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璟開著自己的法拉利離開醫(yī)院，往學(xué)校方向駛?cè)ァ?/br>
    路過一線高檔護膚品店，停車進去買了三套水乳、精華、面霜、洗面奶齊全的套裝，一套三千多，打算帶回去送給自己的三個室友。

    她大一下學(xué)期就搬出來和蔣獻同居了，一個月才會回宿舍住幾天，但和三個室友關(guān)系都還不錯。

    平常老師布置的作業(yè)，她們都會轉(zhuǎn)告她，實驗分組，課題小組等團體性作業(yè)，她們也都會帶上她，她逃課時，她們也會幫忙打掩護。甚至有次她們參加宿舍裝修比賽，獲獎了，名單都還有施璟的名字。

    學(xué)校不讓學(xué)生開車進校，施璟只好在校外找了個停車位，停好自己的法拉利，手提著三個不小的套盒進去。

    她上的江州工業(yè)大學(xué)，共有三個校區(qū)，大學(xué)城這邊的校區(qū)占地1600多畝，從校門口到她住的西二區(qū)宿舍區(qū)，騎自行車也得半個小時。

    懶得走路，她掃了輛共享單車，把三個護膚套盒累在前框，頂著寒風(fēng)在瀝青路面前行。

    宿舍門是刷卡的，施璟拿校園卡刷開門，彎腰探了半個腦袋進去查看情況，三個室友都在。

    南方?jīng)]有暖氣，宿舍空調(diào)也只有冷風(fēng)沒有熱風(fēng)，三人合資買了個暖風(fēng)機放在宿舍，這會兒開著，暖烘烘的。三人都在安靜地備戰(zhàn)考研，只有筆尖觸在紙上的沙沙聲。

    施璟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壓著聲腔道：“我可以說話嗎？”

    坐在最靠門的林婉轉(zhuǎn)過頭，摘下耳機道：“施璟，你回來了？”

    施璟躋身進來，朝她們晃了晃手里的東西，一盒放到一人的桌面上，步伐輕巧雀躍，“看看，我給你們帶回來什么，冬天容易皮膚干，用這個最好了?！?/br>
    林婉拿過來一看，受寵若驚，“施璟，這個也太貴了吧，我看旗艦店上一瓶水都要一千多呢。”

    三個室友不過尋常家境，用的護膚品都是學(xué)生黨平價貨，這種一個套裝三千多的大牌貨，看了都得繞道走。

    施璟不想讓她們用著有心理負擔(dān)，胡咧道：“這是從我姑姑家的店來拿的，這幾個禮盒套裝是回饋老顧客的贈品，剛好剩下三套沒送出去，我就帶回來給你們了?！?/br>
    “你真好?！睅兹思娂姷?，不知該如何感謝。

    大家都知道施璟有錢，但有錢到什么程度，誰也不知道。

    只知道她開法拉利，住在市中心的大平層豪宅，每次出現(xiàn)都是名牌滿身，給貧困山區(qū)學(xué)校捐過三百萬，前段時間還給動?；饡l危物種專項捐了一百萬?；饡俨┨氐谸了她們的校方賬號：感謝江州工業(yè)大學(xué)的施璟同學(xué)為瀕危物種的保護做出貢獻。

    施璟不敢一個人去找導(dǎo)師，怕一問三不知。

    她是個窩里橫的，只會在蔣獻面前耀武揚威，對他大呼小叫，一個人在外面就慫了。

    挽著林婉的胳膊，夸張地撒嬌：“婉婉，你陪我去嘛，我不敢一個人去，太可怕了?！?/br>
    “好，我跟你去。”

    “愛死你了。”

    施璟學(xué)的信息與計算科學(xué)，是被調(diào)劑過來的。當(dāng)初蔣獻幫她報志愿，怕她錄不上，就服從調(diào)劑。

    這個專業(yè)屬于數(shù)學(xué)類，但又需要學(xué)計算機方面的課程，很多同學(xué)早就定好就業(yè)方向，要么偏于軟件工程專業(yè)的，專攻于開發(fā)應(yīng)用；要么鉆于數(shù)據(jù)，算法類的數(shù)據(jù)分析，或是直接考教資當(dāng)數(shù)學(xué)老師也可以。

