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后我?guī)头蚓鸢耦}名 第61節(jié)
直到今日,他偏走?出幾分樂趣來。 車夫把驢車趕得?極穩(wěn),他和?姜婉寧獨坐一車,從出了塘鎮(zhèn)就一直在給姜婉寧介紹路上見聞,便是路邊的一個涼茶攤子都能叫他說上好半天。 姜婉寧同樣看?得?稀奇,不?是碰上其他村子,才問?上一句,陸尚已經(jīng)把這個村子的特?產(chǎn)和?奇人奇事?都講了出來,最后得?意地說一句:“就塘鎮(zhèn)周邊的村子,沒有一個是我不?熟知的?!?/br> 姜婉寧很捧場地說道:“夫君好生厲害!” “咳咳——”陸尚是什么反應(yīng)暫且不?提,反正前?頭趕車的車夫是恨不?得?找兩把稻草把耳朵給堵上了。 這陸秀才平日看?著冷冷清清一人,怎一碰上家中媳婦兒,就話?又多又密了呢。 到了豐源村后,陸啟和?詹獵戶帶著長工去上貨,陸尚則帶著姜婉寧去養(yǎng)有河蟹的河邊摸魚補蟹捉蝦。 因著是村里的大老?板,他們兩人吃點蝦蟹,村民也不?肯收錢,只叫他們隨意捉,撈上多少算多少,全帶回?家里去! 姜婉寧身著襦裙不?好下水,陸尚就沒那么多顧慮了。 他把褲腿挽到膝蓋以上,直堂堂地跳進河里去。 姜婉寧只管跟在他后面裝蝦蟹,偶爾還能撈上來幾條小魚苗,又被陸尚丟回?去了。 豐源村的這條河是天然的,但被村們在半道截住,用作養(yǎng)魚養(yǎng)蝦養(yǎng)蟹,河蟹不?如海蟹鮮甜,但肥美更勝一籌,尤其是其中膏脂,做成蟹子醬亦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 陸尚捉了人家的蟹,便以蟹子醬的制作方法做了報酬。 養(yǎng)蟹的這戶人家趕緊記下來,記好后對著陸尚再三道謝,還把大早剛撈上來的蝦子全送給了他。 等物流隊那邊上完貨,陸尚和?姜婉寧也是滿載而歸,兩人一人拎著一個竹筐,里面全是最新鮮的河蟹和?蝦子,陸尚邊走?邊說:“眼看?到了吃蟹的時節(jié),就是不?知道觀鶴樓那邊要不?要做蟹的法子?!?/br> 姜婉寧實在好奇:“夫君怎會這么多菜譜?” 想他一個讀書人,改做生意尚且能說天生有經(jīng)商的頭腦,可這做飯做菜,總不?能也是天生的吧? 陸尚腳下一晃,磕巴說:“我、我也是從書里看?來了,之前?不?知在哪兒看?了一本?雜食集,里面全是些新鮮吃法,我一時新奇,便給記下來了。” “原來如此……夫君忘了文字忘了書冊,竟還能記得?菜譜?!?/br> 姜婉寧只是隨口感?嘆一句,卻是叫陸尚生了一身冷汗,后半程路說話?更是小心了。 等從豐源村離開時,陸尚才知道,今日還要去陸家村運些桃子。 他和?姜婉寧商量片刻,決定也跟著走?一趟。 到了九月,基本?所有桃子都熟過?了,陸啟家常年種桃,對桃子的保存也有一手,可便是保存得?再好,能滿足觀鶴樓要求的鮮桃也不?多了。 去往陸家村的路上,陸啟好不?容易尋了個空當(dāng),同陸尚說起正事?來。 陸啟說:“等送完這一趟,我家就沒有能供給觀鶴樓的桃兒了,陸大哥你看?觀鶴樓那邊該怎么說?” “自然是該怎么說就怎么說了?!标懮泻苁翘谷唬笆卟怂@些本?就是看?時節(jié)吃的,不?光你家的桃兒,就連豐源村的蔬菜等這月結(jié)束,也要換上一批了?!?/br> “等今天到了觀鶴樓我去跟福掌柜說,看?看?后面改怎么弄?!?/br> “我記著陽寧村有種大片棗樹吧?陸家村可有種棗的人家?” 陸啟想了半天:“只陸大山家種了幾十顆,數(shù)量不?算多?!?/br> 陸尚說:“那就算了,等跟福掌柜談完了我去陽寧村走?一趟,趁著有新下來的棗子,看?能不?能從他們那買些棗兒?!?/br> “陸大哥你這是又有新主意了!”陸啟十分佩服。 然陸尚只是擺了擺手:“還沒準兒呢,行了行了,快去你自己車上,我這忙著呢?!?/br> 陸啟被趕了也不?生氣,嘿嘿一笑,大聲說:“那行,我走?了陸哥,嫂子一會見?!?/br> “亂喊什么呢……”陸尚小聲念了一句,可也沒有再糾正什么。 