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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愛 第70節(jié)

    愛到甚至可以接受她的不愛。

    他連她委屈地掉一滴眼?淚都會心疼到不行, 從來都不敢想象如果她也死了?他該怎么辦。

    能怎么辦呢……

    天開始下雨了?。

    擔(dān)架被?送上救護車,他沒能看清上面躺著的渾身是血的人的面容。

    他不敢看, 不敢去確認。

    “賀召!”趙叔及時發(fā)?現(xiàn)了?他, 撐著一把傘匆匆地過來,“你來得正好, 你跟著救護車一起去醫(yī)院吧?!?/br>
    賀召遲鈍地反應(yīng)了?兩秒,失神地點了?點頭, 正要往前走又?被?趙叔一把拉?。骸鞍ィ∧鉳eimei在?另一輛車上。這個是李建?!?/br>
    雨勢來得緩慢,雨點卻越下越大,噼里啪啦,聽得人心情煩躁。

    躺在?另一輛救護車里的甜喜身上很干凈,地上那些血應(yīng)該都不是她的,但她面色慘白陷入了?昏迷,不排除內(nèi)臟出血及骨折的可能??傊?去醫(yī)院檢查出全部結(jié)果之前,誰也說不好她究竟有沒有生命危險。

    賀召局促地來到她身邊坐下,只看了?她的臉一眼?,立馬就?紅了?眼?眶,差點沒出息地哭了?。

    就?像睡著了?一樣平靜的她,會讓他的心陷入無?盡的恐慌。

    小心翼翼地去碰她被?雨淋得發(fā)?涼的手指,用袖子為她擦凈,然后像守護珍寶一樣握住了?她的指尖。

    趙叔說,她跟李建是一起從二樓樓頂墜落的,目前還不知?道?事發(fā)?時的具體情況。

    她運氣好,摔在?一樓門?頭房的平頂屋檐,旁邊就?是門?頭房剛裝的大廣告牌,還有一些拆了?沒扔的紙殼子,正好把她給擋住,還給了?她緩沖。而李建比較倒霉,直接掉下來撞到了?粗壯的樹杈子,被?劃得滿身血痕,沒被?樹杈子扎穿都算命大了?。

    賀召才不想管李建怎么樣,心里有股灼得發(fā)?疼又?燃不起來的火,恨不得立馬去把李建從擔(dān)架上拖下來弄死。

    早知?道?會有今天的局面他還談判什么,談他媽的,他哪有那么多的好心去在?乎陌生人的冤屈,他就?應(yīng)該直接把李建送進?去。他甚至應(yīng)該把李建打一頓,應(yīng)該連著李彭也一起打,李家的所有人都他媽該死。

    手里還握著甜喜柔軟纖細的手指,賀召怕傷到她,只能極力控制著情緒,有意放緩的呼吸像是高難度任務(wù),抵達醫(yī)院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令他無?比煎熬。

    如果甜喜不能盡快脫離危險,活蹦亂跳地回到他面前,他可能真的要發(fā)?瘋了?。

    甜喜就?像他的另一半生命,一想到會失去她,就?仿佛要面臨被?刀活活切開剝皮抽筋的痛。他根本接受不了?。

    怔神之際,車突然停下。

    變得急促的雨聲像是鼓點一樣連綿,混合著刺耳的警報聲,干擾著他本就?恍惚的意識。

    等他聽見手機鈴聲響,車已經(jīng)原地停了?一分多鐘。

    他看是小方的來電,正想跟小方說一聲他們離開二中?去醫(yī)院了?,接聽的瞬間?,外頭吵吵嚷嚷鬧鬧哄哄的聲音卻猛地蓋了?過來。

    “喂,賀召你們在?哪個醫(yī)院?阿甜沒事吧?”

