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wǎng)絡(luò)發(fā)展的一大好處就是任何問題都能迅速找到答案, 陶婷三分前剛發(fā)帖子?問“打算跨考市場營銷專業(yè), 有什?么參考書推薦嗎？”，底下就立馬多了好幾條評論。

    有人勸退，讓她再多考慮考慮，也有人對她說加油, 有一個前不久剛剛參加完考試的女生直接把自己的參考資料書單和網(wǎng)課鏈接分享了出來。

    陶婷把評論區(qū)里提到的書名全部抄到紙上，第二天就去了書店。

    冬天衣服厚重, 她一手拎著一大袋書，爬了幾級臺階就哼哧哼哧喘氣?，口袋里的手機響了也顧不上去接。

    等到了家門口，陶婷把袋子?放到地上，摁響門鈴，扶著腰平復(fù)呼吸。

    她從口袋里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是個本地的陌生號碼。

    “喂?！?/br>
    電話里傳來一道溫柔的女聲?：“你好，是陶婷同學(xué)嗎？我是新遠教育的，你考慮得怎么樣了？我們有體驗課的，你方便的話可以先過來看看?！?/br>
    “我考慮了一下，還是不報班了，謝謝啊?！遍T打開了，陶婷掛斷電話，家附近剛好有一家教育機構(gòu)，她今天順路就去問了問，暑假兩個月的考研班就要三萬，比起所謂的名師一對一指導(dǎo)，她更信自己。

    “怎么買了這么多書??？”楊芳婷問。

    陶婷彎腰捧起地上的袋子?：“你幫我拿下另外?一個?！?/br>
    兩只胳膊快沒?知覺了，陶婷拿杯子?喝水的時候手都在?抖。

    “這都什?么呀？”楊芳婷打開塑料袋，從里頭隨手拿出一本書，“《市場營銷原理》？”

    陶婷一口氣?灌了半杯水，回答說：“考研用?的。”

    楊芳婷瞪大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要考這個？”

    “對?！碧真梅畔卤?，把書都拿進?自己臥室，“我想讀管理學(xué)?！?/br>
    廚房里還燉著魚湯，但楊芳婷這會兒完全顧不上，她跟著陶婷走進?房間，追問說：“你想清楚了沒??。磕憧急拘?？”

    “不，我想去人大?！碧真冒汛?里的書拿到桌子?上，一本本理好。

    楊芳婷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不是，你，你怎么就？”

    陶婷背對著她，問：“你不是也希望我考研嗎？”

    “那我是希望你走你該走的路啊，讀個研究生，最好能直接留校當(dāng)老師，你不是之前也這樣想的嗎？”楊芳婷知道女兒最近情緒一直不高漲，她緩和了些?語氣?說，“mama知道你有點?受打擊，想證明自己。沒?關(guān)系的，未來機會多的是，你別賭氣??！?/br>
    “我沒?這么不懂事，mama?！碧真梅畔率种?的書，回過頭平靜看著她，“我也不是想和你們對著干，所以故意挑難的路走。”

    “你知道沒?保上研后我的第一反應(yīng)是什?么嗎？”陶婷問。

    楊芳婷沒?有說話。

    “不是難過，是‘啊，要讓爸爸mama失望了’。我才發(fā)現(xiàn)，這么多年里我努力做的東西?不是因為我喜歡我想要，是因為我做了你們會開心?！碧真妙D了頓，說，“我在?諾伯特的時候認識了很多人，他們和我不一樣，比我聰明比我優(yōu)秀，他們都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不像我只會讀書和考試?！?/br>
    楊芳婷著急地打斷她：“你不要這么說自己，你在?mama心里也很聰明很優(yōu)秀?！?/br>
    陶婷搖搖頭，低聲?哀求：“我知道換方向考很難，但我現(xiàn)在?就想試試，失敗了我就死心了，好不好？

    印象中?這是楊芳婷第一次聽她主動說那么多話，女兒總是安安靜靜的，話少?，問她什?么才答什?么，小的時候就不太愛哭鬧，懂事乖巧，一直都讓她很省心。

    “我沒?有想過要給你什?么壓力?！睏罘兼糜行?無措，“爸媽總歸是想要你好的?！?/br>
    “我知道，所以這次可以讓我自己決定嗎？”

    “你自己想清楚就好?！睏罘兼棉D(zhuǎn)身離開臥室。

    距離考研還有近一年的時間，但這樣的備考時間對陶婷來說也并不寬松。

    她的本科專業(yè)是漢語言文學(xué)，轉(zhuǎn)到經(jīng)管類方向不僅意味著她需要系統(tǒng)地接受新的知識，還要轉(zhuǎn)換原本的思維模式。

    陶婷在?書桌前貼了兩張紙，一張是每個星期的時間規(guī)劃和任務(wù)安排，另一張是被她揉得皺皺巴巴的評分表。

    這個寒假她幾乎沒?有出過門，學(xué)習(xí)和做題本來就是陶婷擅長?的事，市場營銷又是她現(xiàn)在?感興趣的東西?，所以這次效率和專注力都格外?高。

    唯一的小插曲是父母在?回江北老家拜年之后，把堂妹陶迎楠也接了過來。

    陶婷上次見這個meimei都是兩年前的事了，但她看上去竟然沒?什?么變化，個頭好像也沒?怎么長?，依舊瘦瘦小小的。

    “楠楠來了跟我睡嗎？”陶婷問楊芳婷。

    “不影響你復(fù)習(xí)，我把書房收拾一下，讓你爸把你以前那張單人床從車庫里搬出來?！?/br>
    “沒?事?！碧真每戳搜墼?客廳里看電視的陶迎楠，“跟我睡也沒?關(guān)系?！?/br>
    楊芳婷小聲?說：“她挺乖的，你小時候就這幅樣子?。”

