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1982開始的趕山生涯 第759節(jié)
“這些麝香,在我們上次去的時候,就已經(jīng)看過,質(zhì)量都非常好……這樣,我們也會給出最大的誠意,八六年的時候收購價達到四萬一公斤,去年四萬三,今年價格又提升不少,我們按照比市場價高一些的價格進行收購,六萬一公斤,當然了,這比起國際市場的價格要低很多,但國內(nèi)的經(jīng)濟水平也就這樣,高了,我們也承受不起。 如果可以,我們簽個合同,往后的收購,隨著市場價格來,你們養(yǎng)殖場產(chǎn)的麝香,保質(zhì)的情況下,我們?nèi)?,怎么樣??/br> “隨著市場價……可以,這樣也挺好?!?/br> 呂律將事情答應(yīng)下來。 有個穩(wěn)定的路子,是好事兒。 以后的市價也在不斷增加,收入也還會不斷提高。 但其實,不走國際市場,一克麝香,按照六萬一公斤來算,也不過是一克六十塊錢的樣子。 養(yǎng)殖場幾年的積攢,加上呂律自己之前積攢的,也不過四公斤左右的樣子,幾年下來,所能賺的錢,甚至才跟一個大雁養(yǎng)殖場差不多,刨除所花費的人力、物力、財力,真心賺不了多少錢。 別的不說,單是糧食的花銷也不小,尤其到了產(chǎn)香的季節(jié),還要特地配料才行,有不少獐子所需要的食物是要種植供應(yīng)的。 唯一的好處,就是能解決秀山屯里一些還算不錯的工作崗位罷了。 當然了,所賺的錢,按照這年頭的工資標準和錢的購買力來說,還是有搞頭。 大錢賺不了,穩(wěn)定的小錢沒啥問題,呂律也只能當成是細水長流的積累。 事情答應(yīng)下來,那經(jīng)理立刻讓人起草合同,倒也沒用多長時間,合同送交到呂律手中。 呂律仔細看過合同數(shù)遍,確定沒啥問題后,當場簽了合同。 那些麝香拿去稱重,共計四千一百五十三克,也就二十五萬不到的錢。 事情結(jié)束后,在經(jīng)理的帶領(lǐng)下,參觀了一下藥企,收到贈送的十盒片仔癀。 這玩意兒,有清熱解毒,涼血化瘀,消腫止痛的功效,尤其在肝臟、跌打損傷方面的療效顯著,到了后世,那是炒到了上千元一片的救命‘神藥’。 呂律倒是想多弄上一些,可考慮到保質(zhì)期啥的,想想還是算了。 接下來,呂律領(lǐng)著一家子,花了兩天,好好逛了一下漳州。 漳州,被譽為中國花木之鄉(xiāng)的地方,海上絲綢之路的起點,歷史文化悠久。 他們品嘗了香酥醇美,入口自化,不留渣屑,回味無窮的白水貢糖。 吃了營養(yǎng)價值極高,素有海產(chǎn)八珍之冠,無論是清蒸還是燒烤都非常美味的東山鮑魚,還有質(zhì)地綿軟細膩,十分爽口的豆花粉絲。 另外,呂律還專門去尋了被稱為文房五寶的兩盒八寶印泥,準備帶回去收藏。 吃過,玩過,一家子這才又上了車子,前往上海。 一路看著沿海的變化,哪怕是活過一輩子的呂律,對沿途所見的變化,也是感慨連連。 陳秀玉就更不用說了。 對于她而言,只覺得自己所呆的大荒,和沿海完全不是一個世界。 大荒白雪皚皚,還得有一兩個月的時間,而在這里,加上件外套都開始覺得熱了。 而且,那種車水馬龍的繁忙情景,和一處處拔地而起的高樓,也是在大荒里難以見到的,莫名地,她自己都覺得大荒顯得荒蠻。 還有,那琳瑯滿目的各種商品,像是給她打開了另一扇新奇的大門,吃的、喝的、用的、玩的,都很新奇,就連穿衣打扮,也和這時候還裹著棉衣貓在家里的大荒人不一樣,那么地青春靚麗,充滿活力。 “律哥,我現(xiàn)在又有些想不明白了,為什么這么好的地方你不好好待著,偏偏跑到山里邊?” “不早就跟你說了嗎,我是為了你才去的,注定的緣分?!?/br> “這話我可不信,說真的?!?/br> “我說的本來就是真的……這樣吧,我跟你講個事兒,是我以前做的一個很長的夢,夢到上輩子我做生意,到大荒里收各種山貨皮毛,有一次翻車了,差點沒了命,是被一個姑娘救的,得到了很好的照顧,然后就在那姑娘家入贅了……那夢太真實,我就專門去了一趟,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一切都是真的,那個姑娘就是你。