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的?！睍r國安也是不住苦笑。說實話就是他到現(xiàn)在還覺得是在做夢呢。

    “你帶我去看看?！绷捍蟪蛇€不信這個?邪了?——

    一則村里的社員也好，社員家的孩子也罷，時不時的就會上山采菌子，真?是有這么大頭的野豬，那得趕緊提醒大家注意安全；這二嗎就是這事?它也太玄幻了?吧？

    怎么想都不像是真?的。

    等跟著時國安跑到那樹洞旁，又瞧見還沾著野豬毛發(fā)?和大量血跡的那兩塊兒石頭，梁大成終于確信，時國安說的都是真?的：

    “照婷婷他們的意思，就是你們家珩珩挖了?挖石頭，然后那石頭就飛起來把野豬給砸了?？”

    梁大成一遍遍的詢問著。

    時國安再次點頭：

    “是?！?/br>
    兩人又沿著野豬跑的蹄子印往前找，果然順利找到了?一個?坑洞，看那里面新鮮的豬糞，明?顯就是那只?野豬的老?巢。

    再四處找了?一圈，再沒?有找到其?他野豬的痕跡。梁大成最后斷定，這頭野豬應(yīng)該沒?有同伴。

    “還別說，你小子還真?是有福?！绷捍蟪汕浦鴷r國安，幽幽道。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越發(fā)?相信“貴人語遲”這句話了?，畢竟，這件事?根本沒?法解釋，真?想解釋的話，梁大成以為，只?能說時珩是個?有福的娃，要不然那野豬也不會自動把這一百多斤rou送到他手里。

    “那這豬rou……”

    “那是野豬，又不是家豬?！绷捍蟪傻闪?時國安一眼——

    當(dāng)初娘病重，還是國安知道后，給他寄了?兩個?月的津貼，才幫著一家人度過了?難關(guān)。

    這些年眼瞧著好兄弟過得那么苦，梁大成心里也不是滋味的很，這回時家得了?頭野豬，梁大成可?不會再讓他們交出?來，當(dāng)下大手一揮：

    “你們該咋辦咋辦……對了?，這段時間還是約束著點兒娃兒們，別讓他們上山了?，等農(nóng)閑時，讓民兵到山上跑一圈，確定沒?有其?他野豬了?再說……對了?，國安你可?得記著，豬頭rou給我留一碗，我就愛吃那一口……”

    送走了?梁大成，時國安也回了?自家。瞧見他回來，孩子們?nèi)紘?過來。

    尹招娣急急道：

    “大成哥咋說？”

    “大成哥說野豬是野物，自動送給娃們補補的東西，怎么分配隊里不管……”

    “哎呦，那敢情好?！币墟芳拥牟煌ｋp手合十感謝菩薩，感謝了?一半又頓住，去屋里拿了?三炷香點了?硬塞給時珩，“珩寶你跟嬸嬸學(xué)著說，‘謝謝天王老?爺各路菩薩賜給豬rou’……”

    “還有我還有我，我給哥哥加油了?……”時北“噠噠”跑過來。

    尹招娣卻是沒?接時北的話，只?無比熱情的一個?勁把點著的香往時珩手里塞——

    這事?兒可?是和丫頭沒?關(guān)系，從小爹就念叨，說投胎也是有講究的，能投成男兒胎的才是真?正有福氣的人。

    “爸……”時櫻卻是湊到時國安面前，仰起小臉沖著時國安叫了?一聲。

    “怎么了?？”時國安笑著彎下腰，又被?女?兒拉著蹲在地上。

    “我想去看看聞爺爺他們?！睍r櫻小聲道。

    其?實早在剛回到時家那會兒，時櫻就提過，想回下洼村，去看看聞爺爺和聞闌——

    她走的那會兒聞爺爺還病著呢，時櫻一顆心可?不是一直提著？

    對于時櫻感激的人，時國安和苗秀秀自然只?有更感激的。尤其?是在聽時櫻提起，會和聞爺爺認(rèn)識，是因為她掉進(jìn)河里，差點兒被?沖走，卻被?聞爺爺救了?之后。

