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獻一直低頭擰螺絲, 能感受到施璟直白的打?量。

    他從?不否認自己是個浪貨, 他覺得自己很敏感。以前在一起時，施璟在他耳朵咬一口，在他腰眼一碰，都有麻意從脊椎酥到頭皮。

    他在娛樂圈混久了，難免知道一些糊咖男明星靠男色“媚粉”的手段，不經(jīng)意間露出腹肌胸?。怀额I(lǐng)帶時故意咽口水讓喉結(jié)滾動；擰水瓶蓋子時, 把握好指尖摩挲的節(jié)奏。欲而不色，蟄伏的性張力悄無聲息地撩人。

    他也學(xué)了這些手段, 不過沒媚粉, 而是用來撩撥施璟, 可施璟以前好像不吃這套。

    她花錢的物欲超過身體?原始的欲念, 甚至兩人至情濃深處時，她也抱著手機玩, 讓蔣獻總懷疑自己到底是技術(shù)不好, 還是本錢不夠。

    施璟總喜歡貶低他，私房事也是如此, 讓他別亂喘, 難聽；讓他花樣少點，影響她打?游戲；讓他悶頭辦事少調(diào)情, 她不想聽。她只需要?欲，不需要?愛。

    他有時候也能感受到施璟對他身體?玩味的目光, 他想，施璟其實不懂愛情。

    兩人能在一起那么?久，除了他可以給?她錢以外，還有一個原因，他能給?施璟提供性價值?；ㄥX和睡漂亮男人，兩個淺薄原始的消遣方法，構(gòu)成了施璟心目中所謂的“戀愛”。

    只是時至今日，施璟把花錢這個選項轉(zhuǎn)變成了賺錢。

    她現(xiàn)?在的生活構(gòu)成應(yīng)該是，賺錢和睡漂亮男人。

    對于漂亮二字，蔣獻自認絕對能夠擔(dān)得起，他的身體?，臉，是施璟取樂的首選。他不介意施璟以這樣玩味的、戲謔的目光高高在上?審視他。

    他甚至享受施璟的睥睨，施璟像看?取款機一樣看?著他，像看?玩物一樣看?著他。至少讓他覺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他也不知道這究竟是什么?心理，可能如施璟所說的，天?生賤命。

    他微微仰頭，對上?施璟的目光，故意裝純，“在看?什么?？”

    施璟移開目光，什么?也不說。

    兩人相互幫襯，逐漸把舊電動車的坐墊、后?貨架、后?泥板、都拆下來。

    正當(dāng)他們低頭查看?如何拆卸電機和控制器時，一旁的拆解工總算是出聲了，“你們先把車把手、前圍、腳踏板這些拆下，電機、電瓶、控制機等會兒我?guī)湍銈儾??！?/br>
    “哦?！笔┉Z應(yīng)了一聲。

    二人照做，最后?拆解工幫他們拆了電機、控制器、和電瓶。

    拆解工師傅叫施璟蹲下來，指著一塊電池道：“回收舊電動車?yán)?，最值錢的就是電瓶，電瓶也就是這種鉛酸電池。你注意看?這里，這是電池的安全閥，這是電池蓋，這是密封膠條，下面?這塊就是電池槽?！?/br>
    拆解工一一給?施璟解釋。

    “拆電池的時候，要?注意不能隨便破壞安全閥、膠條和電池蓋，這里面?是有電解液的，這種電解液含有硫酸，對環(huán)境污染非常大?。這也是國家?規(guī)定拆解電動車要?有正規(guī)資質(zhì)的原因，主要?是怕有人私下亂拆，把電解液亂倒，造成土地污染?！?/br>
    “你自己在家?里拆，其實也沒多?大?的事，前提是沒有破壞電池造成環(huán)境污染。但如果你私下拆了，把電池亂扔，電解液亂倒，嚴(yán)重了會坐牢的。”

    拆解工繼續(xù)說著，“前幾年，我們村里有對兄弟，就是自己在家?拆電動車賣零件，把電解液倒在自家?菜地里，后?來判了十一年呢。”

    施璟聽得認真，從?口袋里拿出巴掌大?的小筆記本認真做筆記。

    她記好筆記，斜睇蹲在地上?撿螺絲的蔣獻，恨鐵不成鋼道：“小蔣，你聽到?jīng)]？”

    “啊，什么?？”蔣獻把幾個螺絲扔進塑料桶里，轉(zhuǎn)頭看?她。

    “算了，爛泥扶不上?墻?！笔┉Z收起筆記，對拆解工說了謝謝。

    她戴著手套，簡單規(guī)整擺弄拆下來的零件。拆卸廠的工作人員過來用手機拍了幾張零件的照片，重點拍了電機、電瓶、控制器。

    工作人員給?了施璟一張單子，上?面?是電動車拆卸的零件單，尾部蓋上?拆卸廠的章子，表示施璟這輛電動車是他們廠子拆卸的，不是私自違規(guī)拆卸。

    施璟將單子仔細收好，放進斜跨在胸前的小皮包，扶起空車架，朝蔣獻抬下巴：“手套戴好，過來跟我一起抬?！?/br>
    蔣獻挽起袖子，戴好手套過來和施璟一起抬空車架。這樣拆開零件后?的車架，也有將近八十斤。