    賀召察覺不太對勁,顧不上回復(fù),先?循著動靜扭頭往外看了?一眼?。

    大馬路上,還沒到醫(yī)院呢,車怎么停了?……

    “有病吧這些人,這么大的雨跑出來攔救護車。病人有個好歹他們擔(dān)得起責(zé)任么?!?/br>
    不知?道?是誰急得嘟囔了?一聲。

    賀召聽了?這話心里的火就?跟炸藥似的,“蹭”地竄了?個一發(fā)?不可收拾,直接冒著雨沖下車。

    前面站著幾個年紀不大的小混混,穿著雨衣,手里還拿著鐵棍子,不知?道?想嚇唬誰。開著兩輛寶馬,大大咧咧地橫在?救護車前擋路。不管別人怎么勸怎么說怎么警告,他們就?是不挪開,鐵了?心地鬧。

    賀召沒有耐心多說廢話,在?雨中?奪來一把直桿傘,大步上前穿過人群,收起傘的瞬間?二話不說掄起來狠狠地打中?了?其中?叫聲最大的混混,把人打倒在?了?地上。

    傘掉了?。

    冰冷的雨水混著污泥飛濺如血。

    沉著臉的賀召渾身散發(fā)?著洪水猛獸般的威壓感,震懾得其他混混一時間?忘了?反應(yīng),

    他緊抿著唇,身上得體的西?裝被?雨淋濕,文雅的裝扮不方便動手,干脆暴力扯開了?扣子,彎腰拽起了?地上的混混:“攔救護車是吧,嫌命長,那你他媽就?一起去醫(yī)院?!闭f完“哐哐”朝著對方的臉砸了?兩拳。

    沒有優(yōu)雅漂亮的招式,只有發(fā)?了?狠的,野蠻的,粗暴的攻擊。

    挨打的混混疼得哇哇哭,一邊求饒一邊讓其他小弟趕緊讓開路。見事情這么快得到解決,這才有人上前來作勢拉架,勸賀召別沖動。

    他猛地松開手,把這倒霉混混扔到了?積起水坑的地上。

    皮鞋就?在?那人的臉邊,隨時都可以像踩死螞蟻一樣踩上一腳。居高臨下地望著對方,他微微瞇起眼?睛:“你們是李建的人?”

    混混鼻青臉腫地爬起來,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閃爍其詞:“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人……”

    賀召明明聽見其他混混叫了?李建的名字??墒茄?下情況緊急,實在?沒工夫跟他們浪費時間?,最最重?要的是把甜喜趕緊送去醫(yī)院,有什么事都得等確定了?甜喜的平安再去解決。

    救護車就?這樣得以繼續(xù)前行,終于迎著愈演愈烈的暴雨抵達了?醫(yī)院。

    陰云讓時間?概念變得模糊,原本應(yīng)該熱烈明媚的中?午猶如昏沉傍晚,走廊里亮起了?冷白色的燈,更顯得窗外的光線暗淡凄慘。

    賀召一個人坐在?走廊里,垂著頭,頭發(fā)?和衣服都濕透了?卻感覺不到冷。

    手上新鮮的傷口是打人的時候剛留下的,一點兒也不覺得疼。

    狼狽的樣子一直到廖滿滿他們趕來才被?發(fā)?現(xiàn),廖滿滿見他這樣,話沒出口,先?把襯衫脫下來遞給他,自己只穿著個背心,露著兩條壯實的胳膊:“你是要把自己凍死啊,今天這雨這么冷?!?/br>
    賀召不肯接,低沉的嗓音透著沙?。骸皼]事?!?/br>
    小方替他接過來,給他披在?身上:“穿著穿著,起碼擋擋風(fēng)?!?/br>
    “到底是什么情況?”廖盈盈擰著眉,滿臉愁容,“怎么會這么突然,阿甜今天早上不是還好好的么。”

    賀召心煩地搖搖頭,喉嚨像是被?堵了?塊大石頭,什么話也不想說,有氣無?力地回答:“我不知?道??!?/br>
    廖滿滿在?走廊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人進?去多久了??”