    兩夫妻說是感激涕零也不為過。

    甚至?xí)r國安也早就不止一次去偷偷看過聞爺爺祖孫。

    之所以這么久都沒?帶時櫻過去，唯一的原因就是怕出?意外——

    他這樣的陌生人偷偷去見聞家祖孫，就真?是意外被?下洼村的人撞到，也不會有什么大礙。

    時櫻則不同。據(jù)時國安所知，牛二柱家在下洼村也是個?大家族，眼下兩口子都被?抓了?，牛二柱那些兄弟就放出?話來，說是有機(jī)會了?，一定不會讓時家這邊好過，尤其?是時櫻這個?忘恩負(fù)義的白?眼狼。

    畢竟再怎么說，牛二柱和邱桂花都養(yǎng)了?時櫻好幾年，那些糧食什么的就得白?白?的拋灑了?？

    雖然被?他們村支書?給教育了?，可?誰知道真?是撞上時櫻，他們會不會做出?極端的事?來？

    為了?時櫻的安全著想，時國安就一直不同意時櫻過去。如今聽時櫻又念叨這個?事?，時國安想了?下，到底點了?頭：

    “好……那櫻櫻乖乖吃飯，吃完晚飯，爸就帶你過去。”

    “謝謝爸爸?！睍r櫻頓時開心不已。

    瞧著小女?兒臉上燦爛的笑容，時國安嘴角也不自覺跟著上揚。

    第24章

    吃過?晚飯，時國安割了塊rou后就去了梁大成家，回來時直接騎回來了梁大成的那輛自行車。

    到家后抱起時櫻放在前面橫梁上，又把準(zhǔn)備好的禮物放在兩個化肥袋里，中間拿繩子系好后，分別垂在后座兩邊。

    一切準(zhǔn)備停當(dāng)，父女倆就趁著夜色去了下洼村。

    顛顛簸簸的騎到下洼村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隱隱約約瞧見河道旁那座依稀透著燈光的孤寂的牛棚，時櫻頓時開心至極。

    父女倆趁著夜色摸到了那個牛棚外，剛把車停下，牛棚里的燈光忽然熄滅，一個黑影跟著從斜刺里鉆了出來，隱約能瞧見黑影手?里還拎著個什么。

    “聞闌哥哥……”雖然只?是一個輪廓，時櫻還是一眼?認(rèn)出來。

    下一刻就聽見“咚”的一聲?。

    時櫻嚇了一跳，忙小跑著過?去，卻是聞闌本來拎在手?里的棍子正正掉了下來，不偏不倚砸在腳面上。

    驚得時櫻忙彎腰想?去看看聞闌有沒有砸到那里，卻被聞闌一下拉起來給緊緊抱住。

    “聞闌哥哥……”之前那段日?子，時櫻和?這?對祖孫說是相依為命也不為過?，這?么長時間沒見了，現(xiàn)在驟然被聞闌抱著，聲?音里頓時就帶了些哭腔，“你松松手?，讓我看看，你有沒有傷到腳？”

    “哎呦，我聽著怎么像是櫻櫻的聲?音？”牛棚中一個蒼老的聲?音隨即響起，連帶著之前熄滅的燈也重新被點上。

    時國安也拎著兩個袋子走過?來，聞闌抬眼?看過?去，下意識的松開抱著的時櫻，聲?音低沉之余，還有些嘶啞：

    “叔叔?！?/br>
    “哎，小闌?！睍r國安笑呵呵道，“你爺爺在家吧？”

    “嗯，在呢?！?/br>
    聞爺爺也和?周正一前一后從里面走了出來，瞧見時國安，老爺子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國安來了？你們?也就是今兒個過?來了，要?是再來晚一天?，可就見不著我們?了?！?/br>
    “爺爺你們?要?去哪兒？”正被聞闌牽著手?的時櫻明顯愣了一下。

    時國安也大吃一驚：

    “咋了聞叔？出啥事了？”

    第一次到這?個牛棚來，瞧見女兒口中的救命恩人?聞老爺子時，時國安真是被嚇得不輕——

    他真是做夢都沒有想?到，女兒口中平易近人?的老爺子，竟然是他當(dāng)兵時聽到名字就會肅然起敬的首長。

    之前只?聽說老首長年齡大了退居二線休息了，怎么也沒有想?到，竟會出現(xiàn)在下洼村。

    既是救命恩人?又是崇拜的人?，時國安這?段時間對老爺子可謂是盡心盡力。老爺子也很欣賞他的為人?，兩人?竟是難得的成了忘年交。

    “進(jìn)來吧，進(jìn)來說話?！崩蠣斪訁s是沒回答兩人?的問題，只?點點頭?道。

    “爺爺你們?進(jìn)去說話，我和?櫻櫻在外面守著?！?/br>
    老爺子雖然也掛念時櫻的緊，可一則已經(jīng)確信了時國安的人?品，知道時國安對這?個女兒是極疼愛的；二則也知道孫子心里，比他還要?掛念時櫻。