因著要去陸家村的緣故,姜婉寧的興致降了許多,直到快到村口的時候,才聽陸尚靠近說:“是在擔(dān)心王氏?” 姜婉寧誠實地點了點頭。 陸尚嗤笑一聲:“她?早就自顧不?暇了,便是我們回?家,她?估計也沒時間出來。” 然后姜婉寧便聽了這些天陸家的一系列變故,也虧得?陸奶奶搬去了鎮(zhèn)上,不?然留在家里,還不?定會被氣成什么樣子。 自那日王翠蓮跟龐大爺告狀后,陸尚就狠狠記了她?一筆。 前?不?久他跟著過?來拉桃兒時,剛好在村口碰上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王占先。 陸尚一瞇眼睛,親熱地湊了過?去:“誒這是誰呀?這不?是舅舅嘛!哎呀舅舅好久不?見,你這是怎么了!” 王占先看?了他好半天,才想起他是誰,當(dāng)即啐了一口:“你還說!” 他先是罵了陸老?二等人,又是罵王氏,最后不?禁將主意打到陸尚身上:“乖外甥啊,我聽說你在鎮(zhèn)上賺了大錢,你看?你能不?能借舅舅一點,等以后舅舅賺了錢,一定翻倍還給你。” “哎喲我的好舅舅啊,你在說什么呢!我之前?就聽說你在鎮(zhèn)上欠了錢,還被人給打了,我可是記掛得?不?行,手里有了銀子后當(dāng)即就給二娘送了去,叫她?先幫你把錢給還了,怎么,難道二娘沒有把錢給你嗎?” “什么錢?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俊蓖跽枷茹铝?。 “就前?幾天??!大概有個七八天吧,我也是回?家才知道二娘回?來了,怎么,舅舅你最近沒去找二娘嗎?” 陸尚怕被陸家人纏上,最近很少會進到村里來,可他說起謊話?來,卻不?見絲毫心虛,一言一語信誓旦旦,假的也給說成了真的。 “我昨天才去過??。 蓖跽枷刃拇鎽岩?,“可姐她?說她?沒錢了。” “二娘糊涂??!錢再怎么重要,難不?成還能比過?人命去!肯定是二娘把錢藏了起來,可我明?明?才給了她?十兩銀子,好叫舅舅你還錢的。” 陸尚每一句話?都在供火,說了沒幾句,果然見王占先惱了。 “臭婆娘!就這還說我是她?的命,我看?她?是想要我的命!”王占先擼起袖子就往陸家去。 陸尚站在村口,漸漸斂了面上的表情,一雙黑漆漆的眸子看?著格外暗沉。 …… 聽陸尚講明?前?因后果,饒是姜婉寧不?清楚后續(xù),也不?禁打了個寒顫:“那現(xiàn)在……” 陸尚搖了搖頭:“我只聽陸啟說,第二日王占先提了好多東西去陸家賠罪,又說之前?對不?起王氏,要請王氏回?家住上兩天,姐弟倆抱頭哭了好久,王氏便跟著他回?家去了?!?/br> “再后面我就不?知道了,最近我不?怎么跟物流,也沒怎么回?來,便不?清楚陸家情況,不?過?我最近在賭坊門?口沒見過?王占先,想必他那邊也不?好過?。”他既然不?好過?,王氏自然也沒什么好下場。 至于?說王占先真心悔過?? 一個賭徒,最不?可信的便是他的悔悟之心。 然到了陸家村后,陸尚和?姜婉寧才知道,原來竟是他們想得?太輕了些。 自王氏被王占先帶回?家去,一連五六天都沒再回?去過?,最后陸老?二嫌家里沒人干活,親自找上了門?,才知原來王氏早不?在了。 王氏被王占先虐打了三天,王占先見實在從她?這摳不?出錢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她?發(fā)賣了換錢。 王家二老?對此雖有不?贊成,可被王占先說上兩句:“要不?賣了她?!要不?就看?我死!你們自己選吧!”毫無疑問?,二老?選了前?者。 也不?知王占先從哪里找來的關(guān)系,竟是層層周轉(zhuǎn),把王氏賣給了隔壁鎮(zhèn)的富貴人家,給他家死了好幾年的老?太爺做冥妾。 王氏今年也有三四十歲了,很少還會有人家買她?做填房,王占先打聽了好幾家,見價格實在太低,方才起了冥婚的念頭。 像在他們陸家村,再貧窮的人家也不?會沾染冥婚這種事?的,折活人陽壽不?說,據(jù)說還會壞了自己風(fēng)水。 