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李致應(yīng)了一聲，語調(diào)含糊尾音拖長，也不知道算不算回答。陸喆惦記著他跟人打架嘴角出血，想幫他檢查傷勢，他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放手，兩個人在巷子口搖搖晃晃地踱了好幾步，陸喆還被李致帶著差點又要摔了，最后只能撥開那個在自己頸側(cè)一直拱的腦袋，強作鎮(zhèn)定地說：“你先站好?！?/br>
    李致被推著靠在了墻壁上，借著巷口的路燈光線，陸喆看清了李致的臉。

    剛才打架時那股狠勁早就不見了，現(xiàn)在的李致醉眼朦朧，一副喝多了的模樣，但不影響帥氣的容貌。嘴角的血跡已經(jīng)止住了，陸喆還聞到他呼吸間的酒氣，看樣子之前喝了不少，又因為跑了一路酒勁上頭，現(xiàn)在開始意識不清了。

    陸喆說：“我送你回家休息?！?/br>
    李致推開他伸過來的手，不耐煩道：“不回家。”

    “那送你回銅鑼灣那邊？”

    “也不去?！?/br>
    李致喝多了有點小孩子脾氣，他撐著墻壁想往前面走，陸喆看他走得歪歪扭扭的，只好把他的胳膊繞過自己肩膀搭住，扶著他問：“那送你去酒店？”

    李致扭過頭瞥了陸喆一眼，陸喆與他對視著，片刻后感覺到他低頭抵著自己的額頭，那陣好聞的香水味裹著酒香又鉆進了陸喆的呼吸里。

    “我要去你那睡?！?/br>
    把人弄上的士，陸喆想坐到前排，還沒關(guān)門就被伸出來的一只手抓住了?？粗钪虏粷M地皺起眉的模樣，他陪著這人在后排坐下，門關(guān)上后肩膀一重，李致的腦袋抵在了他肩頭。

    陸喆知道這都是李致喝多了才會有的舉動，告誡自己不要多想，他跟司機報了地址，拿出手機發(fā)現(xiàn)霍驍打過兩個電話，還發(fā)消息問他去哪了怎么不回來。

    他不想說剛才發(fā)生的事，便回復(fù)說臨時有事，霍驍抱怨了幾句，他打算安慰一下，正打字手機就被旁邊的人抽走了。

    他不解地看著李致：“拿我手機干嘛？”

    李致把他的手機熄屏揣進自己褲兜里，閉著眼微蹙眉心道：“刺眼?！?/br>
    陸喆有點無語，不過他也沒要回手機，路上李致一直枕著他的肩膀，本來他還擔(dān)心車子搖晃李致會不會想吐，沒想到到了小區(qū)門口也沒見身邊的人有難受的反應(yīng)。

    付錢下了車，他攙扶著李致，兩人一道往b棟走去。

    陸喆現(xiàn)在住的這套房子位于尖沙咀一處鬧中取靜的地段，是以前父母買給他的。雖然只有兩室一廳，但是有120平大小，而且在最高層，視野非常好。

    兩人踩著路燈投在地面的微弱光線慢慢走著，李致的步伐仍舊搖搖晃晃，大半個身體的重量壓在陸喆身上，等到了電梯前面，陸喆都在喘氣了。

    回到家把李致放到沙發(fā)上，陸喆開了燈，打量一圈四周。

    上個星期母親帶著菲傭?qū)⑦@里打掃了一遍，補充了各種生活用品，他來到廚房，從冰箱里拿了兩瓶礦泉水，遞了一瓶給李致。

    李致閉著眼睛靠在沙發(fā)椅背上，接過水瓶大口喝著。冰涼的水灌過喉嚨，陸喆也覺得舒服多了，喝完便走到浴室放水讓李致洗澡，誰知剛打開浴缸閥門后背就有重量壓下來。

    他趕緊撐住浴缸邊緣，回頭見李致趴到了他背上。

    那人的下巴擱在他肩頭，一雙眼睛仍舊閉著沒睜開，但是因為距離太近，嘴唇也近在咫尺。陸喆回頭時心跳都不穩(wěn)了，手掌也險些打滑。

    李致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嘴里嘟囔著陸喆聽不懂的胡話。想著這么耗下去不是辦法，陸喆干脆不讓他洗了，把他弄回沙發(fā)上，去浴室擰了熱毛巾出來給他擦臉和手。

