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巷口只買了包子和白粥，因著家里人多?，他便買了足足十屜，有?rou有?素，足夠他們這七八口人吃了。

    陸明暇眼睛還是老樣子，早上起時(shí)還鬧過一次，后來被姜婉寧抱去了身邊，這才算安靜下來，她話?極少，往往姜婉寧說十句，她才會(huì)應(yīng)上一聲，瞧著并不?像親人的樣子，偏生就是要趴在姜婉寧膝頭，稚嫩的小臉緊緊貼著她的小腹。

    姜婉寧也不?嫌麻煩，自己吃著素包，還時(shí)不?時(shí)給她喂上兩口，順便哄她多?說兩句話?，省得整日悶在家里，連與人說話?都不?習(xí)慣了。

    只是她來無名巷的次數(shù)實(shí)在太?少，一年?到?頭也來不?了一回，便是現(xiàn)在哄她說話?了，等她一走，輪到?馬氏帶孩子，多?半還是原狀。

    她原想勸馬氏兩句，偏對(duì)方一直躲在廚房里，直至他們離開也沒露面，她準(zhǔn)備好的勸慰也只好作罷，只臨走前憐惜地?fù)崃藫岷⒆拥念^，掩去眼底的一抹疼惜。

    馬車照例等在巷子口，無名巷的鄰居們都知道他們今日要走，好幾家都等在了家門前，一定要與他們打聲招呼才行。

    姜婉寧還看見?了好幾個(gè)之前在學(xué)?堂里念書?的孩子，其?中有?兩個(gè)說了親事，把媳婦兒也叫出來了，她手里沒準(zhǔn)備東西，索性一家塞了一兩銀子：“沒能?喝上你?們的喜酒，那便祝你?們白頭攜老，恩愛不?疑吧?！?/br>
    “夫子這——”兩家人抓著銀子頗是窘迫，又?見?姜婉寧不?肯收回去，只好接下，又?說：“謝謝夫子，也祝夫子和老板越來越好！”

    “謝謝你?們?！苯駥幮Φ馈?/br>
    從陸家到?巷子口，這一路光是打招呼就用了小半個(gè)時(shí)辰，等好不?容易上了馬車，姜母捂著嘴感嘆：“婉婉好生受歡迎誒……”

    姜婉寧被打趣了也不?害羞，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可不??！?/br>
    又?是引起一車哄笑。

    馬車將出塘鎮(zhèn)時(shí)，陸尚多?問?了一句：“可還要下車走走？我瞧你?今早吃得比平常都多?，后面還要趕半天路，你?小心積食?！?/br>
    姜婉寧想了想，卻是搖頭：“我沒覺得吃撐，胃里也還好，應(yīng)是不?用的?！?/br>
    “那好，路上若是哪里不?舒服了，千萬記得說?！标懮胁?放心地又?叮囑一句。

    好在一路順?biāo)?，?了半下午的時(shí)候，馬車順利進(jìn)入府城，又?一路奔著陸府而去。

    姜婉寧睡了半路，下車時(shí)精神奕奕，反是陸尚被她枕了許久，半個(gè)身子都麻了，在車上緩了好一會(huì)兒才能?動(dòng)。

    幾人進(jìn)了家門，一問?看家的下人才曉得，原來姜父還沒回來，郡守大人倒是中途遣了人來，一問?家里人都不?在，很快也離去了。

    姜母美目一橫：“我看你?爹他是想長住在郡守府上了！”

    姜婉寧忍笑，還要?jiǎng)裎浚骸澳镉H別生氣，爹他肯定是有?正事要忙，正好亮亮他們也在郡守府上，趕明兒我過去接他們，也問?問?爹什么時(shí)候回來?！?/br>
    哪料姜母并不?領(lǐng)情：“不?許問?！我倒要看看他想住到?什么時(shí)候?！?/br>
    “好好好，不?問?不?問?，我跟您一起看爹他什么時(shí)候回來……”姜婉寧就全哄著姜母說，一轉(zhuǎn)頭，果然?瞧見?陸尚掩面偷笑，肩頭上下聳動(dòng)不?已。