    施璟學(xué)得兩樣都不精，數(shù)學(xué)方面沒學(xué)好，軟件開發(fā)也不會。

    大一時的【數(shù)學(xué)分析】就掛過一次，后來的【數(shù)據(jù)結(jié)構(gòu)與算法】也掛過，好在三個室友學(xué)習(xí)比較用功。在她們的幫襯，和蔣獻的金錢監(jiān)督下，她勉強在第二學(xué)期的補考中過了。

    她論文的主題是導(dǎo)師直接給的，研究關(guān)于非線性橋梁結(jié)構(gòu)的振動方程問題，施璟到現(xiàn)在都沒搞懂什么是非線性阻尼項，什么是nehari泛函，也搞不清什么是sobolev空間，什么是弱解定義的基本思想......

    她只能硬算。

    導(dǎo)師讓她證明能量恒等式，她就硬著證明；讓她算初邊值，她也硬算；讓她算模擬樣本的關(guān)系模型，她也硬算。反正導(dǎo)師給了她最后的計算結(jié)果，她只要想辦法東拼西湊算出正確的結(jié)果就好了。

    導(dǎo)師還不到四十歲，有些古板的一個女教授，還算負責(zé)，上學(xué)期給施璟當(dāng)導(dǎo)師之前，看過她的績點，也差不多知道她的德行。

    于是也不讓施璟瞎搞，早早給她發(fā)了相關(guān)文獻讓她回去看，給她定了個計算步驟和方向，讓她跟著算就行。

    “老師，我按您說的，我算了初邊值問題，討論了在不同參數(shù)條件下的初值和不等式，證明了時間變量趨于無窮大時，解的整體存在性和衰減問題?！笔┉Z心里犯怵，嗓音都變夾了。

    導(dǎo)師看著施璟呈上來的初稿，一言不發(fā)。

    林婉在一旁捏捏施璟的胳膊，讓她別擔(dān)心。

    良久后，導(dǎo)師拿出紅筆，在文稿上刷刷圈出七八個點，“你這里哪里是算出來，明明是硬湊的。這里，近似解u(n)都沒算出來，怎么就能分析出n趨于正無窮時的不等式呢。還有這里，你說證明了定理4.3，證明過程呢，怎么就直接提取公因式了？”

    施璟嘿嘿笑著：“估計是我算漏了，老師，我回去再重頭算一遍。”

    “我給你把思路再縷一縷，你做好筆記，可別又讓我白講了?！睂?dǎo)師拿出新的草稿紙，在上面大體畫了計算框架。

    施璟打起十二分精神：“好的好的，老師，我記著呢?！卑道锍兑怀读滞竦男渥?，讓她也幫自己做筆記，光靠她一個人，恐怕難以完成大業(yè)。

    導(dǎo)師邏輯清晰地講著：“首先，把能量泛函和nehari泛函的定義搞清楚，在空間上取積分時，上限取多少，下限取多少，要先定好。你好好看啊，我給你舉個例子......”

    施璟全神貫注聽著，也是一知半解，好在導(dǎo)師也沒罵她。

    只是在最后眉頭緊擰道：“對了，你那個格式問題啊，亂七八糟的，好好按照格式要求去寫。廢話也少寫點，翻來覆去全是廢話，有用的信息點都不到三分之一?！?/br>
    施璟一個勁兒點頭：“好的，老師，我再回去改改?！?/br>
    出了教學(xué)樓，施璟如釋重負，一出來又生龍活虎，挽著林婉的手臂走：“走，我請你吃飯去，再叫上小盼和盈盈，請你們吃火鍋?！?/br>
    “吃火鍋可以，但我們均攤吧，你總是請客這樣也不好，咱們都還是學(xué)生呢。”