    李致暈乎乎地癱著，陸喆怎么擺弄他都不反抗，等擦完他早已沒了動靜，估摸是睡著了。

    陸喆松了口氣，找出醫(yī)藥箱給李致處理嘴角的傷口。上藥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右眼角位置有些紅腫，應(yīng)該是跟人打架一并弄傷的，不過剛才沒聽到他喊痛。

    陸喆拿來包著冰塊的毛巾給李致冰敷了一會兒，最后將一床薄毯子蓋在他身上。

    安頓好他，陸喆走進浴室，關(guān)上門開始洗澡。

    盡管已經(jīng)入了秋，但是今晚這么折騰下來仍舊出了不少汗。陸喆在淋浴下沖了許久，然而等他穿好睡袍出來一看，沙發(fā)上沒有了人影，李致趴在臥室的床上，抱著他的枕頭呼呼大睡。

    以前李致就在他床上睡過不止一次，會自己上床并不奇怪，不過看著這家伙霸占了中間的位置，陸喆過去幫他翻到左側(cè)，對著右側(cè)空出來的位置，心里有了絲糾結(jié)的情緒。

    他從14歲開始喜歡上李致，對李致而言，他卻一直是弟弟一樣的存在，因此一些親近的舉動在李致看來是正常的，甚至他們經(jīng)常睡同一張床也沒有問題。

    有問題的是他——每次同床共枕他都沒辦法坦然面對，經(jīng)常會做那種無法描述的夢。不過饒是如此，他也不想獨自去睡沙發(fā)，換了一身長袖的睡衣褲，他躺下來，扭頭看著黑夜中的人。

    李致面對著落地窗的方向，從他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側(cè)臉模糊的輪廓，這樣的睡相他曾經(jīng)見過很多次，這一次許是隔了太久的緣故，即便他告誡自己要閉上眼睛了，目光也依依不舍地描摹著那人的五官，最后在毯子下面悄悄伸出手，握住了李致放在身側(cè)的手。

    李致睡得很沉，他就這樣放縱自己牽著那只手，一直牽到自己也困得撐不住，終于睡著了為止。

    他剛回國，時差還沒倒過來，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在第二次醒來時外面天色已經(jīng)大亮了，還不等他看清墻上的掛鐘就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他是側(cè)躺的姿勢，李致在他身后，那人的胳膊搭在他腰間，身體緊貼著，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有什么抵住了自己，還剛好抵在那個尷尬的縫隙處。

    面頰漸漸浮起了熱度，陸喆低頭去撈腰際的手，還沒碰上就感覺到李致動了。那人的呼吸落在自己的后頸，許是睡糊涂了，嘴唇竟然在他的皮膚上貼了貼，還發(fā)出一聲低啞的囈語。

    李致說了什么陸喆完全聽不清，他只感覺到腰側(cè)的手臂收緊了，李致貼著他蹭了蹭，很快又不動了。

    盡管李致沒動幾下，但是陸喆能感覺到因為剛才的動作，身后的異物感變得更強烈，而他自己也不可避免地難受起來。

    咬牙忍耐了片刻，在確定身后那人再度睡著之后，陸喆悄悄下了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臥室。

    他在洗手間里待了快半個小時才出來，先去廚房拿了瓶水喝，又看了下手機上的消息，確定昨晚李致醉酒打架的事沒被狗仔爆料后便回到臥室。

    不過在他打開門時卻愣住了，原本睡得很沉的人不知何時醒過來了，正站在落地窗前低聲講電話。聽到他開門的動靜，那人扭頭看來，深邃的眉眼早已沒了昨夜的醉態(tài)，神色嚴肅地談著公事。

