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寵妾 第21節(jié)
冬兒珍惜地抱著匣子,跟抱著什么稀世珍寶一樣,道:“jiejie盡管放心,經(jīng)過這個事我哪里還敢不當心。再說了,我們這地方平日里哪有人來,便是我拉著人來看我給姨娘煎藥,只怕人家也沒興趣呢。” 菱月道:“不是還有一個叫蓮兒的?總得避開她一些?!?/br> 顧府的規(guī)矩,每個姨娘身邊有兩個貼身伺候的丫頭。 寧姨娘身邊伺候的,一個是冬兒,另一個就是這個叫蓮兒的丫頭了。 和冬兒這個忠心耿耿的不一樣,自從寧姨娘失了寵,備受冷落和欺壓,蓮兒就漸漸地不把寧姨娘這個主子放在眼里了。 菱月這幾趟過來,鮮少能見到這個丫頭的影子,也不知道上哪里躲懶去了。 提起這個人冬兒就生氣,說道:“她現(xiàn)在就是個甩手掌柜,我自個兒煎藥,不去勞煩她,她正好樂得清閑,指定是能躲多遠躲多遠。哼,她能來湊這份熱鬧?” 下人間捧高踩低也是常態(tài)。 一個失了寵的姨娘,便是貼身伺候她的丫鬟,對她又能有多少尊重? 哪個不愿意去燒熱灶,倒愿意坐冷板凳呢? 就拿蓮兒舉例,雖然她伺候的主子是寧姨娘,但她的工錢并不是經(jīng)由寧姨娘的手發(fā)給她,每個月,她得上正房的顧二奶奶那里去領(lǐng)工錢。 只這一點,顧二奶奶就能把寧姨娘身邊的人控制在自個兒手里。 因此,蓮兒這般行事也實在不足為奇。 倒是冬兒這般對寧姨娘忠心耿耿的丫頭,才是特例。 菱月愛惜地把冬兒額角的碎發(fā)攏了攏。 她聽寧姨娘說起過冬兒的事兒。 冬兒同寧姨娘一樣,也是個苦命人。 從小沒了爹,娘改嫁了,自小跟著叔叔家過日子。 她沒爹疼沒娘愛的,在叔叔家里說是個侄女,其實日子過得跟個使喚丫頭似的。 寧姨娘很憐惜她。 平日里待她倒像待個meimei似的。 從來沒人對冬兒這般好過。 冬兒感激非常,從此她心里眼里就只有寧姨娘一個了。 等菱月一走,冬兒眼見四下無人,忙關(guān)緊了門窗,快手快腳地就把藥給寧姨娘煎上了。 這個時辰大家伙剛吃過午飯,正困乏呢,輕易沒人走動的。 藥煎好,熱騰騰的一碗,寧姨娘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 第17章 一個月后。 惜紅院。 正房的翠兒從西廂房出來,順著兩旁的游廊,回了正房。 堂屋里暖香融融,崔氏歪坐在鋪著軟墊的金絲楠木椅上,正閉目養(yǎng)神呢。 翠兒放輕了腳步走過去,立在一旁輕聲稟報:“奴婢瞧著寧姨娘情形不大好,寧姨娘說胸口疼,捂著帕子咳個沒完,說是到了晚上也不得安穩(wěn)的,一直咳嗽,昨晚上還咳出血來了,冬兒拿給奴婢看了,真真的。奴婢瞧著像是不大好?!?/br> 崔氏睜開眼睛,問道:“真的不好了?” 翠兒點點頭,道:“恐怕要預(yù)備著。奴婢聽人家說,人一旦咳血命就不長久了。奴婢尋思著,恐怕不是個好兆頭。” 頓了頓,翠兒又道:“奴婢瞧著這情形,是不是請大夫來再給寧姨娘看一看,開幾服藥吃著?” 再請大夫來看,這是西廂房那頭提出來的,說起來也是合情合理。 不請倒容易落人口舌。 不過翠兒怕惹二奶奶厭煩,所以不提這一茬。 崔氏沒有反對:“你去安排就是。” 崔氏又道:“就請之前的那位大夫,他熟悉寧姨娘的病情,請他來就是?!?/br> 翠兒道:“奴婢省得。” 當天下午,許茂禮給請來了。 這是許茂禮第三次來給寧姨娘看病了。 頭一次,藥給錢mama偷走了。 第二次,錢mama在家養(yǎng)病呢,這次沒人偷寧姨娘的藥,許大夫給配的藥順順利利地到了寧姨娘手里。 今兒是第三次。 許茂禮仔細問過、看過寧姨娘的癥狀。 是時候收尾了。 看過病,許茂禮被小丫頭領(lǐng)著進了正房的堂屋。 堂屋面闊三間,處處雕梁畫棟,富麗堂皇。 許茂禮被引到一扇云母石屏風處。 四周仆婢林立,崔氏雍容華貴地端坐在另一頭,隔著一扇屏風和許大夫交談。 崔氏沒耐性繞彎子,直言道:“寧姨娘現(xiàn)在究竟是怎么個情形,還望大夫直言相告?!?