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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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嘉澍來的不是時候,韓宏義話音未落,她就聽見程嘉澍的聲音自前頭傳來,一口一個掌柜地討好迎春。 “你在這等會兒。” 迎春讓程嘉澍在門外等,自己先敲了門進來。 流螢已經(jīng)逃出韓宏義的懷抱,她坐直身子,十分不自在地拽平衣角,漲紅的臉也不曉得能消下去多少。 “來人了?”她故作淡定地問。 “啊,是,程少爺來看看您?!?/br> 迎春故意這么說,明著暗著的,不想讓他留在店里。 流螢搖搖頭,朝門口瞧一眼再壓低聲音囑咐道,“程少爺想來店里做活,我想著,給他個營生,總好過出去招搖撞騙,往后他就在你手底下,你多叮囑些?!?/br> 流螢挑明了這意思,迎春也不好反駁,只扁扁嘴應(yīng)下。 韓宏義立在一旁皺起眉頭,“這事你問過大哥了?” “嗯,他說聽我的?!绷魑灲忉尩溃斑@些天他幾次登門道歉,說明了苦楚,也來店里幫過忙,是個銷貨的好手,我想著舅舅也在,柜上的事還是以迎春為主,他不過出點子力氣?!?/br> 她再轉(zhuǎn)頭叮囑迎春,“就是你累些,瞧著他有哪些不好的,就來告訴我,我也不包庇。” “行吧。”聽她這么說,迎春多少有些失望。 韓宏義覺得不妥,但韓正卿沒反對,他不好說什么,隨即附和道,“也好?!?/br> 流螢點了頭,迎春才出去放程嘉澍進來,一番客套與寒暄自不必說,程嘉澍千恩萬謝的出去,當(dāng)日就在鋪子里cao持起來。 迎春專門給程嘉澍立了一本賬冊,讓他每賣出一個都要對賬。 流螢抿著嘴笑,實際本不必這樣,鋪子里只要大賬對的上,小數(shù)上不必計較,可程嘉澍為了讓她們放心,拍著胸脯應(yīng)下這事,瞧著也是敞亮的態(tài)度。 * 流螢身上乏,卻在店里磨蹭到傍晚才回家。 韓宏義自然不會催她,只瞧著她疲憊的小臉有些心疼。 臨進家門前,流螢停了步子,小手扶著胸口有些氣喘,韓宏義凝起眉頭問道,“回去先讓老三瞧瞧?” 流螢擺擺手,“我就是…有些乏了?!?/br> 韓宏義拉起她的手,指尖冰涼,還微微地抖,她分明是在害怕。 “你若是愿意,今晚就住在我屋里,大哥那邊我去說?!?/br> 流螢笑笑,“左右明日你要去報道的,我即便今晚上躲了,又能躲到幾時?” 她擺擺手,隨即撅起小嘴認命道,“他也不是豺狼,就是小心眼兒,愛罰人罷了…回吧。” 她本著早死早超生的念頭進了門,韓正卿卻沒有任何表示,瞧見他們回來只點點頭,沒有多說一句話。 流螢?zāi)笾陆亲㈦y安,二姨太不曉得其中的事情,瞧見他們回家便招呼晚飯。 幾個人同在一桌吃飯,卻神色各異。 流螢食不下咽,韓宏義默不作聲,韓正卿也沒有什么動靜,幾個人安靜地吃,只有碗筷磕碰的輕微響聲。 二姨太越吃越覺得不對勁,她抬眼在幾個人臉上一一掃過,便猜了個大概。 “今兒怎么個章程?” 二姨太問出這句話,跟前這仨人竟是一個吱聲的都沒有。 她眉毛一挑,問道,“老大?” “兒子今日一天都在工廠里?!?/br> “忙什么呢?” 韓正卿目不斜視,平靜答道,“新的生產(chǎn)線已經(jīng)裝配調(diào)試完成,隨時可以開工?!?/br> “我怎么記著,昨兒就是這么說的?” 