    陶婷和堂妹的關(guān)系說親不親說遠不遠，她也不是個擅長?聊天的。

    爸媽不在?家的時候，姐妹倆一個在?房間里看網(wǎng)課，另一個在?客廳里做作業(yè)，互不打擾。

    陶婷負責(zé)兩個人的一日?三餐，陶迎楠非常省事，問她要不要吃什?么她都說可以。

    但有的時候她又太省事了，小孩睡得早，晚上九點?陶迎楠洗漱完準(zhǔn)備睡覺，陶婷會開著臺燈再看會學(xué)習(xí)資料。

    她好幾次發(fā)現(xiàn)自己上床的時候meimei都還醒著，等陶婷主動問了她，她才說有亮光的話會睡不著。

    考慮到還是青少?年的發(fā)育問題比較重要，陶婷開始每天跟著陶迎楠早睡早起。

    學(xué)習(xí)是一件漫長?、反復(fù)并枯燥的運動，兩個禮拜過去，陶婷發(fā)現(xiàn)自己的記憶力遠不如高中?時期，明明昨天才看過的知識點?，今天再去回憶就只能想起個大概，這對她來說非常痛苦。

    看了再多書，記不進?腦子?里就等于無用?功。

    陶婷抓抓頭發(fā)，挫敗地趴在?桌子?上。

    聽到敲門聲?，她抬過頭，看見陶迎楠站在?臥室門口，怯生生地對她說：“jiejie我們?nèi)タ措娪鞍??！?/br>
    “你想看電影啦？”在?書桌前坐了一上午，一站起來陶婷才感到腰酸背痛，她伸了個懶腰，問陶迎楠，“想看什?么片子???？”

    陶迎楠走進?來，把手里的電影票遞給她。

    “你哪來......”陶婷明白了過來，“大伯給你的？”

    陶迎楠點?點?頭。

    “好吧。”陶婷接過電影票，“好不容易放個假是該多出去玩玩。”

    穿了半個月的家居服，頭發(fā)也總是亂糟糟地盤在?頭頂，出門前陶婷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面色蒼白得仿佛被妖精吸干了精氣?。

    “你等我一下啊?！彼氐脚P室，在?化妝包里翻找出一支口紅。

    唇上有了血色，瞬間順眼多了。

    發(fā)現(xiàn)陶迎楠一直盯著自己，陶婷把口紅遞過去：“要涂嗎？”

    陶迎楠搖頭：“不要?！?/br>
    陶婷蓋上口紅蓋子?，伸手替她理了理劉海：“到年紀(jì)你就喜歡了?！?/br>
    陶澤均給她倆買的電影票是一部賀歲檔的喜劇片，闔家歡樂，老少?皆宜。

    電影是挺好看的，就是后排的小男孩老是踢她椅子?。

    陶婷非常感謝她老爸沒?買喜洋洋大電影，否則整個影廳都是吵吵鬧鬧的熊孩子?，她寧愿回家背書。

    想到這，陶婷偏頭對陶迎楠說了句：“還是你好啊。”

    陶迎楠睜著大眼睛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聽沒?聽清楚她說的話。

    陶迎楠在?家里一直住到開學(xué)前，需要放空腦子?的時候，陶婷就會帶著meimei出門逛逛。

    年后沒?多久安今也要離開申城了，她走之前兩個人碰了下面，還在?那家咖啡店。

    陶婷把陶迎楠也帶出來了，給她點?了份小蛋糕。

    “你meimei好乖啊?！卑步駥μ真谜f，“和你長?得也挺像的。”

    陶婷笑了笑：“我媽也這么說，說我小時候就她現(xiàn)在?這幅樣子??！?/br>
    那天陶婷和安今聊了很多，唯獨沒?有提一個人。

    分別時，安今猶豫過后還是開口對她說：“l(fā)eon最近很忙，我也沒?見過他幾次?！?/br>
    陶婷“哦”了一聲?。

    “我想你也許會好奇。”安今說。

    陶婷點?點?頭，她是好奇。

    每晚睡覺前她都會習(xí)慣性地打開微博，那位叫l(wèi)eon_xu的用?戶已經(jīng)兩個月沒?有發(fā)布過新博文了。

    有一天陶婷點?進?去，發(fā)現(xiàn)他刪了所有內(nèi)容，關(guān)注人數(shù)是0，粉絲數(shù)也被清空了近一半，而她頂著“用?戶0918273125”的原始id躲過一劫。

    “l(fā)eo是誰？”

    陶迎楠突然出聲?，陶婷嚇了一跳：“你還沒?睡??？”

    “有光睡不著?！?/br>
    陶婷摁熄屏幕躺進?被窩里：“我不看了，睡覺吧?！?/br>
    “你還沒?回答我，leo是誰??？”

    “不是leo，是leon?！碧真迷?黑暗中?睜開眼睛，“沒?誰，以前實習(xí)的上司?！?/br>
    陶迎楠又問：“他是外?國人嗎？”

    “不是，中?國人。”

    “那為什?么要叫英文名？”

    “外?企都這樣?！?/br>
    “為什?么？”

    “工作的時候用?一個新名字方便很多，有的時候頂著自己大名，很多事情你會不好意思干的?！?/br>
    陶迎楠沒?聲?了，陶婷打了個哈欠，說：“你今天怎么問題這么多？”

    “今天下午那個jiejie很漂亮?！?/br>
    “你說安今??？想長?大以后變成她那樣的大人嗎？”

    “不想?！碧沼f，“我想和你一樣?！?/br>
    陶婷樂了：“我有什?么好的?！?/br>
    “你好?！?/br>
    “你也好，睡覺吧。”困意襲來，陶婷閉上眼睛，拉高被子?說，“晚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