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律笑道：“咱們需要有一雙善于發(fā)現(xiàn)的眼睛和一個善于思考的腦袋，等明白了，你就知道這些美，一點(diǎn)不虛。不然你以為，為什么有那么多人會跑到這地方來，都不傻。”

    陳秀玉很聰明，立馬接過話茬：“我前兩天去了一趟區(qū)上，看到除了國營商店和外貿(mào)公司，還有一些外地人開始收山野菜了。

    以前也只是外貿(mào)公司和國營商店會收一些干蘑菇、榛子、松子什么的，現(xiàn)在一下多出那么多人，我還尋思，大米白面不好嗎，怎么有人想著吃野菜了，那不都是斷糧沒得吃了才打的主意嗎？”

    “因?yàn)?，我們無奈了才吃的野菜，在別人看來也是稀罕寶貝，就比如山里的刺嫩芽、猴腿兒、蕨菜，還有蘑菇等等各種山貨，甚至有很多能賣到國外，能賺大錢，這是一座座寶山吶?！眳温牲c(diǎn)頭道。

    聽到這話，陳秀玉臉色一喜：“我也可以想辦法賺錢了……律哥，你那么好的一個人，還那么有想法，你一定會如愿地娶到個好老婆，過上好日子。對了，那你一個人來這里，你的家人咋辦?。俊?/br>
    家人？

    呂律苦笑一聲：“我沒什么家人了，家人，還得現(xiàn)找呢?！?/br>
    陳秀玉立馬意識到了什么，便沒在這個問題上多問，轉(zhuǎn)而問道：“我好像聽王大爺說，你在北大荒農(nóng)場當(dāng)過知青？”

    來到這山里，呂律的事情，也只跟王德民說起過。

    王德民這段時間，沒少去給陳秀清療傷，提及自己，很正常。

    更讓呂律高興的是，陳秀玉問題一個接一個，明顯是對自己有了興趣。

    只有有興趣，才會刨根問底。

    這是好事兒。

    最起碼，現(xiàn)在開始算是熟識，能走得更近一些了。

    他也不藏著掖著，一路上將自己的過往，一五一十地跟陳秀玉倒了出來。

    兩人說著，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秀山屯。

    陳秀玉這才止住對呂律那些過往的追問。

    沒有急著趕去陳秀玉家里，呂律在經(jīng)過王德民家門口的時候，將一部分帶來的熏rou讓陳秀玉提著，他自己帶了一部分給王德民送過去。

    老爺子挺喜歡灰狗子的rou，呂律這些時日，沒少打，地窨子里存了不少，他自己一個人吃不完，就帶上些送給王德民。

    王德明沒在家，李樹梅正在做飯，呂律拒絕了李樹梅讓他吃飯的挽留，出了院子后，朝著河邊瞅了瞅，發(fā)現(xiàn)河邊住著的人家不少，于是問陳秀玉：“老妹兒，劉炮家是哪一座屋？”

    對于劉炮家，呂律前世沒接觸過，沒啥印象。

    “劉炮？”陳秀玉沒有立刻反應(yīng)過來。

    “就是元寶原先的主人家，那大娘我在劉炮墳邊見過，她已經(jīng)將元寶送給我了?！眳温山忉尩溃骸霸獙毧墒菞l好狗，這對我來說，可就是不小的人情了，我得去看看她。”

    “你說的是段大娘啊……我領(lǐng)你去！”

    她已經(jīng)見過元寶，也聽過不少關(guān)于元寶的傳聞，自然知道元寶的厲害，雖然是個女孩子，不清楚打圍的具體事情，但他哥陳秀清本身就是個獵人，她多少還是知道一些，一條好的獵狗，對于趕山人的重要。

    呂律所說的人情沒有絲毫虛夸，這確實(shí)是個大人情。

    輕快地在前領(lǐng)路的陳秀玉又開始好奇，那么多人打過主意的元寶，怎么就變得那么聽呂律的話了。

    而對于這件事情，呂律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只能給出這樣一個答案：“也許是緣分?！?/br>
    只是，兩人順著河岸邊的小道朝著段大娘家走去，還隔著老遠(yuǎn)，就聽到了一陣陣的吵鬧聲。

