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啥時候的事兒啊！我滴老天爺?。　?/br>
    繡頰不住地抬眼瞧韓俊明，又不住地嘖嘴贊嘆，“我就說你有福氣，定能嫁得好！”

    流螢知道繡頰會錯了意，眼下這情況也不方便解釋自己實(shí)是韓俊明的小娘，老爺喪事剛辦完，她現(xiàn)下就是個寡婦，年輕寡婦總是伴著許多流言蜚語。

    她只得尷尬地點(diǎn)頭，繡頰的頭點(diǎn)得像小雞啄米，“我說呢，我說呢，你穿得這么好看，定然是做了韓家的主子少奶奶?！?/br>
    繡頰有一瞬間的不自在，小胖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給流螢福個身，流螢忙去扶她。

    “你這是做什么，咱倆還同以前一樣。”

    “那怎么行，你現(xiàn)在身份不一樣了?！?/br>
    流螢還要爭辯，繡頰一把按住她，“不對啊，你現(xiàn)下是韓家的人了，那今天不是回來投靠的？”

    “投靠？”流螢一頭霧水，“我、我沒想要投靠??？”

    “那你是來…？”

    流螢緩緩說道，“桂香mama在不？我來找她打聽些事?！?/br>
    “打聽啥事兒？”繡頰答道，“桂香mama上了年紀(jì)，領(lǐng)了銀子回老家去了，你要是著急找她，我給你問問她老家地址。”

    流螢搖搖頭，“那…你知道老爺夫人跟前還有哪個老mama在的么？”

    桂香mama一直在老爺夫人跟前做事，對家里的事情也頗為清楚，她不在，流螢便有些為難。

    繡頰的臉圓圓的，笑起來就更圓了些，她一拍胸脯驕傲地答，“你繡頰mama在啊！”

    “你？”流螢面露喜色，“你到老爺夫人跟前兒了？”

    “那可不！好歹也是從小跟著長起來的，怎么，你想打聽啥？繡頰mama可以給你通個氣兒！”

    “哎呀，繡頰mama，你現(xiàn)在好繩威風(fēng)??！”

    流螢替繡頰開心不是假的，倆人又說笑了好一會兒，她這才緩緩道來，“我同你講個事情，你可要沉住氣?！?/br>
    “你說吧，這兩天的大新聞可多了，你說完我再同你講?！?/br>
    “嗯，”流螢握住繡頰的手，沉了面色說道，“小姐沒了。”

    “嗯，然后呢？”繡頰問道。

    流螢眨眨眼，“你知道了？”

    “知道啊，前兩天韓家來人傳過話了。”繡頰說道，“見著你的時候，我還以為，韓老爺喪事辦完了，你要回來投靠，我都給你想好了，灶房的mama上了年紀(jì)，等過個半年她回老家去，灶房就歸你管，你做飯好吃，那些人都不行，我這兩個菜還是跟你學(xué)的，可也沒你這手藝，還想你回來好好管管他們…不過想來你是不需要了…”

    繡頰很是能說，流螢眨了眨眼，問道，“韓家…都來了些什么人？”

    “也是一個少爺，我不認(rèn)得，個子挺高的?！?/br>
    流螢想了一下，韓正卿走不開，繡頰說的應(yīng)當(dāng)是韓宏義。

    “他來傳的話？都說了些什么？”

    繡頰答道，“就說小姐遇難了，韓家準(zhǔn)備厚葬，然后問老爺和夫人的意思，還要了一封親筆書，你不知道？”

    “?。课摇抑?，知道的。”

    流螢心里想不明白，為什么韓宏義會來辦這件事，只知道韓宏義力保大太太，不然他不會保下小翠。他來要親筆書，怕也是大太太的意思。

    流螢急急問道，“那你知道那信里都寫了什么嗎？”

    繡頰搖搖頭，“不清楚，不過他拿到之后挺滿意的，應(yīng)當(dāng)不是什么壞事吧？你說呢？”

    流螢陷入自己的思慮里，只隨口應(yīng)道，“是，你說的是?！?/br>
    韓俊明瞧明白了這意思，便將手搭在流螢的肩上，對著繡頰禮貌一笑。

    “多謝繡頰mama，我二哥既然辦過這事了，我們也就不再啰嗦，今日這事還勞煩mama保密，家里人多，事情辦岔了也是常有的，見笑了。”

    “那一定、一定，誰家都一樣，理解、理解。”

    繡頰架不住韓俊明這俊朗的樣子，笑得像朵花一樣。

    “那我們就先回了?！?/br>
    “噯，慢走、慢走?！?/br>
    韓俊明攬著流螢往回走，流螢全然沒察覺他的手就在自己肩上。

    “山花如繡頰，江火似流螢，徐家老爺?shù)故莻€風(fēng)雅人?！?/br>
    韓俊明知道了流螢名字的來歷，想是旁人都不知道的，他心里有那么點(diǎn)開心。

    流螢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問道，“你說…那信上會寫什么？二少爺這么高興，該不會是…”