    從塘鎮(zhèn)到?府城這一路辛苦，幾人到?廳里稍微吃了點(diǎn)東西，也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陸尚的生意?多?半都在塘鎮(zhèn)，府城雖也有?，但底下管事就能?打理清楚，他既是回來了，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養(yǎng)好精神，等稍微歇上兩日，就該為日后的春闈做準(zhǔn)備了。

    他陪姜婉寧回房后，約定好等明日下午再去郡守府拜會(huì)，眼下則是先褪衣稍休，也不?拘什么時(shí)候醒來，總歸也是不?趕時(shí)間的。

    就是姜婉寧睡了半路，現(xiàn)在沒什么睡意?。

    她靠在陸尚肩頭，細(xì)細(xì)說道：“這兩日我想了下私塾的事，也稍微琢磨出點(diǎn)苗頭來。”

    陸尚強(qiáng)打精神，問?：“阿寧打算如何？”

    “夫君可記得，私塾里是有?一些女學(xué)?生的。”姜婉寧說，“其?實(shí)我最?開始辦學(xué)?堂，只是為了給無名巷的孩子們啟蒙，意?外接觸了項(xiàng)敏，才動(dòng)了給女子傳授的念頭?！?/br>
    “先說項(xiàng)敏，她跟了我好多?年?，學(xué)?問?如何暫且不?提，光是她手里的裁縫鋪和寫信攤子，就已遠(yuǎn)超許多?男子了，我看她便覺得，我收女學(xué)?生的目的是達(dá)到?了。”

    “后來開了私塾，私塾里的學(xué)?生也越來越多?了起來，雖也招了許多?女學(xué)?生，但我總覺得，上課的內(nèi)容有?些偏頗了，只因這幾年?給學(xué)?生們上課，都是緊著四書?五經(jīng)來講的，便是為了男子的科考，反忽略了其?他女學(xué)?生的想法。”

    “或許她們并無介意?，但說到?底她們不?能?參加科考，學(xué)?了這些東西有?多?少用處，也很難有?個(gè)定論，我甚至沒有?問?過她們，來私塾到?底是為了什么？是想通些情理，日后好與夫君琴瑟和鳴，還是欲習(xí)得一身本事，將來能?憑自己立足……”

    陸尚細(xì)細(xì)撫著她的手指，問?道：“那阿寧是想？”

    “我想將私塾里的男學(xué)?和女學(xué)?給分開了?！苯駥幍?，“能?教書?育人的夫子從不?在少數(shù)，可愿意?教女子立足的卻寥寥無幾?！?/br>
    “我知私塾里的學(xué)?生和其?家人都是信任我，才肯來一無名私塾念書?，他們既是為科舉而來，我也當(dāng)全了他們的心愿，所以我想著，私塾里可以招些新先生了?！?/br>
    “以后便由這些由我和爹考核過的先生給他們授課，我主管女學(xué)?那邊，但也不?是全然?不?管男學(xué)?，就是逐步減少我去男學(xué)?的頻率，夫君覺得，這般可行？”

    陸尚問?：“阿寧可是決定了？”

    “……嗯?！?/br>
    “那我也覺得成，阿寧想得很周全，已是在為大部分人考慮了，私塾這些年?教出這么多?學(xué)?生來，本就容易招人嫉恨，你?的一番新安排，也算是保全了大家了?！?/br>
    “你?知道的，無論你?想怎么做，我都站在你?這邊?！?/br>
    姜婉寧胸口一陣滾熱，良久未能?言語。

    就在陸尚準(zhǔn)備說些什么緩解氣氛時(shí)，卻聽姜婉寧忽然?道：“夫君，我忽然?覺得又?有?些餓了?！?/br>
    “啊？”陸尚一呆，“可我們不?是才吃過東西嗎？阿寧你?才吃了兩碗素面?。　?/br>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仍想吃些東西?！苯駥幠樕弦患t，受不?住陸尚震驚的目光，索性雙眼一閉，掩耳盜鈴起來。