    施璟哈哈大笑，摟住她的肩膀闊步向前，“別跟我談錢，談錢傷感情，我最喜歡的就是花錢?！?/br>
    “你爸媽是不是特有錢?。俊绷滞窈闷娴貑?。

    施璟神秘一笑：“是我自己有錢?！笔Y獻的錢就是她的錢，他說要養(yǎng)她，就得當(dāng)她的取款機。

    叫上另外兩個室友，大家坐上施璟的法拉利，跟著她一起去市中心最貴的火鍋店。施璟喜歡充大頭請客吃飯，花錢買開心，友誼可以用錢買，面子也可以用錢買，只要有錢，她就能其樂無窮。

    畢竟是施璟請客，又是在這么貴的地方，三個室友看著菜單都太敢點，只勉強點了幾個最便宜的素菜。施璟豪橫把服務(wù)員叫過來，點了滿滿一桌，四個人就吃了兩千五。

    她結(jié)賬時，顯示余額不足。

    這才想起前兩天錢都花光了，今早在蔣獻身上只搜到九千多，路上給三個室友買了護膚品，就花沒了。

    林婉低聲對同伴道：“咱們自己湊一湊吧，就當(dāng)是我們請施璟吃的?！?/br>
    三人雖說是普通家庭，也不是貧困，三個人湊一湊還是能出得起這頓飯錢的。

    “說什么呢，我都說了請客，是我卡出問題了，我給我助理打個電話，馬上就好?！笔┉Z撥通蔣獻的號碼，“喂，小蔣啊，我的卡怎么用不了，我正請室友吃飯呢，你快給我弄一下?！?/br>
    蔣獻正在醫(yī)院里擺弄營養(yǎng)餐，歪頭夾著手機：“你早上不是剛從我這里拿了九千嗎，請室友吃飯吃這么貴的？”

    “你別管，快給我轉(zhuǎn)錢！”

    施璟正要罵人，一修長身影出現(xiàn)在她們桌前，矜貴秀拔、冷峻傲岸，堅毅舒朗的面容在燈光下輪廓分明，施璟掛了電話，乖乖打招呼，“哥，你怎么也在這里?！?/br>
    “店老板是我朋友，跟他約了談事情。”蔣延聽到了剛才施璟打電話要錢的聲音，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略略偏頭對一旁的服務(wù)員道，“這桌記我賬上吧?！?/br>
    說完，長腿一邁，價值不菲的皮鞋踏在紋理精致的地板上，晏然自若地離開，嘴角勾起和前方年輕的店老板低聲說話。

    “施璟，他是你哥嗎，好帥哦?！绷滞裥÷暤?。

    施璟坐下來，無所謂地拿起餐巾紙擦嘴，“不是親哥，表哥而已?！?/br>
    手機屏幕閃了一下，解鎖打開一看，蔣獻在微信上給她轉(zhuǎn)了一萬，并發(fā)消息：“這個月最后一筆了啊，你再繼續(xù)揮霍，老公只能去賣血了?！?/br>
    施璟點擊收款，沒回他的消息。

    她起身走到蔣延身后，瞳仁亂瞟沒個定焦，“哥，我加一下你的微信吧。”她和蔣獻在一起這么多年，有留過蔣獻爸媽的聯(lián)系方式，但還沒加過蔣延的微信。

    蔣延垂眸看她，喜怒都藏在晦冥深邃的漆眸中，讓人猜不透他的情緒起伏，他按亮自己的手機，“我掃你吧?！?/br>
    “好?！笔┉Z立即點開自己的名片二維碼。

    蔣延的微信昵稱直接就是他的本名“蔣延”二字，頭像是一張海邊風(fēng)景照。兩人加上了微信，施璟就離開了，“哥，時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啊。”

    她跑回桌邊，穿起自己的外套，提起挎包，拉著幾個小姐妹走。

    林婉道：“小璟，你哥幫你結(jié)賬了嗎，不行的話我們幾個一起攤吧?！?/br>
    “你們不用管這個，走，我送你們回學(xué)校?！?/br>
    出了火鍋店，施璟才在微信上給蔣延轉(zhuǎn)了2577元，這是剛才她們吃火鍋的錢。

    蔣延看著施璟轉(zhuǎn)過來的錢，也沒有點擊收款，就這么晾著，直到屏幕自己滅了。

    施璟開車送三個室友回學(xué)校，蔣獻的電話不要命地打來，她不耐煩地接了一個：“干什么，沒死就別給我打電話。”

