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然正在回憶，他跟謝南鈞的談話。

    正確來說，是謝南鈞單方面的‘投訴’。

    “是啊，我小時候就特別不服他，覺得他太裝逼了，天天跟他打架！”謝南鈞提起往事，越想越生氣，叭叭說了好多沈廷煜年幼時的臭脾氣。

    總結下來，就是個標準的e型前期。

    冷漠且自閉，把身邊所有人都當成仇敵，對自己空間意識特別強，誰要是靠近或者主動碰他的私人物品，就化身瘋批小孩，把人打得滿地找牙。

    暴躁得很，臉上永遠不見笑容。

    “跟他關系真正好起來，是他進了惡塔之后?！?/br>
    沈廷煜是帝國罕見的稀世奇才。

    靈魂精神才十歲就已經(jīng)定型，還是確認的e型。正常情況下他應該要立刻被送去惡塔教育，但因為背靠沈家，有沈家看著，除了小打小鬧暫時沒出過事。

    直到他在十二歲的時候，跟王宮里王室的孩子頻繁發(fā)生打架事件。

    還把歲數(shù)比他年長許多的大王子打傷，在王后堅持訴求下，終于還是壓力沈家把沈廷煜送進了惡塔。具體在惡塔里經(jīng)歷了什么，大概只有惡塔里的工作人員和隔三差五去找他報復的大王子清楚。

    謝南鈞說：“后來的事你也知道嘛，他不要命似的拿自己精神池跟惡塔對抗，還嚴重弄傷了大王子。獲得跟塔長談判的機會后，又用一年左右的時間證明自己情緒的穩(wěn)定性、服從性與實力，才被放出來?！?/br>
    出來的沈廷煜，就像是真在惡塔教導下成功得到了改變。

    不再是以前看誰都不順眼，不懂得收斂脾氣的模樣。成了溫謙和煦，上進又努力，將守衛(wèi)陣營與帝國子民放在第一要務的杰出軍員。金翼營的子民，也從最開始的排斥與不信任，到現(xiàn)在對他的無腦愛戴。

    “他不僅待人處事的方式變了，甚至在出來之后，主動找的我和我姐呢！”

    “你知道他找我們做什么嗎？竟然是為了小時候的事情跟我們道歉！”謝南鈞回想起來都還覺得很魔幻，語氣格外夸張，“他一個e型，低聲下氣跟我們道歉就算了，還主動開口說要跟我們交朋友！”

    “我當時都差點覺得他有陰謀！”

    徐清然當時聽到這里，不知怎的突然很想笑。

    又聽謝南鈞道：“我和我姐真正把他當至交相待，是差不多隔年的時候吧?！?/br>
    說到這里，他支支吾吾的，糾結半天才放低聲音接著道：“其實我姐當初被靈魂伴侶系統(tǒng)推薦為，大王子50%契合的對象。雖然沒有到官方給出的適婚數(shù)據(jù)，但你懂的，王室有特權?！?/br>
    像王子和未來國王這樣的身份，被允許擁有多個伴侶。

