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臘神話]春神之戀 第1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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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石榴手里的石榴花冠斷裂開, 四周漂浮著代表生命種子的碎葉子, 它站在這里, 是一棵最孤獨的植物。 “嗷嗚?” 大石榴轉頭就看到時間縫隙外,路燈下,那只狗依舊蹲在那里等候。 大石榴突然發(fā)現(xiàn),它哪里像植物,它像條狗。 —— 下墜的瞬間,梁又綠抱著的男人驟然消失在黑色的濃霧里。 她急忙伸手去撈,卻只抓到一條白色的線。 接著眼前的出現(xiàn)各種各樣旋轉的顏色,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完全不給她適應的機會,將她卷入其中,帶來視線發(fā)黑的眩暈感。 她費勁睜開眼,看到那些不斷涌來的顏色竟然是無數(shù)的花朵。 密密麻麻不知道幾千萬朵花擁擠在一起的色彩污染,讓身處其中的人感覺到驚悚。 在這堆彩色中,只有她手里的白色絲線亮得出奇,不管多少色彩都淹沒不了。 就跟受到召喚般,梁又綠握緊線用力一扯。線條跟有生命一樣,立刻纏繞上她的身體,將她不斷往前拖拽。 色彩跟花朵開始從她身邊褪開,一條黑暗的道路從她腳下延伸向前。 簡直瘋了。 梁又綠站在色彩與黑色中間,手里抓著一條絲線,滿腦子都是疑惑。 荒繆感跟著開始恢復的理智來得無比倉促,她才想起剛才自己看到個奇怪的男人,手腳就跟有自己的意識一樣,毫不猶豫就沖上去抱住人家。 對方不知道是人是鬼,她抱一下就落到這個魔幻的地方。 身處和平的日常生活中太久,導致她處理意外的事情顯得有些遲鈍,她甚至才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并沒有害怕的情緒,更多的是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就好像自己是失憶的愛麗絲,第二次進入兔子洞。哪怕腦子一片空白,身體卻對這些荒誕的景象異常適應。 梁又綠身后涌動著無數(shù)的花色,她卻死死盯著前面那條黑暗的小路,腳再次跟有意識般,往前踏出一步。 刺痛從腳底傳來,如踩到了荊棘地。 她本能縮回腳,皺起眉頭,忍不住回頭就看到這些絢爛的色彩上面,是她熟悉的世界。路燈,一條狗,公路跟公交車站。 公交車來了,候車廳里的乘客一個一個正在上車。 梁又綠突然清晰地意識到,她回頭就能走出這個詭異的地方,回到自己熟悉的生活里,走快點就是公交車最后一個乘客,能順利回到家里。 家里廚房的桌子上還留有mama做的宵夜,熱一熱就是一碗深夜美食。 正常人都會選擇,拔腿就往自己熟悉的世界里跑。 梁又綠抬起腿,再一次踏入黑暗里,她不理解自己的選擇,只知道自己的心跳快得要窒息。刺痛從腳底,攀爬到腳踝,小腿,最終到全身。 她拉著絲線,艱難往無光的地方走著,像是在尋找最后一口-活氣的瀕死之人,害怕、驚慌、渴望與不顧一切的決然混在一起,給了她去尋找答案的勇氣。 梁又綠腦子里不斷想著剛才看到的那個男人,她想知道為什么見到他,她胸口的空洞一下就被填滿了,他們是不是在別的地方相遇過,相識過,甚至相愛過。 無數(shù)個沒有答案的問題,填滿了她落水歸來后的每個日子,讓她跟個患有情緒病的絕癥患者,在每個黑夜里都蜷縮著,睜著眼,不知道要去抱誰地糾結成一團。 梁又綠不想再過那種生活,她需要一個明確的答案,一個讓自己從漂浮的痛苦中落地的真實答案。 