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母預料的一樣，第二天早上，陶婷按時起床洗漱，看上去一如平常。

    “吃餛飩還是粥？”楊芳婷問。

    “粥吧?！碧真米讲妥狼?，把長發(fā)扎成馬尾。

    想逗女兒開心，陶澤均問：“馬上寒假了，今年想去哪里玩啊？”

    陶婷說：“我都行，mama不?是上次說想去鹿城嗎？”

    “寒假你有空?。磕悴?剛接了個節(jié)目？”楊芳婷盛好粥，把晚放到陶婷面?前。

    “春節(jié)總有空，我們?今年就不?去親戚家拜年了，直接去度假。”

    “不?行不?行，年夜飯總得吃吧?！?/br>
    夫妻二人討論得激烈，陶婷喝了幾口粥湯，放下碗說：“我上班去了啊?！?/br>
    “就吃這?么點啊，醬瓜你外婆自?己做的?！?/br>
    “晚了就堵車了?！碧真贸麄z笑了笑，“走了啊，拜拜。”

    不?確定今天leon會不?會來公司，但?路上她還是買了杯冰美式。

    李解和安今看見陶婷來了，叫住她問：“今天last day，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陶婷點頭答應：“好啊?！?/br>
    她走進辦公室，里間的門鎖著，陶婷把紙袋掛在把手上。

    上午在人事部辦好離職手續(xù)，等到飯點她一個人去了吉町吃拉面?。

    兩個月來不?知道吃了多少次，都快成她的工作標餐了。

    難得有一個這?么悠閑的午休，吃完面?陶婷沒急著回公司，在附近的商場逛了一圈。

    她給安今買了小夜燈，給李解買了套餐具，還給darlene買了香薰蠟燭。

    剩余的實習工資，她用來買了一條深灰色的羊絨圍巾。

    陶婷把購物袋放到車后座，只帶了darlene的那?一份回到公司。

    她拿著禮物，輕輕敲響辦公室的門。

    “進來?！?/br>
    陶婷推門進去，把禮物放到darlene的辦公桌上，說：“想來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br>
    “寶貝你太客氣?了?！眃arlene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

    陶婷笑了笑，雙手攥在一起，鼓起勇氣?開口說：“我還想來問問，我不?合格的地方在哪里。”

    “其?實我很喜歡你的，你學習能力強，人也踏實。”darlene語氣?里透著惋惜。

    陶婷問：“那?是我答辯的時候做得不?好嗎？”

    “還行吧，你們?幾個實習生的問題都大差不?差?！眃arlene在收納架上翻找出一份文件，抽出里頭的a4紙遞給陶婷，“雖然說起來你是我?guī)У?，?這?段時間leon才是你的leader，公平起見，你的平時分我是讓他來打的，你可以?看一下，這?是他給我的反饋。”

    陶婷接過那?張紙，低頭掃了一眼，上面?列著一張表格。

    darlene對她說：“未來還長，你都沒畢業(yè)呢，好好加油?！?/br>
    陶婷逼著自?己擠出一個笑容，抬起頭說：“嗯，謝謝，那?我先出去了。”

    “去吧?！?/br>
    表格里橫行是這?段時間她負責的每一項工作內容，豎行里分別寫著“global insight”（全局洞察力）、“rational thinking”（理性思維）、“ability of aesthetic appreciation”（審美能力）、“unication and expression skills”（溝通和表達能力）......，林林總總有近十?項。