    陸喆想先退出去，李致卻邁步朝他走來，在沒有掛斷電話的情況下拿走他手里那瓶水，嘴對嘴喝了下去。

    第3章 想吃你煮

    李致把喝完的水瓶還給陸喆，同時叮囑了電話那頭的人兩句便掛斷了。

    陸喆還沒回過神便聽他道：“我怎么會在這？”

    “你記不起來了？”陸喆問。

    李致擰了下眉心，陸喆看到他輕輕晃了晃腦袋，再睜開眼時發(fā)現(xiàn)他右邊眼眶很紅。

    昨晚他的右眼附近就有些紅腫，陸喆問道：“你眼睛沒事吧？”

    “有點模糊，”李致眉頭緊鎖，看著陸喆，“右眼看不太清楚?！?/br>
    想到他昨天跟人打架那股狠勁，陸喆趕緊道：“你先洗漱，我換件衣服陪你去醫(yī)院?！?/br>
    拉住轉(zhuǎn)身要走的陸喆，李致說：“先別急，昨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還有你怎么會在這里？”

    “你真的什么都想不起來了？”

    陸喆的神色有些一言難盡，李致靠到了旁邊的桌沿處：“我記得在酒吧喝酒，后來好像跟人起了爭執(zhí)?！?/br>
    不知是不是有一只眼睛看不清楚的緣故，他望著陸喆的眼神都與平時不大一樣：“所以我的眼睛和肋下都是因為跟人打架受傷的？”

    “肋下？”陸喆立刻放下瓶子走到他面前，掀起t恤下擺，果然在左上腹部看到一個拳頭大小的淤青，已經(jīng)變成了紫紅色。

    陸喆用指尖輕輕碰了碰，被李致握住了手腕，他問：“很痛嗎？怪我，昨晚應(yīng)該馬上帶你去醫(yī)院檢查的?！?/br>
    陸喆又繞到側(cè)面去看李致的后背：“后面還有沒有傷？”

    李致任他檢查，等他的手來到自己皮帶扣的位置時才拉住了，提醒道：“屁股rou厚沒事，別擔(dān)心?！?/br>
    陸喆的確是關(guān)心則亂了，他臉上沒表現(xiàn)出過度的情緒，卻下意識把李致的前胸和后背都摸了一遍，還想脫了李致的褲子檢查。

    盯著被抓住的腕部，陸喆尷尬地轉(zhuǎn)開臉：“昨晚遇到你的時候你正跟兩個老外打架?！?/br>
    李致問：“我為什么會動手？”

    陸喆仍舊看著旁邊，語速有些慢：“你在跟他們搶一個金發(fā)女人?！?/br>
    李致的薄唇松開一道縫，隨后又閉上了，一會兒后陸喆才聽到他說：“后來呢？”

    陸喆說:“先去醫(yī)院吧，路上再跟你說?！?/br>
    “不用去醫(yī)院，”李致站直了，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我讓gina先到你這來一趟?！?/br>
    李家有自己的家庭醫(yī)生，不過李致因為單獨住在外面的關(guān)系，所以平時更依賴他老師的女兒——比他大了六歲的臨床博導(dǎo)師gina gao。

    陸喆也認識gina，這么一提他就明白李致是不想有就診記錄的麻煩。等李致打完電話，他提醒道：“你先上床躺著，我給你弄早餐?！?/br>
    李致沒動，他又靠回桌沿，問起昨晚的事。

    陸喆把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都說了，還以為會看到李致驚訝的表情，沒想到他一直很淡定，甚至在聽完以后眉都沒皺一下，只淡淡說了一句：“嚇到你了吧？”

    陸喆的確是不理解李致身上接連發(fā)生的奇怪舉動，于是和他一起靠在桌沿：“你退婚是怎么回事？還有你那些緋聞，那個男模特跟你……”

    李致笑了笑，拿起陸喆放在彼此中間那個空的礦泉水瓶，捏得瓶身“嘎嘎”作響。

    “蘇晨晝只是我的朋友?！?/br>
    眼底閃過一剎那的失望情緒，隨即就被陸喆消化掉了，李致的回答在他意料之內(nèi)，如果李致真對他承認跟同性之間有什么，他反而會覺得很難相信。