我是去報恩的,我覺得,那是上輩子的事兒?!?/br> “瞎扯!” “不信算了!” “信,我信!” 兩口子都笑了起來。 花了三天時間,呂律開著車子,經(jīng)福州、杭州,去西湖逛了一圈,然后進入上海城區(qū),就在那天下午,他領(lǐng)著一家子買了香燭和一些糕點果品,去了城外的墓地,在林立的墓碑中,找到了那個數(shù)年不曾打理過的小小墓碑。 看著墓碑,呂律長長呼了口氣:“媽,兒子帶著媳婦,還有你的孫子、孫女,來看你來了?!?/br> 擺放上供品,點了香燭,呂律緩緩跪下,陳秀玉也連忙跟著跪了下去,還有小正陽和閨女,也跟著在身后齊齊跪下。 呂律沒有多說什么,祭拜完成后,默默地清理著雜草。 “爸爸,這里邊的是奶奶嗎?”小正陽也在跟著拔那些雜草,小小年紀,也知道有些不同尋常,收斂起了一路的興奮。 呂律微微點了點頭:“是啊,是奶奶,其實,爸爸這趟帶著你們過來,最想辦的事情,就是領(lǐng)你們來見見奶奶,告訴她,我娶了一個賢惠漂亮的媳婦,還有了你們兩個可愛的小崽子。想告訴奶奶,讓她不用擔心,我們過得很好,以后也會很好,會一直好下去?!?/br> “奶奶是什么樣的???” “很勤勞,很勇敢,很堅強!” 呂律關(guān)于母親的記憶,已經(jīng)很模糊了,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是啥模樣,只有這簡單的三個詞來形容這個飽經(jīng)顛沛流離的女人,畢竟,對于呂律來說,相隔幾十年了。 至于生父,他甚至都不記得名字,不知死活,也不知道在哪兒。 這小小的只有個名字的墓碑,始終是他靈魂深處的牽掛,根之所在,哪怕母親的音容,都已經(jīng)不記得了。 第883章 看在給了我一個容身之所的份上 現(xiàn)如今,再來看這小小的墓碑,對于呂律來說,是對上輩子的告別。 上輩子即使入贅了,但更多的時間,他依然保持著跟上海的緊密聯(lián)系,固然因為做生意的緣故,又何嘗不是因為自己的母親安葬在這里,根并沒有完全地扎在大荒。 而這輩子,之所以領(lǐng)著一家子人過來,卻是完全不一樣的心境了,看開了很多東西,恩恩怨怨也了結(jié)得差不多,根也已經(jīng)在大荒那個小小的山中屯子扎下了,更明白珍惜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在墓地呆了半個多小時后,呂律領(lǐng)著一家子,返回上海城里,依著腦袋里的記憶,找到那條老舊的弄堂。 這里是他曾經(jīng)生活過十多年的地方。 也是他憤而出走大荒時離開的地方。 幾年不見,那個“家”又破敗了很多。 “這里就是我沒到大荒之前的家……”呂律看著弄堂里的屋子,小聲的說了一句。 “不下去看看嗎?”坐在副駕抱著閨女的陳秀玉偏頭看著呂律。 “不下去了!”呂律微微嘆了口氣。 他靜靜地呆在車里,卻見迎面走來一個看上去有五十多歲的女人。 看到坐在車里的呂律,她微微愣了下,有些不確定打量了呂律好一會兒,這才走到車窗邊,偏著頭看著呂律:“看上去很眼熟啊,你是……” “王阿姨,我是呂律?。 眳温蓻_著她笑了笑。 她是這弄堂里隔壁的鄰居,看樣子應(yīng)該是剛下班回來,關(guān)系也只是一般,雖然在一個弄堂里,但人情往來之間,總是有些寡淡,找不出在大荒里山村里的那種人情味兒。 “對對對,小呂,是小呂,你這些年去哪里了呀?咋一直不見回來?” “我這是路過,順道過來看看?!?/br> “車子都開上了,這些年混得很好的呀……都到家門口了,到家里邊坐,阿姨去買菜,給你做頓好吃的。” “阿姨,別麻煩了,我馬上就得走?!?/br> “你在等你爸回來呀?” “他不是我爸!” “也是,哪有這樣搞的嘛,你自己去當知青,回來以后爭取到的工作,憑啥讓你那個二流子哥哥去接替,換作是我,我也不答應(yīng)。