二姨太本不愿意摻合孩子們的事兒,可她見不得韓正卿受委屈,尤其不能讓韓宏義壓過去。 韓正卿垂下視線,左右吹涼湯面兒上的熱氣,“今日也有樁生意要談,略等了些時候。” “談了嗎?” “還沒有?!表n正卿慢條斯理地喝著湯答道,“改日再談。” 流螢心頭一緊,韓正卿在廠里等了她一整天,雖說她今日事情比較多,可下午其實是有意拖延,她沒去廠里,甚至連個電話都沒打。 二姨太擦了嘴,點點頭便扭過頭去,“老二?” 他們今日上午在店里見過面,她問得便是下午的去向。 “回二姨娘,我今日休假?!?/br> 韓宏義說了一句便頓住了,不想將責(zé)任往流螢頭上推,流螢卻先接過話去。 “店里…店里忙…忙著…” 她替韓宏義解圍,卻不曉得如何收場。 韓正卿不待她說完便換了話題,“聽聞母親今日也在店里?” 二姨太面色一怔,再拉回視線斜他一眼,“是哪個耳報神往你這兒遞的消息?” 韓正卿面無表情,語氣倒是十分客氣,“母親說笑了,鋪子那邊才重新開張,自然關(guān)注的多些?!?/br> 二姨太撇下嘴角,這個老大,受了委屈也要護著流螢。 她白一眼這個好大兒,拿巾布擦了嘴角換了話題。 “老四那邊怎么樣了?” “三姨太的喪期已定,按正房太太的形制發(fā)喪,用度由咱們出?!?/br> 一聽徐夢蘭按太太的待遇,二姨太便有些不高興, “別鋪張,眼下正是用錢的時候。她人都沒了,憑白扔這些錢做什么,不如給鋪子打打廣告實在些。” “當(dāng)日于父親靈前許諾將三姨太厚葬,況且今次徐家也在,不好怠慢了?!?/br> 二姨太眉毛豎起來,“怎么?那姓程的還咬著不放?” “啊不是,小少爺他…” 流螢忙開口解釋,韓正卿依舊攔了她的話。 “是兒子覺得,三姨太理當(dāng)厚葬,今日這份家業(yè)有三姨太的功勞?!?/br> 韓正卿直直盯著流螢,她才想明白自己不該提程嘉澍,免得將局面攪得更復(fù)雜。 二姨太瞧出來這桌上的鋒芒,韓正卿有主意,將流螢護著,不讓自己發(fā)難,她唯獨憋屈流螢護著老二。 “你的事情自己上點兒心,我也不能回回都給你兜底?!?/br> 此言一出,韓正卿的目光又朝向二姨太,先前洋油丟了,便是他求著二姨太去見的舅爺,與方家的表哥搭上關(guān)系,才有了今日化工的產(chǎn)業(yè)。 這事上,韓正卿沒什么好辯的立場,他垂下視線點頭應(yīng)道,“讓母親受累了,兒子多謝母親提點?!?/br> 他低眉順目的樣子直戳二姨太的心窩子,她嘆口氣,“罷了,我也吃完了,人老了就是話多,沒的惹人嫌棄,走了?!?/br> 二姨太上樓去,廳里便只剩下他們?nèi)齻€人,流螢大氣不敢出,連勺子都不敢放下,生怕發(fā)出一點聲響。 韓宏義見不得她這耗子見了貓一樣的謹慎,便開口解圍,“大哥,昨日我?guī)鋈ネ娴猛砹?,宿在外面也是我的主意?!?/br> “無妨?!表n正卿給流螢添了一碗熱湯放在她面前,“今日去鋪子里瞧了?” “嗯…去了?!?/br> “可有什么不妥?” “沒有…” 韓正卿一副平靜如常,既沒有同韓宏義繼續(xù)說話的意思,也沒有對流螢發(fā)難的表示。 韓宏義點點頭便要起身告辭,韓正卿卻先一步說道,“那好,你們慢吃。” 韓正卿頭也不回地走了,流螢心里更是難受,小臉一皺就要哭。 韓宏義想要安慰,卻不知道該說什么,只道,“先喝湯吧,待會兒該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