    賀召還是那句:“……不知?道??!?/br>
    小方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像在?為他穩(wěn)定心神。

    廖盈盈倚著墻,面色陰沉:“肯定是因為李建散布那些謠言和照片,阿甜想替你討公道?。我早就?說這事兒不能不管,你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語,別人不會不在?乎。李建既然要用這一點來攻擊你,就?代表這種攻擊有威力?!?/br>
    “嘖,”廖滿滿忍不住插嘴,擠眉弄眼?地使眼?色,“哎呀姐,你這時候說這個干嘛?!?/br>
    廖盈盈跟他們不一樣,越是遇到事就?越是極端冷靜,尤其是在?經(jīng)歷過校園暴力之后,她開始畏懼盲目沖動帶來的結(jié)果,只想要快速地去分析,去考慮怎么做,想要以最快的時間?擺脫令人窒息的困局。這幾乎成了?她不安時的隱形習(xí)慣。

    嘆了?口氣,她捏了?捏眉心:“對不起。我的意思不是怪你?!?/br>
    賀召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你說的對,我太自信了?,自以為是,總覺得沒什么,總覺得能掌控局面,還勸阿甜不要放在?心上……我明知?道?她不可能不放在?心上的。是我造成了?一切?!?/br>
    “好了?好了?,”小方打圓場,“怎么就?成你造成的了?,你那么疼阿甜,她受傷你比誰都不想看見,你別給自己這種沒用的壓力。”

    賀召失魂落魄地喃喃:“我那么疼她,為什么沒保護好她?!?/br>
    廖滿滿煩得坐不住,罵罵咧咧地站起來叉著腰:“李建這傻逼,真他媽的禍害。”

    廖盈盈把手搭在?賀召的肩膀上:“這不是你的錯,你別自責(zé),讓阿甜知?道?了?會難過的。”

    賀召的頭越來越低,幾乎要折斷了?似的,像是在?逃避,更像是孩童的委屈。他沒有半點職場上雷厲風(fēng)行的樣子,只是緊緊地抿著嘴巴,咬著牙。

    吞咽動作咽不下喉間?的苦澀,腦袋里洶涌的情緒漲得他神經(jīng)發(fā)?疼。

    被?雨淋濕的睫毛顫動著,泛紅的眼?睛終于是沒抗住,落下兩滴沉重?的淚。

    “這三年里我經(jīng)常會懷疑自己到底配不配做她的哥哥,別人都說我對她好,可是我會想,我究竟為她帶來了?什么。我自己都沒有長成什么好人物,我憑什么去教她,我告訴她的那些事對嗎,一直到說完了?我都還不確定。現(xiàn)在?看來,我的確是錯了?,我只是在?自我感動。”

    話音到最后,仿佛化在?了?他的嗓子眼?里,每一個字都像粗礪的沙,刮得他生疼。

    甜喜總說他不信任她,有什么都不肯告訴她,可是她又?何嘗對他信任。

    他作為哥哥,或是作為愛人,所言所行未曾給她真正的安全感。

    眼?淚掉得止不住,他好像越活越倒退了?,引以為傲的沉穩(wěn)冷靜和隱忍克制統(tǒng)統(tǒng)不見,只有難受,慌亂,還有無?法緩解的痛。

    吸了?吸鼻子,他茫然地抬起頭望向急救室:“她什么時候出來啊……我好想她。”

    沒有人能給他答案。小方也只能嘆著氣安慰:“快了?,很快,不會有事的?!?/br>
    搶救時間?不長,甜喜主要的問題是胳膊骨折跟肘關(guān)節(jié)脫位,還有輕微腦震蕩。下午她就?醒過來一次,但有點迷糊,意識不清,半睜著眼?睛呆愣了?片刻,說不出什么話,很快又?睡了?過去。

    廖盈盈留在?醫(yī)院照顧,小方回去處理公司的事,廖滿滿則去了?警局。

    只剩下賀召一個“閑人”,好像始終沒辦法冷靜下來面對甜喜,大多時候都坐在?走廊里發(fā)?呆,不肯進?去看望。

    跟甜喜的情況不同,李建確實要嚴重?太多,胸腰椎和腿都有骨折,身上那些傷也沒少出血,一直昏迷不醒。

    而那些攔救護車的混混,最大的也就?才十六歲,據(jù)他們自己說,是李建給他們發(fā)?了?微信讓他們過去支援,所以他們才決定攔車。可是十六歲又?不是六歲,能不知?道?拉著警報的救護車是在?爭分奪秒地搶救病人么。

    廖滿滿才不信他們的胡說八道?,轉(zhuǎn)頭給警方提供了?線索,建議去調(diào)查一下一個叫吳瀚海的人。

    李建那么蠢又?那么囂張,如果讓吳瀚海知?道?他敢在?這種時刻招惹甜喜,耐心不足想要拋棄他不是沒有可能。

    傍晚,天早早地就?黑透了?,賀召突然接到了?李彭的電話。

    兒子出了?這么大的事,李彭并沒有來醫(yī)院,開頭的第一句是問賀召:“賀總,你之前說的話還算數(shù)嗎?”