    正妻的契合度最高就行，其他的小王妃就算沒達到官方契合數(shù)據(jù)，但只要王室成員樂意，并且契合度不是過分低的話，就能夠娶回來。

    “那不要臉的大王子，大我姐十來歲呢，竟然提出要她將來給他當個側妃之類的?！敝x南鈞說得憤憤。

    徐清然頓悟，難怪之前聽謝南鈞提起穆子玥都很咬牙切齒，仿佛提到了一坨屎的表情。

    謝家姐弟的父親，也就是謝紹銘。

    他是個比較開明的家長，任何決定都以自己孩子意愿為主。知道謝南依不愿意，當即拒絕了穆子玥的請求。

    穆子玥呢，也沒有強求。

    所以謝家以為這件事就翻篇兒了。

    事情發(fā)生后的隔幾天，沈廷煜正好上門說心情不好想找他出去散散心。倆人開車隨意逛，又恰好逛到謝南依那時候外出的城市。

    謝南鈞提議了去給謝南依一個驚喜嚇嚇她。

    結果沒找著人，遇見她大學同學才知道她被人給抓走了。是沈廷煜推算出她可能被帶去的地方，及時趕到把她從一群即將對她施暴的人手里救下。

    謝南鈞和沈廷煜把那些惡徒打死之前，靠著沈廷煜審問的手段，終于逼著其中一人說出了真相。

    這是一場蓄謀，是穆子玥派來想報復拒絕了他的謝南依。

    徐清然聽了，就一句話：“這你們都能忍？”

    “發(fā)生這種事，你們還讓穆子玥活到現(xiàn)在是我最意外的?！?/br>
    謝南鈞：“……”

    “你說得容易哈！”

    謝南鈞怎么可能不氣？當時差點直接沖到穆子玥那里揍人了。

    但僅憑加害者的證詞過于片面，他們沒有其他決定性證據(jù)，鬧過去指不定還要被穆子玥和他母親的娘家勢力反手施壓，毀掉謝家。而謝家跟金翼營本身的利益關系牽扯太深，牽一發(fā)動全身，穆子玥一天沒從總司令的位置下來，他們就不能跟他撕破臉。

    “不是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可以隨心所欲為所欲為?！敝x南鈞說得哀怨又羨慕。

    “而且穆子玥比穆子羽更懂得掌控手下的人，個個都很服從與聽他的話，不像你們銀龍那位小指揮那么好拿捏。”

    同為銀龍人，徐清然表示有點替他們家的指揮感到丟臉。

    “不過沈廷煜還是稍稍幫我們報復了一下?！敝x南鈞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壓得更低了。

    徐清然很配合的安靜聆聽。

    ——雖然不明白他在自己家里的浴室，為何還要這么小心翼翼。

    旋即，徐清然從謝南鈞那里聽到了個挺炸裂的事情。

    沈廷煜為了幫謝家報仇，找機會把穆子玥揍暈后，竟然把他和一個‘發(fā)情’中的e型給關在一起。這個e型當時也屬于惡塔的通緝犯，是個癖好有點變態(tài)的同性戀者，專挑好看的男人下手。

    這人當時正好讓沈廷煜逮住了還沒送上去。

    反正后來么，這個變態(tài)還是沒被送到惡塔，因為聽說事發(fā)后讓穆子玥找人給弄死了。從那次之后，穆子玥沒再讓人找過謝家和謝南依的麻煩。

    而他自己，沒事就不愛再隨意出門。

    就算要出門，也會配很大的陣仗，身邊要跟滿人才能夠安心。

    徐清然聽完，費力忍著才沒讓嘴角咧得跟太陽肩并肩。

    真不愧是他的男人。

    “反正就一大堆幾天幾夜都說不完的事情吧……加上我們跟沈廷煜可能原本就挺合拍，他改掉臭毛病之后，我們幾個就玩到一起了?！?/br>
    謝南鈞說得口干舌燥，才反應過來徐清然大晚上一通通訊就問的這些：“不是，你怎么突然問我那些陳年老舊的事情？是沈廷煜惹上什么麻煩了嗎？”

    “沒有?！毙烨迦晃㈩D片刻，又說，“我只是想知道，他從小時候到長大，有沒有吃過苦？”

    “我的意思是指，沈家有沒有因為他e型的身份，產(chǎn)生過抗拒與排斥的念頭，把他丟到什么荒野遠區(qū)，讓他自生自滅？”

    謝南鈞疑惑：“清然啊，你是又從哪里聽來什么奇怪的故事了嗎？”

    “沈廷煜……他和家里人關系確實不親近，但據(jù)我所知沈家對他還挺好。從他出生再到進入惡塔，一直都把他當成世家少爺供養(yǎng)著?！?/br>
    “至于惡塔出來，他隔年就順利進了格蘭蒂斯軍學院?！?/br>
    “畢業(yè)之后，就以優(yōu)秀成績進入金翼營軍部服務了，你說的那什么流落街頭自生自滅……這種事應該沒有吧？”

