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輕聲嘆息起來，“你到底想要什么，真要把我們這些親近人類的神明都趕盡殺絕嗎？我知道你獨(dú)斷專行，從來不關(guān)心眾神?？墒悄銓θ祟悈s是有一分愛惜的，為什么要將種子放在冥府？”

    她百思不得其解，哪怕要消滅他們，也不該用這么慘烈的手法。

    爭斗神權(quán)可以通過戰(zhàn)爭，通過阿瑞斯散播不理智狂暴神力，不和女神與她的孩子散播瘟疫與霉運(yùn)。

    甚至是與哈迪斯合作，讓他們加快收割人命的腳步，達(dá)到剝奪某個地區(qū)的神力的目的。

    要消亡神的神權(quán)，有太多方法，哪怕需要時間?？墒撬麄兪怯郎纳衩?，最不怕的就是時間的流失。

    她與雅典娜，赫爾墨斯都仔細(xì)研究猜測過他的計劃。

    可是不管是哪種想法都有極大的漏洞。

    雅典娜說，他們?nèi)鄙俸苤匾南?，是宙斯知道，而他們被瞞住的事關(guān)生死的消息。

    “那個還沒有出世的所謂新神，真的能讓你癲狂至此？連可能謀奪你權(quán)職之位的孩子，你都有方法輕松解決他們，還有什么事情大過你的王座？”

    赫拉是真心實(shí)意在疑惑，以前宙斯不管要做什么事情。哪怕不告訴她，她也能憑借對他的了解猜測個一二。

    唯獨(dú)這次，他們都集體對他的瘋狂感到不可理喻。

    宙斯望向東方，阿波羅有所察覺地抬起頭，與他對視的瞬間，預(yù)言之神眼里的命運(yùn)之線交織的世界，也印入他的眼里。

    龐大，雜亂，連神窺視一角都頭痛欲裂的恐怖世界。

    宙斯不舒服地瞇上眼，他被妄圖窺探未來命運(yùn)的力量灼傷了眼瞳。

    隱忍片刻后，他終于顯露出貪婪狠戾的一面。

    “我要吞噬命運(yùn)，改變這片大地上所有神與人的的結(jié)局。”

    哈迪斯與泊瑟芬那個即將出生的孩子，是逆轉(zhuǎn)他們命運(yùn)的神靈。

    宙斯一開始看到泊瑟芬落入大地之下，也想過要立刻跟自己的兄弟討要回來。

    還讓雅典娜將他的命令遞給赫卡忒，讓她去帶種子神重新回歸大地沉睡，安靜生產(chǎn)生機(jī)之力。

    可之后阿波羅卻走入他的居所，將他看到殘缺未來放入他的眼里。那個預(yù)言太過可怕，哪怕有可能看錯，他們也無法承擔(dān)萬分之一會發(fā)生的可能性。

    而在告訴他之前，阿波羅也提前部署了一切。

    他將預(yù)言送入德爾斐女祭司的心里，借她們嚼月桂葉的口，讓來自東方的戰(zhàn)船將泊瑟芬送往三角島，去與追捕堤豐的哈迪斯相遇。

    本來泊瑟芬的命運(yùn)是直接醒來，不會遇到哈迪斯。

    阿波羅為了改變這個命運(yùn)線，用盡了伊利翁信徒的信仰，導(dǎo)致神殿倒塌。還遭受到一段時間的萬物反噬，連塊石頭都要陷害他，讓他跌倒。

    宙斯對自己的妻子顯露出自己掠奪成性的兇殘，“我要等待他們的孩子降生，然后搶來吞食掉。”

    這樣他就能得到徹底cao控整片大地生死的能力，這才是至高無上的神王才該擁有的完整力量。

    而不是飽受命運(yùn)之線的cao控束縛，想要動一根線都要遭受折磨。

    赫拉沉默良久，似乎在消化他這份毫無道理的「胡言亂語」，改變大地上一切生靈的命運(yùn)是什么意思？

    宙斯伸手按到她的肩膀上，想要將她推開，“我已經(jīng)滿足你日夜不息的窺探欲，告訴你我的想法，現(xiàn)在你可以回自己的床上休息，承受誓約的反噬。”