    聽這聲音，呂律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

    其中一個男人的聲音，似乎是大鼻涕馮德柱的。

    第28章 你要找麻煩，沖我來！

    兩人加緊腳步，很快來到緊挨河畔的一座小院。

    院子不大，一棵干如虬龍般的粗大李子樹斜伸出來，上面花朵已經(jīng)開放半數(shù)，很是漂亮顯眼。

    此時，一個五大三粗的女人正叉腰站在木頭樁釘?shù)幕h笆外，語氣很不善地說著：“嬸子，怎么不吭聲了，我家男人這事兒就這么算了？你總得給個說法吧？”

    女人身后，站著的，正是大鼻涕馮德柱。

    而院子中，段大娘不慌不忙地將一只只蹲在李子樹枝頭的土雞趕下來抓住，拎了塞到院子一角的雞窩里。

    當(dāng)最后一只雞塞到雞窩后，她才拍了拍手，看向女人：“周丫頭，你想要什么說法？”

    “我家男人平白無故被一條在山上的野狗給咬了，嬸子，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你家的狗。我家男人被咬得那么傷，治傷的錢花了不少，尤其是打那啥狂犬疫苗的費(fèi)用更高，這來回往區(qū)上衛(wèi)生院折騰了幾天，到今天了才勉強(qiáng)能下地，既然是你家的狗，你說你該給什么說法？”

    姓周的女人聲音老大，像是怕旁人聽不見一樣。

    事情已經(jīng)鬧了有一會兒了，段大娘之前一直沒有搭理，眼看聽到吵鬧，過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就這么圍著，也不是事兒。

    “這女的是馮德柱的媳婦兒？”

    呂律在人群外，打量著那女人，小聲地問旁邊的陳秀玉。

    “對，就是馮德柱的媳婦兒，名叫周翠芬?！?/br>
    呂律之前讓王德民專門去他們家說過馮德柱去過地窨子，可能沖著熊膽去的事兒，提醒過他們一家子防著點(diǎn)大鼻涕，再一想到今天元寶跟著呂律一副貼順的樣子，陳秀玉不由問道：“大鼻涕是不是又到過你那里了？”

    呂律點(diǎn)點(diǎn)頭。

    “那他身上的傷……”陳秀玉沒有繼續(xù)往下說。

    呂律再次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相信，以陳秀玉的聰明，已經(jīng)弄明白究竟發(fā)生什么了。

    “沒錯，元寶是我家的狗，真是它咬到人了，這事兒，我認(rèn)，該賠償就賠償，我擔(dān)著。但我就想問問你家男人劉德柱，也順便問問大伙兒，元寶守在我家爺們墳邊三年，可曾咬到過哪一個？

    自從守在哪兒，它連咱們屯都沒來過，我這話不假吧？”

    段大娘平靜地看著外在籬笆外的一眾老少說道。

    “不說還真沒注意，那狗自從離開后，我還真從沒見過它會屯里來過，你見過嗎？”

    “我也沒見過。”

    “那是條好狗啊，我見過最通人性的一條狗，有哪家的狗在主人過世后在墳邊一守就是三年的？”

    “是啊是啊，我也到過那地兒，那狗都被人抓怕了，見人就躲，從不挨邊?！?/br>
    “除了招惹它的人被咬過外，我真沒聽誰說被咬過?！?/br>
    ……

    圍在周邊的一干人議論紛紛。

    段大娘微微一笑：“周丫頭，你家男人是什么樣的人，你跟他同床共枕也那么些年了，你不會不知道吧。我還想問問，他是不是打我家元寶的主意了，你找我要說法，我也想找他要說法，咱們今天就好好掰扯掰扯。”

    一聽這話，不少人立刻看向馮德柱。

    馮德柱在屯子里，已經(jīng)是個名人了，在這兒的人，沒有不知道的。

    當(dāng)即有人開口說道：“該不會是大鼻涕想把狗打來吃了吧，打狗不成反被咬，那就是活該了。”

    還有人說道：“大鼻涕，你要真對元寶動歪心思，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揍你一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劉炮在世的時候，沒少上山打獵，打回來的野豬、熊瞎子，每次的rou分了多少給大伙，你小子也沒少吃吧？”