你知不知道,你那哥呀,一直沒工作,整天就在大街上跟著一幫子狐朋狗友廝混,前年還跑出去跟人打架,差點把人打死,被抓起來關(guān)著了,事情弄得很嚴重,聽說要關(guān)十多年?!?/br> “這我不知道,但想得到!” 呂律可是清楚的記得,上輩子他接替了呂律的工作,到場子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地上了半年班,然后就在他一幫狐朋狗友攛掇下,調(diào)戲廠里新來的一個姑娘,結(jié)果,那姑娘背景不簡單,工作丟了不說,還被丟進大牢里,一關(guān)也是十多年,出來的時候,就是個廢人。 “你爸老后悔了,還跟我說過,當初不該那么逼你!” “這可不關(guān)我事兒,在他那里,我不過就是個工具。” “這些年,他也過得老慘了,因為他兒子的事兒牽連,也一并丟了飯碗,這幾天就在外邊撿紙板、汽水瓶子混日子……喲,來了,不說了,小呂啊,有空到家里來坐!” 王阿姨突然看到街上推著輛破三輪回來的頭發(fā)半白的老人,似是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跟呂律說話,打了個招呼,匆匆鉆進弄堂里。 呂律則是回頭,透過擋風玻璃,看著推著三輪過來的老人。 似是有些奇怪弄堂口停著的轎車,他多看了兩眼,忽然認出車里坐著的呂律,神情一下子變得激動,丟下三輪車就跑到車窗邊:“你……回來了?” 呂律微微皺了下眉頭:“別那么激動,咱們沒那么親,我也還沒忘記你當初給我的那一棒子。” “是我混蛋,是我對不起你,我去開門,我們回家?!?/br> “回家……這里可不是我的家,我有自己的家?!?/br> “你這些年在哪里啊?” “別表現(xiàn)得對我那么關(guān)心,跟你也沒啥關(guān)系,問了也不會跟你說。話又說回來,我確實該謝謝你,你對我是不咋樣,但好歹也給了我一個容身之所,當然了,我的吃喝拉撒,包括讀書啥的,都是我媽拼了命地干活,用掙來的錢供著的,不然,我媽也不會積勞成疾,那么年輕就過世了。 我到墓地里看過,這幾年,你連我媽的墓都沒有去看過一眼。 當知青幾年的時間掙的錢,回城后做刷子掙的錢,也幾乎都到了你袋子里邊,說實話,我不覺得欠你什么。但是還得謝謝你,讓我跟我媽在最艱難的時候,在那些年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雖然說很惡心……” 呂律從旁邊的袋子里掏出十沓大團結(jié),往窗口扔出去:“這些錢你收撿好,我可不想被人說是白眼狼。早說過了,咱們以后再沒任何關(guān)系,這是最后一次碰面?!?/br> 他說完,發(fā)動車子,順著街道往前緩緩駛?cè)ィ粝吕项^愣愣地怔在原地。 一直在車子拐過彎道,后視鏡里再看不到人,呂律才呼了口氣。 陳秀玉看了看呂律,沒有說話。 她很清楚,在這種時候,最好就是保持沉默,于呂律來說,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兒。 殊不知,呂律卻再次停下車,偏頭看著陳秀玉:“媳婦兒,我是不是太過分了?” “過分,當然過分啊,一下子扔出那么多錢,要是我,我才不給呢!” “看來,還是我心軟了……”呂律咧嘴笑了笑。 陳秀玉也跟著笑了起來:“其實我知道,你求的還是一個心安,不然也不會專門往這里跑一趟?!?/br> “不愧是我媳婦兒……話說回來,若是沒有他,沒那些磨難,估計也沒現(xiàn)在的我,一路上順風順水,或許我這個時候,就在某個廠子里端著個自以為很鐵的小飯碗,而不會走上這樣的路子,他也是讓我出現(xiàn)人生拐點的人?!?/br> 呂律伸手揉了揉陳秀玉的腦袋:“行了,咱們找個酒店休息一晚,后天咱們就回去了,以后安心過日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