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相歡/嫁給紈绔世子爺 第97節(jié)
她的發(fā)香淡淡,卻如蟻蝕骨。 蘇覓不知自己是何時對楚引歌動的心,但定不是第一次,雖然他也承認,她是美得傾人城,可他年少時云游四海見過不少美人,明白皮相不過是一層空囊。 許是一回回他與她講述閣主革新派和楚翎守舊派之間的黨爭時,她總能一針見血,切中時弊地指出事情要害罷。 她的言詞中從不偏袒誰,不像他完全無腦支持變革,她也會提出新政之法中的弊端。 她是聰明睿智的,這讓蘇覓覺得她的皮相也在變得具體豐富起來,不再是一層空囊,在這之下,還包裹著濃墨的生命力,灑脫的魂魄。 每多接觸一回,他更覺她美得靈動風情。 她是他的傾心,也是他的絕唱。 陽光從竹葉的罅隙中透穿,她在低頭記錄數(shù),臉頰許是因曬泛起了薄粉,宛若新鮮透水的蜜桃,他忍不住想抱她。 可雙手伸至一半,又怕唐突了她,便緩緩抬高,將手擋在了她的頭頂上。 楚引歌突覺一片陰影覆上,抬眼看到他疊加的手,笑道:“這是作甚?” “幫你擋陽光,”蘇覓輕咳,另起了話頭,“你可知閣主為何而來?” 他只有將注意不放在她身上,才能逼退肆意燃起的燥。 所以每回,她給他量體時,他總與她閑談鄴城之事。 “為何?” 楚引歌沒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讓他把手平舉,??帛布尺從他的腋下穿過。 有些癢,有些酥,蘇覓抑下心中之感,笑道:“閣主這幾年以農為本,薄賦斂,輕租稅,厲行節(jié)約,完善科舉,知人善任,文有白川衍,舒云帆,宋譽等臣,武有卉旅衛(wèi),聽聞個個都是壯漢,以一敵百,實力早已壓下楚翎一派,新帝之權早已被架空,不多日扶正靖王是遲早的事.....可內亂多久,必會引來外患?!?/br> 他轉了個身,扭頭同她說道:“暗報來稟,隋國已下戰(zhàn)書,若是我們宣國不進貢,就要大舉攻襲?!?/br> 楚引歌的手一頓,沉吟片刻,順著他的話說道:“可我朝目前國力不穩(wěn),若是兵戎相見,剛有所起色的田制變法又得功虧一簣,受苦的都是百姓?!?/br> 她眉梢輕提,笑了笑:“所以閣主要去隋國游說,阻止戰(zhàn)爭,而去往隋國必途徑扈州,對罷?” 眸色碧波蕩漾,漣漪粼粼。 蘇覓吞咽了下口水,挪開了眼,點頭稱贊:“白掌柜慧極,道頭便知了尾,當個繡娘屈才了?!?/br> “蘇公子過譽了?!?/br> 楚引歌收起繡盒,在心中躊躇了小半天,臨走前總算將盤旋多時的話問出:“蘇公子可知閣主幾日到?” “據(jù)探報,應是六月底?!?/br> 蘇覓將她送至馬車上,“你是想當面謝閣主?屆時我請你一同過來,聽聞他識人采諫,若是得知一女子能對新政有如此深的洞徹通解,定會大加贊賞。” 楚引歌一愣,看到他身后攀墻的凌霄花又開了,朵朵妍燦,鮮艷綺麗。 和記憶中朱紅墻琉璃瓦上盛開的無所二致,各地的凌霄花都長得相同,不同的是人。 他們曾在凌霄之下紅了耳根,親喃昵語,余暉暖風,溫柔地不像話,他接她下值,旁若無人的喚她夫人,調笑她怎么臉又紅了。 她確實好想他啊。 但也知道他現(xiàn)在正是關鍵時期,靖王——也就是曾經(jīng)的四皇子上位,就差臨門一腳,而這一腳或許就是此次異國游說,若能成,必能民心鼓舞,士氣大振。 她不該在這個時候和他見面。 楚引歌淺笑搖頭:“你也知我并不喜見.....外人,恐看到閣主會心怯,多謝蘇公子好意了。” 蘇覓見狀,就沒再堅持,只是他也捕捉到她方才一閃而過的落寞,他沒多想,只道人人都有一個心向往之,就如他對閣主也心從敬畏,她的落寞或許是因為自己的繡娘身份罷,這樣一思,反倒令他更是心疼。 輪轂滾滾,在他眼前不斷遠去,可那小鹿般的澄澈眼神在他腦中卻烙上了印。 蘇覓心下決定,在生辰日當天對她剖白。 這樣,她就以他夫人的身份見閣主,就不會自愧弗如了罷。 而另一邊的楚引歌根本不知蘇覓的打算,她不可避免地又亂了分寸。 她沒有心情再回鋪子,而是徑直去了郊邊,回到了自己的私宅——“暮居”。 只要每回聽到他的消息,她的情緒就在劫難逃,而這一次聽聞他要來,更是心跳亂顫,所有的理智都被掀了口。 木芙蓉,白薔薇,她在自己的小宅院中種了這兩種花,她們似也知曉他要來了,徐徐綻放,香氣飄溢。 這里地處雖偏遠了些,但勝在周遭清幽,無人相擾,楚引歌一眼相中,在三年前購置打理,讓她呆著很是自在。 她放下繡盒,換了套居家裙裾,寬松疏垮,衫下隱透,更襯膚如凝脂。 輕挽衣袖,想看會書,或是作幅畫,來掩蓋心中決堤的欲念。 但似乎做什么都于事無補,字里行間是他,墨暈筆觸是他。 