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姜母來之后，她的針線活極佳，布料的價格又比成衣便宜一倍不止，自是勸她改買布料了?。

    一開始姜婉寧和陸尚怕她做多了?針線傷眼睛，可姜母也?有她自己?的安排，她從不會在夜里動針線，便是白日?做活兒，也?都是挑日?頭足的時候，上午做一個時辰，下午再?做一個時辰，絕不過度，這才叫女兒女婿不再?多言，漸漸也?習(xí)慣了?陪她采買各色布料。

    且姜母的眼光也?是極好的，在一眾顏色繁雜的貨架上，她一眼就能挑出最漂亮的花色，甚至用不到姜婉寧說?話，她便自行跟店伙計打好價格，痛快麻利地布料包好了?。

    她知?女兒女紅一般，對此?也?不強求，偶爾姜婉寧碰上了?，便隨口?指導(dǎo)兩句，至于她日?后會不會去做，那便不在她跟進范圍里了?，與其說?是教學(xué)，倒不如說?只?是隨口?的兩句閑話。

    姜婉寧陪著姜母買完布料后，兩人?又轉(zhuǎn)進一家收拾鋪子，挑了?兩件小巧的耳飾，又選了?兩只?做工精妙的鐲子，耳飾是姜婉寧留著自用的，鐲子則分給姜母和陸奶奶，一人?一只?。

    隨著私塾規(guī)模的一步步擴大，姜婉寧的收入雖還是比不上陸尚，但想買什么貴重物件還是很容易拿錢出來的，再?說?只?是一點小首飾，左右也?花不了?多少錢。

    唯姜母收了?鐲子后，再?一次感慨：“想當(dāng)年，我只?求你在夫家不受苛待，何曾想過能有這般家境，陸尚雖是商籍，卻也?是個好孩子，他對你上心，你也?莫要辜負(fù)了?他才是?！?/br>
    姜婉寧笑了?笑，輕聲應(yīng)了?一句。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一轉(zhuǎn)眼，鄉(xiāng)試結(jié)束了?。

    這次去接陸尚的只?有姜婉寧一人?，她也?沒有到前面跟百姓擠擠挨挨，只?跟著家里的馬車等在外?圍，又在馬車車廂上掛了?車牌，很顯眼的一個“陸”字，保陸尚一出來就能看見。

    她在馬車旁等了?約莫半個時辰，終于等到了?陸尚同幾個私塾的學(xué)生一齊出來。

    陸尚在看見家中馬車后，下意識往旁邊看，打眼就瞧見了?等在旁邊的姜婉寧，本就輕快的心情更是舒爽了?，當(dāng)下緊了?步子，很快趕了?過來。

    其余學(xué)生見了?夫子在，也?跟過來打了?招呼，又見夫子和陸兄有話要說?，很快提了?告辭。

    只?剩姜婉寧和陸尚一前一后上了?馬車，伴著一聲馬鞭的輕響，馬車緩緩駛動，而?車廂里的兩人?，早是肩并肩腿貼腿地坐在了?一起。

    不等姜婉寧問詢，陸尚第?一時間交待：“阿寧，我覺得這回?我還是有上榜希望的！”他的眸子里一片精亮，念及妻子最近兩月給他講的無數(shù)功課，更是心生感激。

    “這么厲害——唔！”姜婉寧一句話未能說?完，只?覺眼前一暗，下一刻，陸尚已傾身湊上來。

    姜婉寧震驚地瞪大眼睛，感受著身下的車馬顛簸，心中實在羞赧，只?過兩息就將陸尚推了?開。

    陸尚悶笑不已，卻也?沒有再?堅持。

    回?家后，陸奶奶和姜母已做了?一大桌的好菜，便是姜父不在家，也?不妨礙他們高高興興吃了?一頓。

    飯桌上，姜母問及鄉(xiāng)試情況，陸尚就將題目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這些?題目姜母只?能聽懂，卻并不懂作答之法，還是聽姜婉寧說?：“這些?不都是我和爹給你講過的？”

    “要不我怎么說?這回?上榜有望呢！”陸尚笑道?。

    聽聞此?言，姜母和陸奶奶也?懂了?。

    管他考試題目難易，既是之前都學(xué)過的，考生本人?又有信心，那她們這些?作為旁觀者的，當(dāng)然?也?沒什么好說?了?，只?管提前道?一句喜，靜候佳音。

