂單一天比一天少，整個廠子由最初的火紅開始變得蕭條，如果不是宋援朝走之前新設(shè)立的印刷車間效益還不錯的話，說不定廠子就要堅持不下去了。

    可就算這樣，憑著印刷車間的利潤要養(yǎng)活整個廠子的人并不容易，更要命的是因為勞保用品的訂單銳減使得廠子里許多工人上班無所事事，極大影響到了工人們的士氣和廠子的管理。

    這個情況，宋援朝早就有所預(yù)料，假如他沒有考大學(xué)，繼續(xù)在廠子里上班的話自然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可現(xiàn)在他人在燕京，卻對此鞭長莫及了。

    可不管如何，眼下廠子的情況要比原本后世卻好許多，假如沒有宋援朝搞出來的印刷車間，說不定現(xiàn)在廠子基本就半歇業(yè)狀態(tài)了。等到明年也就是1980年，這家校辦工廠就會掙扎在生死邊緣，而1981年春節(jié)過后，它的歷史就走到了盡頭。

    和羅陽合作，宋援朝不僅是因為從羅陽身上看到了機會，同樣也是打算通過這個方式拉自己老廠子一把。

    雖然宋援朝在這家工廠工作僅短短不到半年的時間，可對于這家廠子的感情宋援朝卻是極深的，再加上馬廠長、李大琪等人的緣故，于公于私宋援朝都不會放棄這家廠子，更重要的是宋援朝對于這家廠一直有自己的計劃，而因為考大學(xué)的緣故暫時計劃擱置，現(xiàn)在是重啟計劃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