    便也就沒有多說。

    三個大人?進(jìn)了里面說話，聞闌就帶著時櫻來到高高的斜坡上，那里鋪了挺厚的一層草。

    應(yīng)該是準(zhǔn)備做冬日?的草料，草已經(jīng)曬得大半干，坐上去軟軟的，還能嗅見絲絲縷縷的草香。

    “哥哥你吃草莓?！睍r櫻邊小心的把用荷葉包著的草莓遞給聞闌，邊蹲下來去看聞闌的腳，“腳還疼嗎？”

    “腳……”夜色中，聞闌把頭?埋入青草中，聲?音就有些悶悶的，“有一點點疼，就，一點點……”

    “有一點點痛嗎？我?guī)透绺缛嗳唷睍r櫻蹲下來，小手?摩挲著，碰上少年帶著點涼意的腳。

    本來想?幫著揉一下，卻又被翻身坐起來的聞闌捉住：

    “沒事兒了，不疼了，已經(jīng)，不疼了……”

    時櫻終于覺察出有些不對勁——怎么聞闌哥哥的聲?音，聽著像是在哭呢？

    甚至聞闌攥著她的手?，都在輕輕顫抖。下意識的伸出另一只?手?，往聞闌的臉上摸了過?去，入手?一片濕意，頓時嚇了一跳，想?要?說什么，卻是連這?只?手?也被鉗制住，下一刻就被聞闌再次抱緊。

    “是不是疼的厲害??？哥哥你別哭了，我去喊爸爸，讓他帶你看醫(yī)生……”認(rèn)識這?么久了，還是第一次見聞闌哭，時櫻也難受的不行。

    聞闌卻是抱她抱得更緊，怎么也不肯撒開，那模樣，就像是抱住最后的救命的稻草似的：

    “不是腳，不是腳痛……”

    “是我mama……”

    “櫻櫻，我mama，沒了……我沒有mama了，再也沒有，mama了……”

    說出這?番話時，聞闌大腦都是空白的——

    今天?周正過?來，帶來了兩個壞消息，一個是聞闌的mama“意外身亡”了；還有一個就是，上面發(fā)過?來通知，說是聞爺爺不適合繼續(xù)待在這?里，要?換一個下放的地方。

    至于說換到哪里，周正也說不清楚，最大的可能是比下洼村這?里的環(huán)境還要?糟糕……

    “……送我過?來爺爺這?邊時，mama跟我說，她很快就會來接我……”

    時間這?么久了，跟著爺爺不停變換下放的地方，聞闌也漸漸明白，家里的處境很不好很不好，他再也不可能回到無憂無慮的從前。

    本來應(yīng)該是無憂無慮的在學(xué)校念書?的年紀(jì)，卻要?每天?都承受繁重的勞作，甚至連明天?在哪里都不知道。

    已經(jīng)失去了太多太多，聞闌卻是依舊沒想?過?，有朝一日?，就連最愛的mama他也失去了。再怎么堅強，也依舊是個少年罷了，太多的痛苦，已經(jīng)要?把聞闌給壓垮了。

    懵懂的少年甚至覺得，人?活著怎么就這?么難，又，這?么沒意思呢。

    “聞闌哥哥……”時櫻只?覺一顆心都仿佛被擰到了一起，心里更是一陣強似一陣的說不出的慌張和?害怕，“你別難過?……嗚哇……”

    卻是說著說著，時櫻自己也哭了起來，甚至比聞闌哭得還兇。

    等聞老爺子和?時國安周正聞聲?過?來時，瞧見的就是抱著哭成一團(tuán)的兩個人?。

    瞧見泣不成聲?的孫子，拄著拐杖的老爺子眼?圈也紅了。一輩子的戎馬生涯，老爺子也是見多了生生死死，可見多了卻不等于就能習(xí)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