    鄉(xiāng)試后私塾會有約莫一個月的假期，直至放榜才會恢復(fù)上課。

    陸尚在家待了?兩天后，同眾人?提出：“不如去南星村的山上住幾日?？山頂新建了?竹屋，便是在夏日?也?很涼快，出了?竹屋走上百來步就有山溪了?，正是度假的好去處。”

    姜婉寧側(cè)目瞧了?他一眼，當(dāng)眾拆臺道?：“夫君這是想去度假了?，還是想去看山間農(nóng)場的情況了?？”

    陸尚也?不反駁，抬手捏了?捏她的手指：“這不好些?時間沒去山上瞧瞧了?，我這怎么都不放心，正巧這段時間有閑，就想去看看……阿寧是不是也?有好長時間沒見樊三娘了?？我叫陸啟把他家人?也?都接來，你正好跟樊三娘說?說?話，陸啟又添了?個姑娘，你還沒見過呢。”

    說?完這，他又給姜母和陸奶奶講，說?他那山上景致有多美，山上吃食又有多新鮮。

    眼見二老都動了?心，姜婉寧也?只?好答應(yīng)了?。

    姜父尚在郡守府上，他們也?沒過去打擾，只?叫人?送了?信兒，待姜父知?曉他們?nèi)ヌ?，一家四?已踏上了?去往山間農(nóng)場的道?路。

    到了?山上后，一切正如陸尚所說?。

    山上新建的小竹屋極合姜母和陸奶奶心意，才住進去就喜歡得不行。

    而?姜婉寧先是見了?樊三娘和她家剛足歲的小姑娘，緊跟著又有許多無名巷子的鄰居過來拜訪，細(xì)問才知?，原來是陸尚去了?塘鎮(zhèn)走動，叫他們聽到了?風(fēng)聲。

    這幾年無名巷的舊鄰們，家中孩子都去了?物流隊做工，皆是因幼時受了?她啟蒙，好不容易等她回?來一次，當(dāng)然?不肯錯過機會，或是包了?銀子，或是帶了?禮物，三三兩兩全找來了?。

    如此?，姜母和陸奶奶在山間各處行走，姜婉寧就留在山頂見客。

    而?陸尚沒了?人?管束，直接在塘鎮(zhèn)各處亂竄，凡是物流隊所在的地方，他都要親自去看上一眼。

    九月底，鄉(xiāng)試放榜。

    彼時陸家?guī)卓?還在山上，報喜的衙吏找了?兩天才問到他們下落，趕了?一路，終是將喜報送至陸尚手上：“恭喜陸秀才……不，往后就是陸舉人?了?！”

    第74章

    許是有了陸尚之前的提醒, 對于他這回榜上有?名，姜婉寧等人全不?意?外。

    但不?意?外并不?代表不?高興，哪怕他只是將將綴在百名之內(nèi), 但多?日的付出有?了回報，全家人都是興奮的。

    報喜的衙吏都有專門的標(biāo)志, 他又?是從塘鎮(zhèn)一路問?過來的，中途經(jīng)過了四五個村子, 以至陸尚中舉的消息傳了一路，陸家人才知道沒多?久，就發(fā)現(xiàn)有相熟的人找了過來。

    彼時姜婉寧才送走衙吏, 她們沒想到會在山間農(nóng)場住這么久, 就沒準(zhǔn)備紅封, 只能?用顏色相仿的錢袋包了銀子, 沉甸甸一只, 叫衙吏樂得合不攏嘴。

    而不?等他們重返山上, 就見?陸啟拉了一大車人, 離得老遠(yuǎn)就好：“陸哥，陸哥別走——”

    陸尚轉(zhuǎn)身望去，還以為又?是物?流隊出了什么事, 他旁邊的人也跟著斂了神色。

    直到?那一車的人到?了跟前, 陸啟第一個跳下車：“恭喜陸哥高中！陸哥往后就是舉人老爺啦！陸哥可是咱陸家村出的第一個舉人, 陸哥威武！”