    一說到馮德柱，圍觀的一干人又是一陣議論。

    眼看勢頭完全倒向一邊，周翠芬立馬急了。

    她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悶聲不吐氣的馮德柱，罵道：“你個癟犢子，你倒是說話啊，難道你就這樣白白被狗咬了？”

    “我……我只是路過，它突然就沖出來了?！北锪税胩欤T德柱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一聽這話，呂律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

    這狗娘養(yǎng)的，一點(diǎn)記性不長，還敢睜著眼睛說瞎話。

    呂律心頭怒火一下子就竄了起來。

    正想撥開人群上前，將事情好好說道說道，卻聽周翠芬一下子拔高了聲音，說道：“都聽到了吧，我家男人是無緣無故被咬的。一條癩皮野狗，我家男人能打它什么主意？頂天了打回來吃，就它癩成那樣，那rou，怕是也沒人吃得下。嬸子，我家男人都咬成這樣，那跟被瘋狗咬了有什么兩樣？萬一那狗瘋了咬人呢？”

    呂律實(shí)在聽不下去了。當(dāng)即高聲說道：“我看你家男人被元寶咬得還不夠！”

    聽到這話，周翠芬猛地回頭朝呂律看來，她先是皺了皺眉頭，在認(rèn)出呂律就是這兩天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盲流子后，她立刻怒吼道：“你說什么呢？我們兩家的事，輪得到你一個盲流子插嘴了？滾一邊去。”

    喲呵，這女人脾氣挺暴。

    呂律不怒反笑：“你年歲比我略長，我就叫你一聲周姐。沒錯，我是個盲流，段大娘已經(jīng)將元寶交代給了我，就是我這個盲流子，讓元寶咬的你家男人，周姐，你要找麻煩，沖我來?！?/br>
    他一邊說著，一邊分開人群，走到劉炮家木頭柵欄外。

    陳秀玉也緊跟著走了過來。

    呂律歉意地沖著段大娘笑了笑：“大娘，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br>
    段大娘一見是呂律，有些擔(dān)心地走了過來：“小伙子，到底怎么回事兒？”

    “沒事大娘，事因不在我……對了，大娘，我這是準(zhǔn)備到秀玉家里吃飯，想著順道過來看看你，這段時間，在山里打了一些灰狗子和兔子，就順便給你帶了一些過來嘗嘗，我用煙熏過，味道可能不太好，但感覺還能吃?！?/br>
    呂律沖著段大娘微微一笑，回頭看向陳秀玉：“老妹，把東西給我。”

    之前給王德民送rou，剩下的全在陳秀玉手中提著，她趕忙將東西遞給呂律。

    呂律接過后，從柵欄上邊遞了進(jìn)去。

    段大娘笑道：“你有這份心我已經(jīng)很高興了……”

    她也不矯情，但只是從呂律手中接過一只兔子和兩只灰狗子：“我一個人在家也吃不了多少，這點(diǎn)就夠了，其它的，你帶去給秀玉家，他哥傷那么重，也需要多補(bǔ)補(bǔ)。”

    呂律聽得出，段大娘這是怕他空著手，不好去陳秀玉家里，考慮得很周到。

    “沒事大娘，我就住在山里頭，隨時可以打得到，您就全留下吧，改天我打到了再給陳兄弟家送些來就行。”呂律笑道。

    “大娘，你就收下吧，家里前些日子律哥請王醫(yī)生送來的熊瞎子rou家里還有不少，再說，律哥是我們家的恩人，他能來我們求之不得呢，怎還會想著要律哥帶東西，你就全收下吧，明早，我再給你挑些好的熊瞎子rou給你送來。”

    呂律能聽出來，陳秀玉自然也能聽出來，忙著幫呂律說話。

    “那……好吧，大娘就全收下了?！倍未竽镞@才放心地將東西接了過去。

    看著把話一放就不再理她的呂律，周翠芬本就惱怒的心里，火氣更旺了，猛地上前推了呂律一把：“哎哎哎……都承認(rèn)縱狗咬人了，還能像沒事人一樣，無法無天了？”

    第29章 癟犢子！

    呂律措不及防，被周翠芬推了一個踉蹌，差點(diǎn)撞到柵欄的木樁上。

    這女人，力氣忒大。

    陳秀玉見狀，一步過去擋在周翠芬前面，跟著也是一把，將周翠芬推得往后退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