    他說：“所以你們一起過夜也是誤會?！?/br>
    “那晚他跟他男朋友在酒店吵架，剛好樓下有狗仔，酒店又沒多余的空房間，他就想在行政走廊外面待一晚，結(jié)果碰到我，我讓他回房間休息?！?/br>
    李致解釋著，語速和平時說話差不多，陸喆能聽出他沒有撒謊，而且他也沒必要跟自己撒謊。只是對于李致竟然會有公開性取向的同性朋友，陸喆覺得驚訝。

    畢竟在此之前，李致身邊關(guān)系熟悉的都是直男，當(dāng)然隱瞞性取向的他例外。

    他問道：“你弟還好嗎？”

    “挺好的，他沒卷進這些事情里，等他學(xué)業(yè)穩(wěn)定下來了我也能稍微松口氣了。”

    陸喆點了點頭，又問：“那你爸呢，他情況怎么樣了？”

    “就那樣，”說起李宗晉的病情，李致的嗓音都低沉下來，“腦干受損，醫(yī)生也不能確定他還有多久能醒來?！?/br>
    “不過就算醒了，大概率也會癱瘓?！?/br>
    李致說完以后，氣氛安靜了很久。

    陸喆的手放在身側(cè)的桌沿上，李致捏了一會兒塑料瓶，把瓶子放回桌面。陸喆說：“我去看看伯父吧?！?/br>
    “別去了，”李致說，“他現(xiàn)在在特護病房，我哥派人守著，除了家里直系親屬外都不讓見?！?/br>
    李宗晉除了李致這個兒子之外，還育有兩子一女。李致和弟弟李唯都是第二任妻子所生，而老大李嶸彥以及目前在澳大利亞定居的女兒則是第一任妻子所出。至于現(xiàn)在的第三任妻子，是去年剛?cè)⑦M門的娛樂圈中人，尚未有子女。

    李家情況復(fù)雜，早些年剛知道陸喆的家世時，李致曾有過顧慮，他不希望家里利用他和陸喆的關(guān)系來要求陸喆幫一些“小忙”，因而他倆都是私下往來。李家的人一直都不知道陸喆的存在。這幾年公司的經(jīng)營重心逐漸放到新能源領(lǐng)域上，他的壓力才沒那么大了。

    兩人談話時，一陣“咕嚕?！钡穆曇艉鋈豁懫穑憜床缓靡馑嫉匚媪宋娑亲?，還沒給自己找臺階下就聽李致笑道：“煮泡面吧，我也餓了?！?/br>
    “還是出前一丁？”陸喆也笑了。

    “嗯，”李致拍了下他的肩膀，“說起來有兩年多沒吃過你煮的泡面了，還是挺想念的?！?/br>
    在陸喆去廚房煮泡面的時候，李致在房間里又打了幾通電話。

    他沒有關(guān)上房門，不過說話聲不大，陸喆基本沒聽清他講了什么。等到灑了蔥花，加了午餐rou和太陽蛋的泡面被端上桌時，李致也洗漱完畢，來到桌邊接過他遞來的筷子。

    坐下時李致揉了一下右眼，被陸喆眼疾手快地拉住，剛提醒他別揉門鈴就響了。陸喆打開大門一看，gina拎著一個灰色的醫(yī)藥箱站在門外。

    “hi kloey，好久不見?！眊ina主動朝陸喆伸出手，陸喆和她打了個招呼，彎腰給她拿了雙客人拖鞋。她穿好后來到餐桌邊，打量了李致的眼睛，消毒完手部便開始檢查。

    陸喆在旁邊擔(dān)憂地看著，gina問了李致幾個問題，神色嚴肅下來：“你這個應(yīng)該是外力導(dǎo)致的角膜破裂，受創(chuàng)程度需要專業(yè)儀器檢查，必須馬上去醫(yī)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