    賀召沉著臉,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語氣卻冷到半點都不客氣:“我說的話多了?,你問哪句?”

    “小建辦事考慮不周,這些年在?外虧欠的錢一直沒有往家里提過,我一一核實需要些時間?,是以沒能及時回復(fù)你。不管怎么說,欠錢還錢都是應(yīng)該的,我作為他的父親,有義務(wù)替他把錢還上,只不過得麻煩賀總,讓那些人帶著合同來,我會讓財物對照合同,一筆一筆地歸還,一分不差。”

    賀召心里煩得很:“那還真是多謝李總的‘配合’,我會盡快把李建違法犯罪的所有證據(jù)整理好,如實交給警方,你這錢要是還得快一點,或許能幫他少判好幾年呢?!?/br>
    李彭明顯緊張:“賀總的意思我不太明白……我們之前不是說好的,只要錢還清,你愿意給小建一些時間??!?/br>
    賀召譏諷地笑了?一聲:“李總,警方正在?調(diào)查李建跟我meimei墜樓的事,他們找到監(jiān)控了?,說是李建把我meimei推下樓的時候自己沒站穩(wěn),一起掉了?下來。你兒子這叫殺人未遂,還想讓我給他什么時間?,投胎的時間?嗎?”

    李彭沉默片刻:“賀總,情況我有所了?解,甜小姐沒有生命危險,反倒是小建一直昏迷不醒。他是做錯了?事,但已經(jīng)受到足夠嚴重?的懲罰了?,還請你能網(wǎng)開一面,遵守我們之前的談判條件?!?/br>
    談判,談個屁。

    賀召起身來到走廊的窗戶旁,一手撐在?冰涼的窗臺上。雨后的風(fēng)陰冷地透進?來,他的側(cè)臉半隱在?晦暗的光線之中?看不清晰。

    “姓李的,談判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你沒有資格跟我講條件,滾?!?/br>
    電話掛斷。

    李彭怔怔地坐下,嘆著氣喃喃:“遲了?,都遲了?,偉誠這次怕是撐不住了?。”

    坐在?對面的吳瀚海神色復(fù)雜地為他泡茶:“爸,小建這次做事的確是太過分了?,他對人家meimei動手,還怎么跟人家談判,這直接導(dǎo)致了?我們的被?動。依我看,這種時候還是得保偉誠?!?/br>
    李彭皺眉,不悅道?:“你的意思是讓我不管小建了??可是把他抓進?去,你以為對偉誠又?有什么好處!”

    吳瀚海十分淡然:“爸,你別激動,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也是為了?偉誠和李家好。雖然我不姓李,但我身上流著李家的血,我是你的親兒子。我只是覺得你年紀大了?,也到了?該享福的時候了?……”

    不緊不慢地將茶水倒進?杯中?,他恭恭敬敬地用雙手端起杯來敬茶:“不如,干脆趁這個機會把偉誠交給我,在?事態(tài)徹底崩裂之前護好偉誠的口碑,以后李家的根基還在??!?/br>
    偉誠出了?問題,李彭在?國內(nèi)早就?沒現(xiàn)錢了?,不然也不至于拖到現(xiàn)在?還沒把李建及時弄出國。他一直打著的都是死不認賬的算盤,管那什么詐騙,什么合同,都完全沒放在?心上。

    今天無?奈開口答應(yīng)賀召的談判條件,不過是緩兵之計,其實壓根就?拿不出那么多,窟窿大到賣了?偉誠都不夠,甚至連湊出一筆錢來支付對甜喜的賠償都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