    每一欄他都打好了等級，甚至細致到在末尾的備注里寫明“a”是5分，“b”是3分，“c”2分，“d”1分。

    一眼看過去都是b或c，陶婷就沒看見幾個a，最上頭幾行還有兩個d。

    最后的總分是67，有理有據，公平公正。

    陶婷站在走廊里，捏著那?張紙，上面?的字母和數字越看越頭暈。

    白紙黑紙清晰明了，冰冷無情地寫著她過去兩個月的所有表現。

    她不?知道自?己這?一刻是什么心情，表格是手寫的，一欄一欄那?么細致，有幾處還留著他涂改的痕跡，看得出他也糾結過。

    她該開心嗎？該說他閑的發(fā)慌還是認真?負責？

    那?她又該難過嗎？該委屈嗎？該生氣?嗎？

    陶婷自?己也不?知道了。

    第18章

    陶婷回到辦公室, 發(fā)現里間的門敞著，她嚇得一激靈，把?手里的a4紙團成團背在身?后。

    看見里頭空無一人, 陶婷松了?口氣, 剛剛自己慌亂的樣子顯得可笑?起來。

    隔著門框她最?后往里看了?一眼, leon的辦公桌總是維持著干凈整潔，一臺電腦、一沓文件，幾只筆，還有她買的那?只黑色馬克杯, 除此之外就沒什么別的東西了?。

    陶婷注意到掛在門把手上的咖啡被拿走了?，與此?同時強烈的挫敗感襲來。

    是啊，她一直以來的工作就是這么無趣、重復、簡單，換了?誰都可以。

    擔心leon隨時會回來, 陶婷把?桌上的東西一股腦地?丟進紙箱里。

    她離開的時候liam和ann不在工位上，格子間里空了?一大半。

    她都忘了?，現在是部門例會的時間。

    沒有和任何人說?再見，也沒有回頭拍張照片留作紀念, 陶婷捧著紙箱一路來到地?下停車場。

    她坐在車里, 沒插鑰匙, 因為她也不知道?現在應該去哪兒?。

    手機里有幾條未查看的新消息, 都是楊芳婷發(fā)來的, 問她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菜，幾分鐘后又?發(fā)來一條說?：爸爸說?今天晚上帶我們去外面吃。

    陶婷捧著手機，看著家里發(fā)來的文字，一瞬間鼻酸想要落淚。

    她吸吸鼻子, 打字回復說?：我和同事約了?晚上吃烤rou，明天吧！

    紙箱被她扔在一旁, 堆在最?上面的是她平時用來隨手記錄的筆記本。

    陶婷拿到手里，翻開第一頁，上面寫著一段沒派上用場的英文自我介紹。

    去機場接機的前一晚她在心里反復排練了?幾十遍開場白，但那?天來的人不是muller。

    第一次參加會議的時候她手忙腳亂，根本不知道?哪里是point，在紙上潦草地?寫了?幾個短語，好幾個單詞因為不知道?拼寫只完成了?一半。

    越往后翻，她記錄的東西才逐漸有了?框架、重點，變得完整并?清晰。

    有的時候她還會隨手在紙上寫下自己的想法?和疑問。

    leon說?職場上學到的東西才是最?有用的，她一直記得這句話。

    她把?每一次會議都當成課堂，認認真真地?聽講、做筆記，努力彌補自己和他?們的差距。

    她在紙上寫：“要用做品牌的思維做營銷，用做營銷的思維做品牌，在拉動短期銷量的時候記得同時維護好長期口碑，維護口碑的同時也要思考怎么制造爆點。”

    她寫：“不要抱著‘賣東西’的想法?去策劃營銷方案，首先要做的是讓產品被消費者記住?！?/br>
    一頁一頁翻過去，陶婷都能?回憶起leon說?這些話時的語氣和神情。

    這本筆記本是她實習之后新買的，現在都快寫完了?。

    他?明明說?過她成長了?，是她成長得太慢了?嗎？不夠明顯嗎？

    還是說?她本來就不適合干市場營銷，職場也不是學校，不是用來成長的地?方。

    他?只是隨口一說?，客套而?已。

    陶婷不記得自己在車里坐了?多久，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她才驚覺都已經到下班時間了?。

    “你在哪呢？”李解在電話里問她。

    “我，我在外面?！币婚_口才發(fā)現嗓子是啞的，陶婷咳嗽了?一聲，說?，“你們先過去吧，我馬上到?！?/br>
    “行?，等你啊?！?/br>
    怕在公司門口撞見他?和安今，陶婷特地?多待了?十分鐘才啟動車子離開停車場。

    周五的夜晚，又?臨近新年，路邊的樹上掛著彩燈，韓國街今天格外熱鬧。

    陶婷拿著購物袋推開烤rou店的門，在大堂里找到安今和李解的身?影。

    兩個人在說?話，沒留意到她進來了?。

    陶婷悄悄走近，站著他?們背后，一手一個把?禮物放到兩人面前：“surprise！”

    “什么呀？”安今回頭找她，“干嘛還帶禮物來？”

    “新年禮物嘛?！碧真迷诳瘴蛔?，取下肩包，“今天下班挺準時的啊。”

    李解嘆了?一口氣：“你不知道?，諾伯特出大事了?。”

    “怎么了?？”

    “高層大換血，可慘烈了??！崩罱獾沽?杯檸檬水遞給陶婷，“jeffery也跳槽了??！?/br>
    “他?去獅子牙了?？”

    李解挑眉：“你怎么知道?？”

    陶婷拿起水杯：“隨便猜的?！?/br>
    “哎呀別說?這個了?，我和liam也給你準備了?禮物?！卑步癯罱獯蛄?個響指，“快拿出來吧。”

    李解笑?著伸手從桌子下面拿出一大束花。

    陶婷愣住：“我剛都沒看見，藏這么好?！?/br>
    李解把?花遞給她：“還有一條手鏈，安今說?什么轉運粉水晶，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真的好不好?！卑步癯真谜Ａ?下眼睛，“招桃花的哦，為你精心挑選的?！?/br>
    陶婷捧著花，那?股鼻酸的勁又?冒上來了?：“謝謝你們?！?/br>
    “客氣什么。”安今把?菜單和筆放到她面前，“李解說?今天他?請客，讓咱們隨便點?！?/br>
    “這么好啊？”陶婷提高音調，故意說?，“那?我要吃和牛上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