    在他之后，其?余人也連連道了喜。

    詹順安他們護送姜家二老回來后，只歇了兩個月就跟了長途物?流，這回來沒兩天, 今天才準(zhǔn)備給陸尚匯賬呢，誰知就聽了這么大一個好消息。

    隨后他們又?見?陸啟要第一時間過來道喜, 索性也跟了過來。

    一輛板車上坐了二三十人，便是一人兩句話?，全都說一遍也費了不?少時間。

    陸尚被他們恭維得臉紅，本想打斷的，可余光不?經(jīng)意?瞧見?了姜婉寧等人的表情，三人每人面上都帶笑，陸奶奶和姜母更是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便是姜婉寧注意?到?他的視線后，也回了他笑容，眼底的笑意?是難得深刻的。

    陸尚：“……”算了，媳婦兒愛聽，那就叫他們說吧。

    等這么一圈人全說完了，陸尚大手一揮：“走！全都來山上，我叫人宰兩只羊，晌午就給烤了，家離得近的就回家把家人都接來，大家一起高興！”

    “好誒！”周圍一片起哄聲，眾人也不?扭捏，估摸著趕得及的，就又?跳回了車上，趕著回家把婆娘孩子都接來。

    有?些離家遠(yuǎn)的，又?或者像詹順安這般至今沒成親的，就跟著陸尚他們一起上了山，又?去山陰那面幫著捉羊宰羊，半人高的烤架被支起來，底下的火燒得極望。

    陸尚跟他們打了一聲招呼，就陪姜婉寧他們到?山頂去了。

    姜婉寧說：“報喜的衙吏這走了一路，想必知曉夫君高中的人不?少，后面還不?定有?多?少人前來拜訪，夫君畢竟常在塘鎮(zhèn)走動，不?如一齊辦場宴吧?！?/br>
    陸尚點頭：“阿寧看怎么安排好？”

    “擺流水席吧，塘鎮(zhèn)和周邊幾個村子都擺一場，收禮就算了，只當(dāng)跟百姓們熱鬧熱鬧?！?/br>
    姜母和陸奶奶也表示了贊同，陸尚便不?多?言了。

    “那成，晚點我就準(zhǔn)備，流水席的東西也好準(zhǔn)備，光這山間農(nóng)場的菜rou就夠了，我再叫陸啟他們?nèi)ジ鸺掖遒I些魚，幾場宴應(yīng)是挺好準(zhǔn)備的?！?/br>
    姜婉寧沒忘了更重要的事：“那流水宴后，夫君是如何打算的呢？”

    “什么？”陸尚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姜婉寧笑問?：“可是還要在塘鎮(zhèn)為生意?cao勞？我記著春闈就在明年?四月呢?！?/br>
    陸尚一拍腦袋，討好地勾了勾她的手指：“沒忘沒忘，阿寧便是不?提我也知道輕重，等流水席擺完了咱就回家，我這兩天把雜七雜八地都排好，保證后面一心念書?！”

    “也就最?后半年?多?了，夫君你?努努力，春闈過了也就差不?多?結(jié)束了，后面無論是繼續(xù)向?上考，還是回來松溪郡忙生意?，與其?一直記掛著兩件事，還不?如一次性把事做完，也好專心下一項嘛，畢竟你?這都辛苦多?半年?了，一鼓作氣，往后不?就輕松了？”

    陸尚忙不?迭點頭：“對對對，我也是這么想的！”

    姜婉寧抬頭打量著他的神色，見?他確是出于真心，而非顧及他們想法，這才松了口氣。

    幾人在竹屋里坐了一會，想著陸尚才是主位，光叫前來道喜的人cao持不?好，就一起過去，陸尚和姜婉寧去前山摘了些新鮮蔬菜，姜母和陸奶奶則幫忙給烤羊撒香料。

    除了從其?他地方來的這些人，陸尚把山上招呼禽畜莊稼的長工也全喊了來，再加上一部分人接來的家眷，零零總總小百十號人，兩頭烤羊也只是將將夠。

    好在姜婉寧和陸尚還準(zhǔn)備了其?他菜，又?有?那么多?婦人幫忙，總不?會餓了誰。

    其?中由姜婉寧和陸尚做得那鍋大燴菜最?受歡迎，先不?論其?中rou多?rou少，就是味道也極出眾，才一上桌就被眾人爭搶一空，最?后連盆底的湯汁都沒剩下。

    姜母和陸奶奶躲在一邊吃羊rou，姜母奇道：“我只知婉婉廚藝不?錯，卻不?想陸尚也不?賴，他竟還有?這般本事呢！”