楚引歌煩悶地將狼毫一摔,所幸從地窖里抱出一壇薄荷釀。 這是她自己釀的,她每年都會醞醪幾壇,她本就不擅廚藝,最先釀的一壇差點將她送走,一口抿下,沖味直頂腦xue,她整整昏睡了三天。 但勤能補拙,就跟她之前不擅刺繡,多學多縫也就會了,為了薄荷釀,她也去酒匠那里求教了些時日,雖口味還大有偏差,比不上天語閣的清冽,但已能入口了。 最讓楚引歌有意外之喜的是,若是平日躺下,她是無夢的,但每回醺醉,她就能看到他了。 是了,她飲酒不是為了消愁,而是為了讓思念有個宣泄口,可以在夢中肆無忌憚、明目張膽地與他承歡。 尤其是今歲除夕,那種真實感猶為強烈。 可翌日,榻邊依然是空蕩蕩。 楚引歌知道這些都是夢境,他的笑意晏晏,他的眉梢繾綣,都是虛幻,是酒意織就的風花雪月,但又有何妨? 莊生夢蝶,誰知當下繁華是不是泡影。 她只是想他了,想他入夢來。 - 六月二十三,蘇府大少爺生辰,府門口車馬駢闐,送禮祝賀,好不熱鬧。 楚引歌只是個小鋪掌柜,馬車停在最末。 她本就不愛喧歡,這一看人潮如市,更是額角抽疼,便想著將賀禮送給門口迎賓的蘇覓之后就走。 誰曾想她才剛下馬車,蘇覓就看到了,一襲緋衫,笑意灼灼地疾步而來。 周遭的賓客眼神在他倆身上跳蕩,暗昧狡黠,而這時的蘇覓又邀她進府,說是有話相說,她不想讓他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下不了臺,就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依然是修竹苑,青枝蔥蘢。 不過這里離廳堂遠了,倒是將雀喧鳩聚的繁雜消散了許多,清凈朗然。 “蘇公子?!?/br> 楚引歌將手中的錦盒遞給他,笑言:“這是我作的拙畫,還望莫嫌棄?!?/br> 蘇覓接過,更覺沉甸。 他撫著錦盒上的金絲銀線,上綉青碧松柏,蒼翠欲滴,十分逼真,柏葉似也能迎風翻飛。 他心下顫動。 又聽楚引歌問道:“今日門庭若市,賓客云集,蘇公子還有得忙,有何事不能等到日后說?” “可我不想再聽你叫我蘇公子了?!?/br> 楚引歌一愣:“為何?” “因為我想娶你,玉堂,”蘇覓不想再等,他垂眸望向她,“此生固短,無你何歡,你可愿意嫁入蘇府,與我雙棲共赴此生?” 靜風朗日,流云闃靜。 楚引歌突覺腦中空白,她以為他又要同她說鄴城的近況,倒沒想到他竟要說此事。 可誤打誤撞走到修竹苑拱門后的白川舟卻聽得冷意四起,眸色幽寒。 他提早來了。 今日早間剛進城就收到了蘇府邀函,說是家中私宴,畢竟是扈州第一商富,他還想與蘇老爺洽談田地租稅一事,就應邀了。 不曾想剛從蘇老爺書房走出,隨意逛逛,就聽到了魂牽夢縈之聲,他的腳步一頓。 抬眸,他的眉輕挑。 竹蔭之下,他的小夫人手捧一寶藍錦盒,長發(fā)盤了個簡單的發(fā)髻,用素簪輕綰,清清爽爽,不施粉黛,卻杏臉桃腮,輕點絳唇,更顯嬌艷。 一身水紅輕紗,已褪去了年少時的青澀,玲瓏曼妙的身姿在風中搖曳,凹凸有致,妖冶生蠱。 他被定在原地,深深凝望著她,他的小夫人,長得更有風韻了。 可他還沒來得及欣喜,就聽到她給蘇家大少爺作了幅畫。 他心下一沉,她可從未給他作過畫! 書房掛著那副還是她考場作的。 他知道偷聽私語是極不恥的,可他在她面前早已無處遁形,他就這樣靜靜地聽著他們的對話,聽著蘇覓向她表明心跡。 他是恨不得將沖上前去,帶她一走了之,可他紋絲不動,任由心如刀絞,他想聽她怎么說。 竹葉簌簌。 “可是蘇覓,我有夫君了啊?!?/br> 楚引歌的聲色嬌軟,在扈州呆久了,變得更加細細柔柔的,從他的心尖如羽毛輕掃,眸色的冷冰瞬間支離破碎,化成一汪泉水。 “什……什么?”蘇覓難以置信,“可是我從未見到你……” 楚引歌從懷中拿出半塊玉璜,笑道:“這是我們的信物,他手上也有半塊?!?/br> “還有這個,是他給我作的畫像?!?/br> 楚引歌展開的正是白川舟畫的那張上藥落淚圖,他倒沒想到她時刻揣在懷里,嘴角不受控地揚起。 蘇覓細瞧,眸色閃動,如果說她用玉璜這等死物還可以眶他,那眼前的畫作卻是怎么也騙不了,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白玉堂。 是在心愛之人面前的白玉堂。 眼角垂淚,宛若半頹的杏花,似在求哄,柔柔的,軟軟的,人見猶憐。 可從蘇覓認識她以來,“脆弱”這個詞就從未在她身上出現(xiàn)過,她獨立堅定,與人疏淡寞離,從不過分親近。 他從來不知,她原來也會有這么小女兒情態(tài)的時候。 “白掌柜的夫君可是……”蘇覓的喉中苦澀,“宋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