黑暗中漂浮著濃霧,她撥開濃霧,就看到黑暗的盡頭一面黯淡的墻出現(xiàn)。 梁又綠走到墻前面,這是一大片用泥漿涂抹,又用顏料繪制而成的壁畫,也許是墻壁太過老舊,連帶上面的顏色褪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淺雕出來的線條還存在。 手里的絲線盡頭就在墻壁里,她走近一看,灰暗的線條中,一個模糊的身影出現(xiàn),他有一頭漂亮的鬈發(fā),散亂在肩頭。背對著她,單膝跪地,彎下身體不知道在搜尋什么。 他手腕上,系著一根白色的絲線,這條絲線從墻壁里一圈一圈落在地上,又落出墻壁外,來到她手里。 哪怕這么糊的畫,她也能看到那個高大的身影。 因為彎下身體而拱起的背部肌rou輪廓,還有小腿處緊繃而起的力量感,是個戰(zhàn)士嗎?就像是那些歷史里,騎在戰(zhàn)馬上出外打戰(zhàn)的勇士? “這是海上的……這是教導……這是迷宮……” 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從墻壁里傳來,那個繪制出來的身影邊撿著什么,邊在嘴里念叨。 “哪一截是她的笑容……” 他的語氣焦躁起來,似乎費力在思考什么,卻得不到自己滿意的答案。 “這兩條線哪個前哪個后?” 他似乎很痛苦,半蹲著的身體都弓起來,雙手死死攥著什么開始顫抖起來。 明明畫動起來還有聲音跟鬼片沒有兩樣,可是梁又綠的第一反應不是驚悚,而伸出手想要去碰觸他。 梁又綠從來沒有對一個人,不,該說對方哪怕只是個簡單的圖畫線條那么好奇過。 她伸手輕輕的,不敢使出一絲力氣,摸了摸了那個男人的背影,生怕將這些要消散的線條碰碎。 手指碰到的卻不是粗糙冰涼的墻體,而是直接探入墻壁里,觸碰到他的背部,溫熱蓬勃的生命力,如蜂蜇到般刺入她的掌心里。 梁又綠被嚇到一跳,扯了一下線,卻發(fā)現(xiàn)沒有扯動,那個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何時已經(jīng)站起身來,他回過頭,模糊的臉正對著她。 本該很驚悚的一幕,梁又綠卻沒有任何恐懼感,她甚至還往前走一步,更加貼近壁畫。 而那個高大的身影也轉過身來,走到她面前,隔著破敗的墻面,從里面探出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 泊瑟芬才發(fā)現(xiàn)他手掌上死死抓著一捆絲線,有完整的,有破碎的,有沾惹塵土的。 仿佛他剛才蹲在地上就是在撿這些線頭。 這些線很重要嗎? 梁又綠剛這么想,對方就將她拽入墻壁里,她眼前一黑,腳步踉蹌,重新恢復視線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張黑木桌子前。 桌子堆著各種脆弱的卷紙,有些紙上面還能看到植物的碎枝,卷紙邊是隨意放著的植物硬筆跟墨水。 梁又綠四處看了看,發(fā)現(xiàn)四周一片漆黑,剛才拽著她的身影不知道是不是消融在黑暗里,已經(jīng)消失不見。 唯一的主角只有眼前的桌子跟桌子上的紙張。 這些東西,不管是模樣還是散發(fā)的天然氣息,都該放入博物館里展覽,充滿了歲月的味道。 梁又綠對這些不該見過的東西,卻有一種自然而然的熟稔感,她的手壓著卷紙的一角,另一只手順利地將卷紙一點點打開。 是卡通畫。 很熟悉的卡通畫,是她做旅游手帳的慣用繪制風格。 哪怕色彩單一,不如她的旅游手帳一些用蠟筆畫出來那么多花樣。 可是這種熟悉無比的線條與風格,都該是出自她的手。 第一頁是船,尖頭的木制船,特殊古老的模樣,揚著帆布,這是她畫的交通工具,每次旅游開始,制作新的旅游手賬都是從交通工具開始的。 船,然后是海洋,簡約的線條高高拋起又陡然落下,這是來風浪了嗎? 