    “不會?！?/br>
    韓俊明知道她想說什么，韓宏義同大太太之間，流螢不清楚，可他卻看得明白，“回去你就知道了，大太太這算盤打錯了。”

    “你怎么知道？”

    流螢抬起頭，瞧見他眸如星子眼帶桃花，正擎著笑意望著自己。

    韓俊明沒答，只問道，“今天是娘讓你過來的？”

    “嗯。”

    流螢點(diǎn)點(diǎn)頭，覺得韓俊明離自己有些近了，她不動聲色的快走一步，身子離了韓俊明的掌控。

    “他們該是沒通過氣，卻想到一處去了，還是大哥老謀深算啊，總是先人一步。”

    韓俊明笑著收回手，這笑意卻沒有多么誠懇。

    聽他這么說，流螢放下心來，可轉(zhuǎn)而又想到韓俊明在繡頰跟前占她的便宜，表情只松快了一瞬，就撅起嘴，快步走在他前頭。

    這巷子窄，人家也不多，同他一起走，她心里總是突突地跳。

    “小娘等我！”

    韓俊明這樣喚她，聲音在這小巷里顯得格外洪亮，流螢忙止住步子，返過身來氣得跺腳，“不許你這樣喊！”

    這叫法令她臉紅，恍惚間回到當(dāng)初，他抱著她肆意玩弄的日子。

    “好的四姨太，您等等兒子！”

    “你！”

    流螢快步走出去，最后幾乎是跑的，韓俊明在身后兩步追上，一把抓住她的腕子，流螢還道他要輕薄自己，想也沒想就將手袋甩了過去。

    手袋拍在臉上，韓俊明生生接住這一下，流螢嚇了一跳，連退兩步，后背貼著巷子的墻壁拘謹(jǐn)?shù)卣局?/br>
    手袋掉在地上，兩廂無話，片刻沉默，韓俊明彎腰去撿，將上頭沾的土拍干凈遞回去。

    “我叫習(xí)慣了，一時改不過來，你別生氣?！?/br>
    流螢抬手接過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抖得厲害，她當(dāng)真是嚇得不行。

    她抿著唇點(diǎn)點(diǎn)頭，隨后才道，“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br>
    “我應(yīng)得的。”

    韓俊明這老實(shí)的樣子，流螢著實(shí)沒想到，這一個月這人怎地變化這般大了。

    “你要是能消氣，再打兩下也行?！表n俊明抬了抬下巴，打趣道，“就是別用手袋了，打壞了還得賠你個新的?！?/br>
    流螢噗嗤一聲笑出來，“不用你賠，我自己買。”

    “你有錢？”

    “嗯，上個月做了點(diǎn)小生意。”

    “你還能做生意？”

    氣氛恢復(fù)了和諧，韓俊明有意同她多聊兩句，流螢卻將話鋒一轉(zhuǎn)，“三少爺不去醫(yī)院嗎？”

    韓俊明立時像被噎住，“…這就去，忘了?！?/br>
    他確實(shí)忘了。

    戲做全套，他止步于此，問道，“你認(rèn)識回去的路？”

    流螢微笑著點(diǎn)頭，“認(rèn)得的?！?/br>
    “那行，”他也點(diǎn)點(diǎn)頭，“注意安全，我先走了?！?/br>
    “三少爺慢走?！?/br>
    流螢擺擺手，韓俊明轉(zhuǎn)身拐進(jìn)巷子，沒有一絲留戀。

    韓俊明走后，流螢緩緩?fù)鲁鲆豢跉猓煤谜f話的時候也是挺好的一個人，甚至還有些好看，怎地之前非要同她那般…

    流螢搖搖頭，趕走腦海里那些羞死人的舊事，握著手袋邁開步子，腳下輕快地往回走。

    理順了程嘉澍，她便有地方住，理順了韓俊明，她在韓家便少了一個麻煩，往后的日子總是越來越好的。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韓俊明從胡同里踱出來，雙手插在口袋里，視線緊緊地黏在她的身上。

    流螢的身段比先前還要誘人，旗袍裹身，那對奶子一步一晃，小屁股左搖右擺，一雙大白腿從開衩里若隱若現(xiàn)，她穿成這樣，是個正常人都會浮想聯(lián)翩，瞧，路上多少人都在側(cè)目，她自己竟然不知道？

    尋常說話能開心成這樣，走個路還要跑上兩步，那二兩rou抖得花枝亂顫，這是勾引誰呢？

    賤。

    人就是賤。

    她賤，自己也賤。

    方才他確是想抱住她，這巷子里沒什么人，就算是啃上兩口，就地來上一場又能怎么樣？

    可他現(xiàn)下必須忍住，他費(fèi)了好大的勁兒才控制住自己的雙手不去碰她，現(xiàn)下忍耐一時，才能有往后可圖。

    想必大哥當(dāng)初也是這般忍耐著，流螢才睡到他的床上去。這個老狐貍，不愧是做生意的料。

    韓俊明悄悄地跟在流螢身后，惡狠狠地瞪向每一個偷偷打量流螢的路人，而流螢對此全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