    看似溫柔的話，其實(shí)暗含著她該去動彈不得躺著，別再妨礙他追逐權(quán)力的渴望。

    最好是一躺不起，他可以趁著她衰弱下去，無法用夫妻的權(quán)力制約他的時候，他可以成功解開他們的婚約，將她的自然之力重新拿回來。

    赫拉被他重重一推，差點(diǎn)摔到地上，她怒意十足地抬眼，指尖終于毫不猶豫抓破他的皮膚，抓出了血。

    她將這點(diǎn)血攥在自己手里，宛如攥著宙斯般，恨不得將他捏碎了吞下去。

    而來自冥府的黑暗污穢也纏繞上他們的腿。

    哪怕宙斯不是承諾者，也被詛咒給徹底黏上，那是入骨的酷刑，去皮挖rou都刮不掉。

    赫拉又恢復(fù)自己的溫柔，她越是表現(xiàn)得喜愛他，兩個人的婚約就越是穩(wěn)固。

    “宙斯，你忘了我們的神權(quán)可以分享，災(zāi)禍也要互相分擔(dān)?！?/br>
    沒法讓他一個人承當(dāng)冥府的詛咒，那么她也要讓他承受一半以上的災(zāi)禍，要虛弱就一起虛弱。她躺著，他也別妄想安穩(wěn)坐著。

    當(dāng)年他與她在一起，這可是他親自承諾的，他們福禍共享，神權(quán)對半。

    雖然這個諾言經(jīng)過這些年的破壞，已經(jīng)如潰爛的rou那樣生出蟲，卻還是有效果。

    赫拉親密地抱著他，“你看，哈迪斯這次可真是生氣了?！?/br>
    宙斯灼傷的眼眸剛?cè)?，就看到無邊無際的污穢從腳下涌來，那是來自冥府的水，冰冷刺骨，哪個神明沾惹上都要剝?nèi)ヒ粚悠ぁ?/br>
    就是宙斯，面對這一半的詛咒也得頭疼不已。

    “我遲早要將整個婚約制度徹底廢除。”他這么說著，手卻緩緩抱住她的腰，并沒有避開這個詛咒。

    赫拉沒有說話，她閉上眼終于在宙斯懷里睡著。因為違背誓約的緣故，她這段時間都沒有閉過眼。

    黑暗在光明的奧林波斯上涌動，將神王夫婦的膝蓋淹沒。

    這就是詛咒的極限，畢竟宙斯的信仰實(shí)在太多，有他分擔(dān)誓約后果，赫拉就不用直挺挺躺上很長一段歲月。

    哈迪斯低下頭，收回看向奧林波斯的視線，現(xiàn)在大地排斥他，想要看清楚大地之上的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甚至聽不到聲音，只能看到宙斯與赫拉抱在一起，跟一對無比恩愛的天鵝般輕聲說著什么甜語。

    宙斯的情話出了名的厲害，以前哈迪斯從不將這些小技巧放在眼里，可是此時他卻是真心想要學(xué)一學(xué)。

    哈迪斯的視線落到自己的手腕上，上面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纏著一截透明的絲線，而絲線就牽在泊瑟芬手里。

    這是米諾斯他們?nèi)舆M(jìn)來的命運(yùn)絲線，能帶領(lǐng)迷路的神回到最正確的方向上。

    他拿到手后，發(fā)現(xiàn)恰好是年輕的新線，捆綁他人并不會疼痛，甚至還因為命運(yùn)女神給予的神力，而能感受到無上歡愉。

    本想用在泊瑟芬身上，結(jié)果她卻一個笑容就哄著他，將線綁到他手腕上，然后就被拉著開始尋找出去的路。

    她走在前面，攥著線拉著他邊走邊說：“你真的忘記怎么出去嗎？別誑我，這個迷宮就是你畫的。”

    可能是線太短了，加上她現(xiàn)在依舊是人類，只能隱約感知出路的方向，卻無法看清楚哪條路最快能走出去。

    泊瑟芬走到酒神的繪畫前，發(fā)現(xiàn)繪畫里的狄奧尼索斯失去了葡萄，正蜷在空陶缸里沉睡，身側(cè)的隨從也在自相殘殺，血與殘肢散在睡著的酒神四周。

    年輕的神靈睡著的模樣天真溫柔，可是他失去葡萄的權(quán)杖卻串著的信徒頭顱。

    等等，這幅畫不是酒神信徒狂歡圖嗎？怎么突然變成恐怖大全故事現(xiàn)場，還是那種扭曲到讓人覺得反胃惡心的獵奇片。

    有什么模糊的記憶從腦子快速閃過，大地……異樣感剛升起來，又因為身體留不住的緣故快速消失。

    她在記憶光海里好像經(jīng)歷了很多，可是醒來后回想起來除了大片大片的黑暗，一些零零碎碎的神的知識，就只有哈迪斯剛出生握著她，跟卡俄斯的承諾這兩個記憶是最清晰的。