    徐清然又問：“我還聽說他當初在惡塔，眼睛受過很嚴重的傷?！?/br>
    “眼珠子壞死，完全不能再使用的那種?！?/br>
    謝南鈞大笑了幾聲：“你記錯人了吧？”

    “確實有個人在惡塔里受過這么嚴重的傷，但不是沈廷煜，是天殺的穆子玥?！?/br>
    據(jù)說穆子玥為了永遠記住當初的痛，直到現(xiàn)在都還拒絕安裝‘義眼’。

    只以獨眼形象示人。

    謝南鈞吐槽道：“什么人啊給你編了這么凄慘的故事？”

    “沈廷煜的童年或許不怎么愉快，但他想通離開之后，人生一直都是一帆風順。連穆子玥都只能暗地里對他耍點小手段，不敢真把他給做掉?！?/br>
    “反正你問我的話，我確實不記得他曾經(jīng)流浪過，也不記得他換過義眼。”

    徐清然長舒口氣。

    語氣平靜：“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br>
    掛掉通訊前，他叮囑道：“今晚我問你的這些話，不要告訴沈廷煜。”

    謝南鈞語氣遲疑：“為什么？”

    徐清然面不改色道：“就是作為他的朋友，希望能夠更加了解他的一些過去，順便核實我聽到的傳言?！?/br>
    “我只是想能和他好好相處，但不想讓他知道了之后，會感到壓力?！?/br>
    謝南鈞邊想著沈廷煜臉皮那么厚才不會覺得壓力，一邊又覺得徐清然這位朋友真合格啊。

    心下一暖，連連應聲：“我知道了，我不會說的?！?/br>
    頓了頓，他又替沈廷煜說：“哎，沈廷煜他的小習慣和e型的性格，有時候確實不太好?！?/br>
    “不過我們跟他認識這么多年，他可不輕易跟人交心。一旦認了你這個朋友，就會真誠對待，你就看在他以前還幫過你那么多的份上，不要跟他計較那些小毛病了。”

    徐清然眼瞼輕垂，眸中流光微轉。

    語氣多了點難以察覺的柔和：“我知道，我不嫌棄他?！?/br>
    得到保證的謝南鈞，愉快掛了通訊。

    而徐清然聽完從袋子里隨手拿了個面包，咬一口，總覺得沒嘗出味道，就開始失神發(fā)呆。

    所以，沈廷煜為什么要捏造沒發(fā)生過的事情來騙他呢？

    ——不對，那些真的都是不曾發(fā)生過的事嗎？

    至少沈廷煜在惡塔里歷經(jīng)的凄涼，是他自己窺見的。

    這件事，沈廷煜倒是從來沒告訴過他。

    還有沈廷煜和穆子玥的關系，也挺耐人尋味。

    徐清然自認他還是比較了解沈廷煜。

    哪怕孩子時期的他脾氣性格都比現(xiàn)在更要糟糕，但以他的傲性，別人如果不主動招惹他，他也懶得去搭理別人。就像當年的穆子羽，會挨揍也是他先找人欺負他。

    所以沈廷煜當年會暴揍穆子玥，肯定也是穆子玥挑釁了他。

    只不過，徐清然現(xiàn)在比較好奇的是，穆子玥對沈廷煜的恨意明顯比穆子羽來得大。

    大到明知跟他這樣的e型碰撞——如果磨了他一層皮，就會被反咬一塊rou，他依然如此執(zhí)著與一意孤行。

    何況穆子玥作為金翼營的總司令外加帝國大王子，擁有絕對的權力。卻寧肯跟沈廷煜這么耗著，想方設法惡心他，都不直接把他給除掉。

    難道，就單純因為沈廷煜現(xiàn)在是金翼營的大支柱，所以不方便？

    徐清然沒什么心情地又咬了一口面包。

    再次陷入沉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