    兩人一起費力，慢慢抬到施璟的皮卡車后?車廂前，施璟先跳上?車廂，彎腰握住車架的側(cè)撐，“使點勁兒啊，這么?重，我一個人怎么?拖上?來？”

    蔣獻托起踏板梁，使勁把車托上?去?，盡量讓施璟在上?面?輕松些。兩人相互配合，將車架拖上?皮卡車車廂里。

    施璟拍掉手套上?的灰，從?車廂跳下來，蔣獻在下面?張開雙臂，半抱半摟接她，嬉皮笑臉：“我剛才聽著呢，那師傅說的是不能隨便破壞電池，電解液流出污染環(huán)境了，會坐牢的?！?/br>
    “這還差不多??！笔┉Z肩膀撞了一下他胸膛，“干活了。”

    蔣獻故意低低悶哼了一聲，施璟回頭指了指他，“別總是發(fā)出這種奇奇怪怪的聲音?！?/br>
    “誰讓你撞我的?！?/br>
    兩人一起將電動車的abs塑料殼、輪胎、電機、電池等東西都搬上?皮卡，所有拆卸下的螺絲、電線條、鋁圈也都收起來放車上?。

    關(guān)好后?車廂的擋門?，施璟跑到不遠處的水龍頭下，用放在水泥臺上?的洗潔精洗手。蔣獻背對著她，還在打?電話，在說什么?影視特效項目進程，應(yīng)該是處理公司的事情。

    她洗凈手上?的機油，蹲在水泥臺邊上?等了會兒，蔣獻才掛了電話過來一并?洗手。

    “公司有事情要?處理，你還過來干什么?，不懂事?！笔┉Z道。

    蔣獻也擠了洗潔精，抹在手上?搓，“接個電話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再說了，現(xiàn)?在不是國慶放假嗎，哪有什么?事情?！?/br>
    “你怎么?突然來村里了，我們分手了，你別總是來找我，讓人看?到了說閑話呢。”施璟氣聲沉悶。

    她不知從?哪里撿來一個綠色小氣球，把氣球口套在水龍頭上?接水玩。氣球越鼓越大?，她手忙腳亂關(guān)不上?水龍頭，氣球徑直炸開，水花燦爛盛放。兩人被炸開的水濺得臉、衣服、褲子濕了大?半。

    蔣獻頂著滿臉的水，怔了神，“你干嘛呢？”

    施璟也愣住，反應(yīng)過來趕緊關(guān)掉水龍頭。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看?著濕透的前襟和棕色運動褲，突然笑出聲，捂著肚子大?笑。

    蔣獻僵硬的表情也瞬間緩和，舒眉展眼，跟她一起開懷大?笑。兩人對視對方的狼狽，笑得眼眶濕潤，不能自已。

    拆解工師傅聽到二人雙重奏的笑聲，起身查看?情況，大?聲喊道：“嘿！別玩水啊，節(jié)約用水！”

    “沒有玩！”施璟心虛地大?聲回話。

    她迅速扯下還套在出水口上?的破氣球，擰開水龍頭，催他：“快點洗，洗完了我們就走，還得去?賣零件呢?！?/br>
    “知道?！笔Y獻手伸到水流下，火急火燎沖掉手上?的泡沫。

    施璟把破氣球塞到口袋里，拉著蔣獻回到車邊，匆匆對拆解工說了聲再見，就拉開車門?跑上?駕駛位了。蔣獻也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上?去?系好安全帶。

    施璟把皮卡車駛離修理廠，她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嘴角的笑意還是繃不住。蔣獻側(cè)頭看?著她，也跟著笑，“施璟，你開心嗎？”

    “開心，為什么?不開心？”

    蔣獻摸了摸自己的襯衫和背心，都還能擰出水來，“衣服全濕了，你說怎么?辦？”

    “等會兒賺錢了，給?你買就是了，小氣鬼。”

    水泥路上?塵土翻飛，兩側(cè)低矮的山包疊青瀉翠，薄云逶迤天?邊，秋天?的風(fēng)拂動金黃稻田，漾來陣陣清新稻香。路側(cè)樹葉沙沙地響，和皮卡車車輪碾動的聲音混雜，混出昂然向上?的響動。

    蔣獻一只手肘撐著車窗，偏頭目不轉(zhuǎn)睛凝視施璟的臉。他對施璟的愛，從?未變過，像春天?的生機、夏季的燥熱、秋日的暢意、深冬的雪景。四季輪換，施璟在成長，他的愛也隨著愈長愈濃厚。