    第75章

    陸尚雖不介意姜婉寧吃東西, 但她突然變了胃口?，少不得擔(dān)心她是染了病。

    他先是去麻利地準(zhǔn)備了好消化的粥米，在粥里放了雞絲和豬油, 又多煮了兩個(gè)雞蛋，一齊端來臥室中。

    雞絲粥的分量不少, 他是想等姜婉寧吃夠，剩余的由他來吃掉的。

    哪成?想姜婉寧用餐的速度慢是慢了點(diǎn)?, 到最后?一點(diǎn)?沒?剩，連著兩個(gè)雞蛋都吃了，盆光碗凈, 看得陸尚半天?回不過神。

    他終是忍不住說?：“要不, 咱明?天?去醫(yī)館看看吧？”

    “??？”姜婉寧愣住了, “夫君是有哪里不舒服嗎？”

    陸尚苦笑：“你今天?吃的也?太多了點(diǎn)?, 不光今天?, 細(xì)想最近這?段日子, 你吃的都不算少, 從前我沒?注意，這?兩天?才覺出不合適來，阿寧你真沒?覺得難受嗎？”

    他想了想, 這?連著吃兩鍋粥, 便是換做他一個(gè)大男人都覺勉強(qiáng), 也?不知姜婉寧是怎么吃下去了，瞧她現(xiàn)在的模樣，分明?是一點(diǎn)?異樣都沒?有的。

    姜婉寧被他說?得也?懵了：“我、我感覺沒?事啊……”

    “明?天?去醫(yī)館看看吧?！标懮幸诲N定音，“前些年每月都要請大夫來問?脈的, 自從去年大旱，這?個(gè)習(xí)慣就免了, 距離上次問?脈也?有段日子了，正好大家都看看。”

    “算了，還是明?日我早早起?來去醫(yī)館一趟，把大夫請來家里，不光你，家里人全都看看，也?算是求個(gè)心安了。”

    姜婉寧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

    她是累了困了，一沾床就睡下。

    而陸尚就怕她吃多了不舒坦，愣是守了一個(gè)多時(shí)辰，見她確實(shí)沒?有事，這?才緊挨著她躺下，前后?不過半刻，也?跟著沉入夢鄉(xiāng)。

    轉(zhuǎn)日清早，陸尚醒得極早，他看姜婉寧還睡著也?沒?打擾，只輕手輕腳地出了門，又跟早起?的姜母打了個(gè)招呼，溜溜達(dá)達(dá)去了醫(yī)館。

    醫(yī)館開門的時(shí)間向來很早，他趕到時(shí)門口?已有百姓在排隊(duì)。

    好在陸家跟這?家醫(yī)館本就有合作，他跟門口?的學(xué)童說?了一聲，就被破例放進(jìn)去，找到相熟的何大夫，等他看完手底下的病人，便拎著藥箱跟他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陸尚將姜婉寧的癥狀簡單說?了一下。

    何大夫想了想，問?：“只是食欲大增嗎？可有嗜睡惡心等癥狀？”

    “在我印象里只有食欲大增，并無其他癥狀?！?/br>
    何大夫皺了皺眉：“那且叫我去看看?！?/br>
    到家里的時(shí)候，家里幾口?人全醒了，姜婉寧陪著陸奶奶在院里擺弄花草，姜母在旁邊喝茶，而廚房那邊已有下人在準(zhǔn)備早膳了。

    姜婉寧已經(jīng)?將找大夫請脈的事給家里人說?過，除了陸奶奶和姜母外，其余下人也?一并帶著，也?算是在陸家做工的額外福利了。

    何大夫先被請去了堂廳，沒?過多久，姜婉寧就帶著旁人過來了。

    下人們?的請脈要靠后?些，尚在門口?等著，而廳里的人也?相繼坐下。

    陸尚說?：“先給夫人看看吧?！边@?回請大夫本就是為?了姜婉寧，給她先看也?是應(yīng)該。

    何大夫?qū)⒚}枕放到桌上，道一聲“得罪”，便將雙指放在了姜婉寧腕上，他習(xí)慣性地閉上眼睛，可前后?不過兩息，就重新睜了開，張口?便是：“指下圓滑，如珠走盤，此乃……”