    陸奶奶笑呵呵答道：“親家母是不?知道，早些年?家里還沒這么多?人伺候的時候，家里的飯一半都是尚兒煮的呢！我聽婉寧跟我講，當(dāng)初他起家的第一筆生意?，就是靠送鹵方得到?的?！?/br>
    “親家母可知觀鶴樓？那酒樓里的全魚宴，可就是尚兒想的，等回去了我?guī)?和親家公去嘗嘗，滋味可美了呢！”

    聽聞此言，姜母對陸尚的印象又?是大大改觀了一回。

    山上的眾人有?說有?笑，直至半下午才結(jié)束，找陸尚有?事相商的就去山頂小屋，沒什么事的就可以帶著家眷回去了，順便給鄉(xiāng)里鄉(xiāng)親說一聲，三日后陸老板辦流水宴！

    山頂上，詹順安將上趟走貨的賬目給了陸尚一份。

    他這些年?在各地奔波，并沒能?有?機會學(xué)?認(rèn)字，但他們長途物?流隊里也配了一個小管事，正是巷子學(xué)?堂出去的，走貨途中也教了他們一些，這般識上幾個大字，也省得跟人做生意?時被蒙騙了去。

    陸氏物?流中，要說能?叫陸尚絕對放心的，一個陸啟，另一個就是詹順安。

    詹順安已被提拔做了三管事，與陸啟一人主短途一人主長途，說不?上誰地位更高一點。

    按著物?流隊以往的慣例，長途運送后都是可以要求歇假的，只詹順安一直沒有?歇過，這回他來，陸尚也沒做多?想。

    誰知等兩人核對完了賬目，詹順安撓了撓腦袋，慢吞吞說道：“老板，還有?一個事……”

    “怎么？詹大哥你?有?話?直說?！?/br>
    詹順安道：“我看了后面的單子，最?近的一單也在兩個月后，所以我就想著歇一個月假，不?知老板這邊方不?方便?！?/br>
    “休假？當(dāng)然?沒問?題啊?！标懮姓f，“長途物?流后本就有?三到?五日假期的，詹大哥你?這么多?年?少有?休假的時候，便是把之前的假期給補上，也不?止一個月了，再說之前你?帶隊去北地，說好回來好好歇一陣子的，這不?也沒能?叫你?歇成?！?/br>
    陸尚雖好奇他怎改了主意?，卻也沒有?多?問?。

    哪知詹順安主動說：“還有?就是，下月初八，我就要成親了，老板要是有?時間，不?妨帶姜夫子一起來喝杯喜酒?！?/br>
    “詹大哥是要成親了！”陸尚這才驚訝，“我竟沒聽你?提過，是哪家的姑娘?。克赃@次休假就是為了成婚嗎？”

    “是跟我一個村子的，不?是誰家的姑娘，就是一個寡居的婦人，我這個年?歲肯定也不?想娶姑娘了，阿金她性子好，這些年?對我又?多?有?照顧，去年?她的婆婆也過了世，她膝下又?沒個孩子，家里獨她一人，我怕她被人欺負(fù)了，一時沒忍住，就跟她提了成親?！?/br>
    說這話?時，詹順安是有?些忐忑的，他雖不?在意?阿金的出身，卻也怕陸尚不?看好。

    陸尚只是點頭：“只要是心意?合得來的，跟誰成親都一樣，不?過詹大哥既是要成親了，總不?好剛成婚就遠(yuǎn)走，這樣我做主，詹大哥先休兩個月吧，跟嫂子感情穩(wěn)一點了再出遠(yuǎn)門。”

    “還有?啊，詹大哥以后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可不?能?跟以前一樣，一年?到?頭都不?著家，就算你?不?介意?，我怕嫂子要找我訴苦來了?！?/br>
    聽了陸尚的挪逾，詹順安不?禁老臉一紅，趕緊提了告辭。

    等把后面兩人也招待完了，陸尚轉(zhuǎn)去尋姜婉寧，又?跟她把詹順安將成婚的事說了一遍，夫妻倆一致同意?，必要準(zhǔn)備一份厚禮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