/br> 這也就是寧姨娘情形真的不好了,錢mama又在家里養(yǎng)病,崔氏才親自出面的。 許茂禮知道對方的身份,一邊守禮地低垂視線,一邊斟酌著言辭:“病人肺氣灼熱,胸口痛,一直咳嗽,還咳出血來,這……這恐怕……最好給病人換個清凈的地方養(yǎng)病,人少一點的。” 崔氏本來只想知道寧姨娘是不是真的不行了,眼下卻聽出點別的意思來。 崔氏眉毛一擰:“這話是什么意思?寧氏到底得的什么???” 翠兒伺立在旁,聞言也是一陣緊張。 她忽然想起來,上午去西廂房的時候,冬兒那丫頭也捂著帕子咳嗽了幾聲。 許茂禮支吾了一下,才道:“病人恐怕是……看癥狀像是癆病?!?/br> 此言一出,伺立在旁的丫鬟婆子們頓時一片嘩然。 崔氏臉色大變。 *** 第二日上午。 榮怡堂。 大奶奶過來了,她管著府上大大小小的細務(wù),時常有事情要過來和老太太商量的。 故而,老太太這邊,她比旁人來得都勤些。 有時候,一天能跑上兩三趟。 菱月過來斟茶。 大奶奶瞧見她的臉,“喲”的一聲,道:“這是怎地了?眼睛紅紅的,剛哭過?” 不待菱月說話,連珠炮似的又道:“難不成是有人給你委屈受了不成?不怕,給你大奶奶說一說,真要有什么事情,你大奶奶給你做主!” 大奶奶三十出頭的人,因為保養(yǎng)得當,看上去頂多二十七八。 這是個八面玲瓏的人,能掌事,也愛攬事。 時常和菱月玩笑兩句,兩人關(guān)系不錯。 菱月側(cè)了側(cè)臉,遮掩道:“大奶奶快別打趣我了,我哪里是哭了,不過是剛剛在外頭被沙子迷了眼罷了?!?/br> 大奶奶兩只眼睛直往菱月臉上瞧,道:“你難不成是兩只眼一起進的沙子?” 老太太也看過來,直往菱月臉上打量。 “菱丫頭,難不成真有人欺負你了?好孩子,你過來說話?!?/br> 老太太不發(fā)話還好,一發(fā)話,菱月忽然就落下淚來。 菱月在老太太跟前,一向只有逗老太太高興的,何曾這般失態(tài)過。 老太太沖著菱月伸出一只手去,嘴里直道:“好孩子,你快過來。有什么事跟老祖宗說。老祖宗給你做主。” 菱月走過去,雙手握住了老太太的手,依偎在老太太身邊。 大奶奶見狀,對菱月越發(fā)地關(guān)切起來。 她幾步跟過來,掏出巾帕按了按菱月臉上的淚痕,急切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說呀。你這丫頭素來是個與人為善的性子,難不成有人看準你好性兒,倒騎上來欺負你不成?你只管說,看我不揭了他的皮!” 菱月道:“有老太太在,有大奶奶在,哪個敢欺負我?我是剛聽說了寧姨娘的事,心里難過罷了?!?/br> 大奶奶一聽原來是這個事,她也嘆了一口氣,坐回去道:“寧姨娘也是個命苦的?!?/br> 府上有人得了癆病這樣的事,顧二奶奶是不敢隱瞞的,昨個兒已經(jīng)派人告知了大奶奶。 老太太大概記得府上有寧姨娘這么個人。 她問道:“寧姨娘怎地了?” 大冬天的,大奶奶嫌寧姨娘得的這個病不吉利,原本是沒打算告訴老太太的。 現(xiàn)下老太太問起來,大奶奶只好回答:“自從入了冬寧姨娘就病了,近來一直是請醫(yī)問藥沒斷過的。昨個兒二弟妹還專門請了淑芳堂的方老大夫來看過,說是得了癆病了。她身上又有其他病癥,只怕要不好了。” 老太太聞言,當時就皺起眉頭。 菱月道:“前幾天我還去看望過寧姨娘。寧姨娘還說起大奶奶呢,她說自己身子骨不中用,不能時常去給大奶奶請安,特地囑咐我,讓我見了大奶奶替她問個安。我還跟她說,以后日子長著呢,等她身子骨好了,有的是日子親自給大奶奶請安去?!?/br> 寧姨娘曾經(jīng)是大奶奶的丫鬟,伺候過大奶奶好些年。 大奶奶也不是個鐵石心腸,聽了這話也難受起來,道:“唉,這丫頭怎地這樣命苦……” 話里不覺也帶出了往日的語氣。 菱月語氣低落,道:“寧姨娘家里是什么情況,大奶奶是知道的,寧姨娘對那個家是沒什么念想的。寧姨娘心里只念著以前在大奶奶身邊的光景。她跟我說有一次她夢到她跟著大奶奶在明水莊,夢里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