梁又綠腦子又出現(xiàn)熟悉的劇痛,她低著頭,眼睛卻沒有在這卷比較特殊的手賬上移開。 壓著紙張的手指,緩慢而堅定地繼續(xù)攤開下個畫面。 隨意繪制的浪花中,一輛站立式的戰(zhàn)車出現(xiàn),看不到駕馭者是誰,黑乎乎的墨水里,只畫了一只握著韁繩的手。 這只手是誰的? 梁又綠輕摸過那只手,本該是繪制的手指卻突然動起來,簡約無比的卡通線條瞬間變得寫實起來,手指被填補上了冷白色,又出現(xiàn)了不該有的溫度。 熾熱干燥的觸感讓梁又綠一驚,還沒來得及反應回來,那只手已經(jīng)穿過她的指縫,十指交叉將她禁錮住,又在下一刻將她拖拽入紙里。 在她消失的時候,紙張開始自動打開,一幅一幅關于過往的畫出現(xiàn)。畫到中間出現(xiàn)了空白的頁面,好像繪制的人不在了,下一頁卻又出現(xiàn)了新的卡通畫。 比起先前的繪制風格更精致,更專業(yè),看得出新來的畫手已經(jīng)用盡全力在模仿前幾頁的風格,卻總少了一份隨意感。 梁又綠進入紙里,如進入一個奇幻世界,她耳邊是紙張飛速碰撞的嘩啦啦聲。 她也像是成為了一個卡通小人,頭發(fā)化為揮灑開的墨水,衣服線條突出,色彩褪去。 紙張里的墨水如有生命般涌動起來,就如真正的海浪般,噴濺傾泄而出,往她兩邊重刷而過。 梁又綠落到墨水上,剛要沉下去,那只抓住她的手一用力,就將她扯上戰(zhàn)車。 車前的馬匹昂首闊步飛奔起來,飛掠過殘骸的海船旁,又沖入黑色的地面的裂縫里,卡通畫的水仙花開在他們的車輪下。 梁又綠眼花繚亂地被動接受眼前的一切,細節(jié)實在太模糊了,車子在紙張般的世界上飛馳,身邊握著她手的男人……看身材是男人吧? 她轉頭,一頭墨水般的長發(fā)吹亂了她的視線,只能看到站立在旁邊的男人,穿著跟她不一樣樣式的長袍,卻看不清楚墨水里那張臉。 這么魔幻的世界,這么莫名其妙的接觸,她最先出現(xiàn)的情緒竟然不是害怕跟好奇,而是安全感。 他手指的溫度,給她一種令人眷戀的安穩(wěn)觸感。就好像,她曾經(jīng)牽過他的手,牽了無數(shù)次。 “你是誰?”她竟然不是抓狂大叫,開口的第一句,是真心實意的詢問。 墨水條里的他低頭望著她,片刻后他輕聲說:“我是你認識的人?!?/br> 很簡單的自我介紹,連個名字都沒有。 梁又綠愣愣地看著他,想要在一堆線條中看清楚他的表情。她的手指用力,很用力地反握著他,她的身體似乎在告訴她,別再弄丟了,弄丟了這只手的溫度可怎么辦。 “我好像……是該認識你?!绷河志G不太確定地抖著聲音說,“可是我忘記了。” 她像個犯了錯,卻不知道犯了什么錯的孩子,小心翼翼試探著對方的態(tài)度,渴望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我將那些掉落在地上的線頭都拿起來,掃干凈上面的塵埃,一根一根接回去,你只要抓著線往前走,就能重新找到我?!?/br> 握著她的手的男人,用低緩認真的語氣告訴她,就如一位渴望教導好學生的老師那樣溫柔。 “不用太匆忙,會傷了腳,我會一直站在原地等你,你慢慢走。” 他的聲音開始消失,畫線在散開,他的身體也隨著消失的線條而化為虛無的空氣。 梁又綠聽到他最后一句含在嘴里的呢喃,“泊瑟芬,我在命運的盡頭等候?!?/br> 然后她手指一空,所有的溫度都化為烏有。 第108章 想起 梁又綠手里剩下的只有一截白色的絲線, 她茫然四顧,發(fā)現(xiàn)四周的景色再次出現(xiàn)變化。 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站一艘船上,船上很熱鬧, 陽光亮得讓人產(chǎn)生夢幻的恍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