    再努力去想，也能找尋回來更多的記憶?？墒撬纳眢w卻會承受不住，只能暫時止住這個危險的行為。

    哈迪斯無動于衷地看了一眼后，才想起泊瑟芬應(yīng)該不喜歡這種場景，他用腳踢了一下墻壁，壁畫立刻融化成斑駁的舊墻。

    他踢完了畫，才放輕聲音說：“我繪制的時候腦子都是你的影子，手指一抖，多了好幾道不必要的走廊，整個迷宮地圖都跟著亂了，所以忘了怎么走。”

    唇舌吐出來的都是謊言，他毫無愧疚心地只想跟泊瑟芬一同游蕩在這里。

    只有他們兩個互相擁抱著，哪怕沉睡也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泊瑟芬扯緊了絲線，回過頭陰惻惻看了他一眼，“你騙我倒是很熟稔，看來是做了很多次?！?/br>
    都是她的影子這句話可能是真的，忘了怎么走不可能。神的腦子就沒有所謂遺忘這個功能，他們能自由調(diào)用自己經(jīng)歷過的所有的記憶，甚至是別的人或者神的記憶。只要能力夠強(qiáng)悍，他們真的算是無所不能的一個種族。

    哈迪斯那張半永久凝固的冷漠面具，被這句話擊出裂縫，他難得心虛地抬頭去看別處，不敢面對氣勢洶洶來質(zhì)問的泊瑟芬。

    泊瑟芬不想還能忍著，現(xiàn)在是越想越氣、她轉(zhuǎn)頭面對著無處可逃的冥王，一步一步逼近他。

    走到他面前的時候，直接將他用力推到墻壁上，直截了當(dāng)?shù)啬曋?/br>
    沒有抵抗的哈迪斯抿著唇，眼睛下垂，連黑色的鬈發(fā)都失去了精神氣，跟著主人一同軟趴趴地垂著。

    泊瑟芬看到這個模樣的他，心跳都落了一拍，心慌意亂的熱意從她的掌心燃起，是來自觸碰他的皮膚的溫度。

    他毫無抵抗地低下的臉，在安靜的不安中有種任由她索取的馴服姿態(tài)。

    連堅實(shí)的身體都松懈掉所有力道，只為了容納她對神來說，過于脆弱的身體。

    從前沒有注意過的所有接觸細(xì)節(jié)，都通過漫長無比的深入結(jié)合帶來了不容拒絕的影響。

    她現(xiàn)在連他略微粗重的呼吸聲，都會忍不住在意起來。

    “你……”她停頓了下，捋了會問題表格才先挑出其中一個，“你是不是一直在我的夢里自由進(jìn)出？”

    哈迪斯因為她的貼近，全身的筋骨與肌rou都開始繃起來，他對她的忍耐力已經(jīng)無限接近無，又要開始體會到愛意過滿，卻無法全部傾泄而出的痛苦。

    別嚇到她，藏好這瘋狂到他自己都覺得丑陋的占有欲……

    哈迪斯試探性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到她下眼瞼略微繃緊起來，站姿也僵硬起來的瞬間，就感知到她的情緒變化。

    沒有任何臉皮負(fù)擔(dān)的冥府之主出爾反爾地立刻搖頭，又覺得這個說謊痕跡太重了，略一思索就企圖用語言來讓她消氣。

    “并沒有每夜都進(jìn)入你的夢里，只有過于思念你，渴望與你在一起的時候才迫不得已踏入你的夢境里?！?/br>
    泊瑟芬的表情沒有變化，她問：“哪幾次？”

    哈迪斯立刻想起他們在夢里一同的經(jīng)歷，唇線微揚(yáng)起來，他冷硬的臉對于微笑這個表情越來越熟悉，特別是面對泊瑟芬的時候。

    泊瑟芬沉默了下，才了然說：“約會那個夢？”

    她親吻他喉嚨上的黑色烙紋就不提了。

    難怪她醒來后總覺得那個夢清晰得可怕，完全不是她平時做夢的風(fēng)格。

    哈迪斯沒有反駁，而是低頭輕吻了下她的唇。

    而他身后的舊墻壁開始發(fā)出柔和的光澤，從未出現(xiàn)在冥府的色彩風(fēng)格，大片大片在墻面上潑灑開。

    美麗的顏料快速繪制出了蒙上光的暖紅色摩天輪車廂，溫暖清透的天空，坐在車廂里的一對親密的情侶在親密吻著對方。

    一切都是青春的，美好而夢幻的。

    所有后續(xù)的問題都消失在舌尖，她看到這副熟悉到可怕，又陌生到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壁畫，嘴角一下?lián)P上去，眼睛卻酸澀起來。

    “所以你知道……”

    在寂靜了一瞬后，她聲音輕緩下去，宛如告白般把自己藏著的暗戀說出來。

    “我喜歡你?！?/br>
    第88章 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