    “你回來的時候順路來醫(yī)院接我唄，我今晚回家睡，明早再來醫(yī)院換藥，反正今天的針都打完了。”

    “還要我去接，你多大的臉啊。”施璟氣聲焦躁道。

    蔣獻：“你來一下唄，反正也是順路?！?/br>
    施璟目不斜視盯著前方的路：“知道了，掛了，我開車呢，別打擾我?！?/br>
    蔣獻：“哦，那你小心點啊?！?/br>
    施璟最終還是開車回了醫(yī)院，到醫(yī)院外部大門口，看到蔣獻穿著長款羽絨服，拄著拐杖在一輛三輪車邊買橘子，還在講價還價，“不是十塊錢三斤嗎，怎么變成五塊錢一斤了？”

    攤主搓著手道：“哎呀，十塊錢三斤的都是爛果，我這個比較靚啦?！?/br>
    施璟靠邊停車，按下車窗側(cè)目斜視他。

    蔣獻還在挑橘子，精挑細選，生怕挑到爛的。她心里突然不是滋味，多年來的無所顧忌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說不上愧疚，但就是難受、憋悶，眼睛無緣無故地澀。

    她下了車，快速走到蔣獻跟前，“不好好在醫(yī)院待著，來這里干什么?！?/br>
    蔣獻戴著口罩，散碎的劉海遮住劍眉，眼神有些困乏，看到施璟時，立馬瀲滟起燦爛的水光，“我下來買點水果，今天打了一天的點滴，嘴里干巴巴的，吃什么都沒味?！?/br>
    “你經(jīng)紀人呢，護工呢？”

    蔣獻挑好橘子遞給攤主，繼續(xù)和施璟講話：“齊溫他有事兒就先回去了，我哥說明天讓我家保姆過來，我就讓護工先走了，請一個護工也挺費錢的，一天三百呢?！?/br>
    “摳摳搜搜?！笔┉Z拿出手機給攤主掃了橘子的錢，八塊九。

    她往隔壁的水果店走去，叫蔣獻跟上。在店里，面無表情讓店員裝起一盒奶油草莓、車厘子、軟棗、陽光玫瑰、新西蘭金果。

    她眉眼冷肅，像結(jié)了一層寒霜，扭頭看蔣獻，語氣很硬，鬧心地催他：“還有什么想吃的，說?！?/br>
    “沒，沒了?！笔Y獻從沒見過施璟這樣生氣，施璟脾氣不好，但平常在他這里拿不到錢了，只躁氣翻涌地瞎鬧撒野，不會這樣冷言冷語。

    一大袋水果，花了差不多兩百，施璟提著袋子出來，臉悶著，一句話也不說。

    蔣獻不知道是誰惹到施璟了，不想觸她眉頭，伸手去勾施璟的手指，說話都壓著音量，“讓你破費了。”

    施璟冷冷睨了他一眼，還是一聲不吭。

    回到車邊，她打開車門，手里的東西丟進去，這才定睛凝目逼視蔣獻。蔣獻這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像在她胸腔點了一把火，悄悄順著血管引線燎原。

    “故意讓我愧疚，是嗎？買幾個爛橘子還講價，故意一個人拄著拐杖孤零零的讓我看到，想讓我內(nèi)疚，是這樣嗎？”她蠻橫地揮了揮袖子，雙手抱臂，“不想給我花錢就直說，搞這些戲碼干什么。”

    蔣獻終于明白施璟在生什么氣了，好似孩子拿著父母的血汗錢在外揮霍，回頭看到父母買點水果還在斤斤計較，心里有負罪感。

    ——他讓施璟有負罪感了，讓她難受了，讓她花錢花得不痛快了。

    “不是的，你別多想，我就不愛吃那些貴的，什么草莓啊，葡萄啊，我都不愛吃，我就喜歡吃橘子，橘子好吃?！彼闷鹱约捍永锏拈僮?，剝開一個，擇下一瓣往嘴里塞，假裝很甜，含糊不清道，“好吃，我就愛這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