    “喜脈？”陸尚聽得耳熟，便下意識(shí)接了一句，不偏不倚，正與何大夫的聲音重疊上。

    猛一下子，整個(gè)堂廳都安靜了。

    姜婉寧整個(gè)人都是傻的，過了好半天?才問?：“何大夫您說?？”

    何大夫后?退半步，拱手笑道：“恭喜陸夫人，您這?是有孕了??！”

    ……還真是啊。

    一時(shí)間，陸尚滿腦子都是這?幾個(gè)字，反反應(yīng)不過來這?意味著什么。

    直到陸奶奶一拍大腿：“婉寧這?是懷孕了呀！好好好，這?么多年，可總算是有了！”

    姜婉寧和陸尚皆是一個(gè)激靈，下意識(shí)看向?qū)?方，可在視線相碰的瞬間，又不約而同避開，只覺耳尖發(fā)燙，也?不知是在害羞什么。

    姜母沒?時(shí)間關(guān)心他們?的反應(yīng)，只催促何大夫：“那大夫可能看出婉婉是有幾月身孕了？脈象可穩(wěn)？姑爺說?婉婉近來食欲大增，這?是不是也?屬正?，F(xiàn)象?。俊?/br>
    她一連問?了許多，何大夫一一解答：“夫人已有兩月身孕了，脈象很穩(wěn)，您若是不放心，稍后?老夫再開兩幅安胎藥便足矣。”

    “孕期食欲大增也?屬正?，F(xiàn)象，日后?月份大了，或還有其他癥狀?！?/br>
    “哎好好好，那辛苦大夫您再給開兩幅藥，我一會(huì)兒跟您去醫(yī)館拿？”姜母追問?。

    何大夫說?：“不用您多跑這?一趟了，我回去會(huì)叫手下的學(xué)徒給您家送來，只是陸夫人月份還小，平日還需多注意些，切忌cao勞，切忌劇烈運(yùn)動(dòng)，飲食也?宜清淡，等到四五月份胎象坐實(shí)了，便可放松些了?！?/br>
    “好好好。”姜母是生育過兒女的人，可這?時(shí)仿佛忘了她的經(jīng)?驗(yàn)，她趕緊尋來紙筆，將何大夫的囑托一一記下，轉(zhuǎn)頭想交代給陸尚，哪成?想就這?么一會(huì)兒，人家早跑去女兒身邊了。

    陸尚俯身挨著姜婉寧，小夫妻倆也?不知在說?什么悄悄話，聲音小小的，只在他們?之間傳遞，外人是休想聽見丁點(diǎn)?兒。

    也?不知陸尚說?了什么，惹得姜婉寧眉眼一橫，抬手給了他一巴掌，不輕不重地落在他小臂上，又被他反手抓在手心里。

    “……”行吧。

    姜母默默閉了嘴，只把剛記好的注意事項(xiàng)折起?來，塞進(jìn)自己荷包中。

    后?面何大夫又給其余人診了脈，只有陸奶奶這?幾日多有奔波，脈象有些許不問?，隨后?開兩幅安神藥也?就無礙了。

    因著夫人有孕，陸尚做主給家里的下人都發(fā)了賞銀。

    做完這?些他仍覺不夠，摸著下巴琢磨：“阿寧你說?，我要不要也?給物流隊(duì)的工人發(fā)些賞錢啊，這?可是大喜事，我提早給你積些福分，日后?也?好更安穩(wěn)些?！?/br>
    姜婉寧斜眼看他：“夫君不是不信神佛嗎？”

    陸尚仿佛聽不出她的挪逾，正色道：“胡說?，我最是敬重神佛了！”

    “那就說?好了，一會(huì)兒我就給陸啟送消息，叫他給陸氏物流的工人全發(fā)一貫錢，就說?夫人有喜，只當(dāng)是給夫人和未出生的孩子積福了?！?/br>
    姜婉寧忍俊不禁，輕輕推了他一把：“陸老板好生豪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