可王占先窮途末路,哪里還顧得?上這些。 那位死了好些年的老?太爺生前?是有妻妾的,可人都死了還不?安生,家里不?知怎的,這兩年給他尋起冥妾來,不?拘年紀,只要是女人就行,給的價格也高,像王氏就換了足足三十兩。 三十兩不?光能還上王占先欠下的賭債,還能叫他有繼續(xù)賭博的本?錢,他哪里還有半分遲疑,連夜把王氏給送了去,之后生死再與王家無關(guān)。 也就是陸老?二找來了,才知道自家媳婦兒已成了旁人家的。 毫無疑問?,陸老?二當(dāng)場就鬧了起來。 王氏不?好歸不?好,可畢竟跟陸老?二過?了這么多年,又是好幾個孩子的媽,便是留個不?花錢的干活婆娘,也不?能叫她?沒了啊! 負責(zé)八卦的村民打量著陸尚的神色,輕嘖一聲:“陸老?二說那是他給了聘禮娶回?去的媳婦兒,誰知王家忒不?要臉,咬死他們沒去衙門?合籍?!?/br> “咱這鄉(xiāng)里鄉(xiāng)下的,有幾家結(jié)婚還合籍改籍的,人去了不?就得?了,誰愿意沒罪沒狀地往衙門?……不?過?照王家的說法,陸老?二便是鬧去了縣衙也不?占理?!?/br> “這——”事?情發(fā)展得?太過?離奇,陸尚啞口無言。 兩人跟村民道了別,實在無法,只能回?家一趟。 等他們兩個走?遠了,村口八卦的村民話?音一轉(zhuǎn):“還別說,這去了鎮(zhèn)上的人就是不?一樣,你看?陸家的病秧子才搬走?多久,氣色都紅潤了。” “何止啊,你看?他家買來那媳婦兒,穿得?可比你我好多了,還是有錢?。 ?/br> “早知道當(dāng)初我還不?如叫我侄女嫁過?去,熬上個一年半載,也能跟著享福,哎真是失算了——” 很快,陸尚和?姜婉寧到了陸家。 許久不?曾回?來,陸家看?著沒什么變化,但好像也變了許多,走?進院里一看?,院子里亂糟糟的,陸奶奶和?陸尚的那間房房門?敞著,里面進了許多灰塵。 陸尚不?覺皺起眉頭。 就在兩人進門?沒多久,忽然聽見側(cè)面?zhèn)鱽眢@叫聲,回?頭一看?,正是馬氏從廚房走?了出來,她?手里拿著鍋鏟,把孩子綁在了后背上。 孩子正在大聲哭鬧,馬氏哄了半天不?見好,這才出來。 馬氏愣了片刻,當(dāng)即大喊:“陸顯!爹!大哥回?來了!” 只聽屋里一陣亂響,幾個房門?先后打開,不?光陸老?二和?陸顯出來了,就連剩下幾個孩子也站了出來。 陸尚粗略打量了一遍,也不?知是因為王氏不?在還是因為家中遭變,幾個小的邋遢了許多,眼睛空洞無神,全躲在門?口看?著外面。 陸老?二和?王占先起了沖突,兩人打斗間他也受了傷,見到陸尚面色更是難堪,忍不?住罵道:“你老?子都快被人打死了!你還知道回?來!” 陸尚回?來是帶了兩分同情的,可被這么一罵,本?就脆弱不?堪的表面父子頓時散了個干凈,他冷眼旁觀,并不?應(yīng)話?。 正這時,陸顯和?馬氏的女兒哭鬧聲越發(fā)高昂起來。 陸老?二被煩得?不?行,又是怒扣一聲:“哭哭哭,整日只知道哭!我這還沒死呢,天天哭喪呢!還不?趕緊滾進去!” 馬氏被嚇得?一個激靈,趕緊把手里的鍋鏟放下,又費力地把背后的女兒解下來,摟在懷里輕聲哄著。 姜婉寧的目光自回?來就一直落在馬氏和?她?背后的孩子身上,她?趁無人注意時幾次擺手,可越是擺,神色越是惶然。 馬氏低聲說了句什么,摟著孩子跑回?房里。 而直到她?和?孩子的身影完全被房門?遮擋,姜婉寧也沒能收回?目光。 四個小的怕被陸老?二遷怒,見狀也紛紛躲回?屋子里,最后只剩下陸顯遠遠站著,卻也不?敢插手陸老?二和?陸尚之間的事?。 半晌,陸尚終于?開口:“我聽說二娘不?在了?” 一聽這話?,陸老?二頓時炸了:“你還敢跟我提她?!那個賤婦,我早跟她?說過?離她?娘家遠點,她?可就是不?聽!如今被人賣了去,難不?成她?還想叫我去救她??” “做夢!” “老?子當(dāng)年娶她?就花了五兩,這些年被她?拿回?家的東西也海了去,如今她?不?在了更好,往后再也沒有偷東西的家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