    “不許看?我，臉轉(zhuǎn)過去??！笔┉Z忽然道。

    蔣獻死皮賴臉，繼續(xù)盯著她。

    二人先是來到廢鐵塑料收購站。

    先賣掉空車架，車架79斤，按照現(xiàn)?在廢鐵回收價格1.2元，外加一些小零件，金屬材料這部分賣了105元；abs塑料殼，3塊錢一斤，賣了11元；前后?輪鋁合金6塊錢一斤，賣了15元。

    又前往電動車維修廠，把拆卸廠給?她蓋的單子拿出來，證明自己不是違規(guī)拆卸。

    最值錢的是電瓶。施璟收的這輛電動車是60v20ah，這個規(guī)格的電池每節(jié)回收價格50元，共有5節(jié)，一下子賣了250元。

    控制器賣了60元。電機賣了90元，電機里面?有強磁，如果把強磁拆開單獨賣，還能再賣貴一點。但施璟暫時不會拆電機，也懶得找人拆，就這么?直接賣了。

    輪胎、剎車片、減震器、螺絲等小零件，合起來賣了40元。

    如此算下來，施璟把這樣一輛舊電動車全部拆卸開來，一共賣了571元。

    而她收購這輛電動車時，僅僅花了200元，拆卸人工費算50元，這樣下來她還賺了321元。

    她這次回收的利潤算比較高，一般回收舊電動車?yán)麧櫾谝话俚饺僦g算正常。這次她收的那輛電動車，如果車主自己拉到縣城里賣，整車估計可以賣300元。

    但因為施璟自己在村里收車，車主也不太懂這一行，覺得一般回收電動車也就這個價，就沒和施璟講價。

    這也是回收電動車，利潤高的所在之處。

    很?多?車主根本不懂電動車拆開之后?的利潤，覺得電動車報廢了，沒什么?用，隨便個一兩百甚至五十塊都愿意賣。反正擱置在家?也占地方，自己又不會拆，所以很?少會花精力和車販講價。

    所有拆卸出來的零件全部賣完了，已經(jīng)是下午五點多?。

    她和蔣獻身上?的衣服半干不干，穿著很?難受，帶蔣獻進了一家?服裝店。這里全是平價貨，最貴的衣服都不超過百元。

    她對蔣獻道：“自己挑一件上?衣和褲子，我會開錢的?！?/br>
    “我眼光不好，你幫我一起挑。”他緊跟在施璟身邊，挺驕橫。

    施璟隨便給?他拿了件純白短袖29元，一條灰色運動褲50元，叫他去?更衣室直接換，別穿濕衣服會感冒。

    蔣獻接過衣服，遲疑不下：“直接就換？都沒洗呢。”

    “沒事兒，也沒什么?味道，將就一下，等我們回到家?再換干凈的。等會兒要?降溫了，繼續(xù)穿濕的肯定會生病?！?/br>
    蔣獻：“行，那我去?換?！?/br>
    施璟也給?也同樣給?自己挑了一件短袖和運動褲，去?更衣室把濕衣服給?換了。

    兩人的衣服全部加起來，還不太到兩百塊。

    又帶蔣獻去?了一家?米粉店，點了兩碗過橋米線。面?對面?坐在狹窄的小木桌邊上?，空間逼仄急促，桌下的膝蓋時不時碰在一起。

    施璟眉頭緊擰，往蔣獻皮鞋上?踩了一腳：“別總是撞我，自己到另一個桌子吃去?。”

    “哪有撞，明明是你撞我?！笔Y獻用勺子舀出碗里的鵪鶉蛋，都放到施璟碗里，“我?guī)湍愀苫盍耍o?不給?我發(fā)工資？”

    “還有臉要?工資，我又給?你買衣服，又請你吃飯的，你什么?忙也幫不上?，我都虧死了?！笔┉Z說完，夾起鵪鶉蛋塞進嘴里，氣呼呼吃起來。

    從?縣城到村里，得開兩個小時的車。

    回到家?時，月朗星稀，施璟把皮開車停在院子里。施曼容和于東祥聽到動靜，疾步出來看?。

    施曼容道：“你可算是回來了，這都出去?一天?了，怎么?樣，你真把那電動車給?拆了？”

    施璟得意洋洋：“拆了，還把零件全部賣掉了呢，你們猜，我一共賣了多?少？”

    “多?少？”施曼容也不懂舊電動車回收的行情。

    “571塊！我才花了兩百塊買的，居然能賣這么?多??！笔┉Z擁著父母往里家?里走，“怪不得我到拆卸廠時，那里的師傅磨磨蹭蹭不幫我拆，一直勸我把車轉(zhuǎn)賣給?他們。原來拆開來賣，利潤這么?高！”

    于東祥道：“都說收廢品賺錢，沒想到這么?賺錢啊。”

    施璟：“我這次也算是走運，收那輛車時才花了兩百。其實按那輛車的成色，賣個三百以上?是沒問題的。”

    說著話，于東祥這才發(fā)覺，蔣獻手里提著個不小的塑料袋，就跟在后?頭慢悠悠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