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寵妾 第26節(jié)
菱月記著這個事呢,她看梁氏臉色還好,便直言問道:“娘,剛才我聽久兒提了一嘴,說是你和大伯母吵嘴了?” 梁氏嗤笑一聲,道:“汪氏竟想美事兒。拉著我問七爺納妾的事兒,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想讓你給七爺做妾。到時候你若好了,他們一家子跟著雞犬升天。你若不好了,他們?nèi)鍪植焕恚瑧{你死活呢。人長得丑,想的倒是美。我把她撅了一頓?!?/br> 梁氏一生氣,連大嫂也不叫了。 菱月問道:“梅花雪茶那檔子事兒,你沒往外說吧?” 梁氏翻了一對大白眼,道:“你當(dāng)你娘傻啊?我能說這個?” 他家閨女可是七爺姨娘人選的大熱門,要是讓人知道七爺壓根兒沒看上他家閨女,臨門一腳都讓人給拒了,還不知道那些人背地里要怎樣嘲笑。 梁氏瘋了才跟人說這個。 菱月抿唇一樂,道:“我就是白問一句?!?/br> 菱月去自個兒屋子里取來一物,用一方手帕包著,托在掌心里給梁氏看:“快看看我給表姐買了什么?!?/br> 今天上午出去的時候買的。 剛才梁氏說走就走了,菱月都沒來得及說這個。 上回問老太太告假的時候,菱月曾經(jīng)拿了表姐做借口。 借口歸借口,表姐要出閣的事可是真的。 菱月這個要出閣的姨家表姐是梁氏一母同胞的jiejie家里的,菱月這樣有心,梁氏沒有不高興的。 梁氏好奇地湊上去把手帕打開。 是一個雕著牡丹紋樣的銀鐲子,樣式十分精致,放手心里墊一墊,沉手,分量也足。 別看顧府內(nèi)院里連稍有體面的仆婦頭上都戴著金的,其實放在外頭普通人家,頭上能有銀的戴就已經(jīng)很體面了。 菱月這個姨媽年輕時求得了顧府的恩典,放出去嫁了外頭的人,現(xiàn)家里經(jīng)營著一家米鋪,家境說得過去。 這個銀鐲子送去給表姐添妝,已是十分體面的物件兒。 梁氏歡喜地拿在手里翻來覆去地看,一邊又忍不住念叨:“這得費多少銀子喲?!?/br> 菱月笑道:“表姐一輩子就成這么一次親,少不得要花費些個?!?/br> 菱月手里頭是不缺銀錢使的。 她這些年的工錢都在自個兒手里頭,梁氏一文錢也不要她的。 甄二對此倒是有些微詞,是梁氏一力主張才得以如此。 梁氏把銀鐲子收好了,高興地點頭道:“回頭就給你姨家送去?!?/br> 說著又想起來別的,梁氏道:“你光給你表姐買了?你自己買了沒有?” 菱月摸摸自己頭上插的金釵,道:“我又不缺?!?/br> 這個話題梁氏母女二人已經(jīng)不是第一回討論了,梁氏苦口婆心:“你怎么不缺。別人都戴金的,就你戴個鎏金的,寒磣不寒磣?又不缺那個銀子?!?/br> 菱月道:“有銀子也不是那么個花法。我又不愛那些個金啊銀的,干嘛浪費那個銀錢?再說了,我現(xiàn)在就是買個金的戴上了,別人也不知道,只當(dāng)我還是戴的鎏金的呢。真的也成了假的,那才真叫花冤枉錢呢。” 這里頭原有個故事。 去年冬天的時候,也不知道怎么的,菱月頭上插的金釵就掉下來了,啪地一聲在青磚上就摔成了兩截,旁人這才知道菱月頭上戴的金釵原來只是個鎏金的。 一傳十,十傳百的,這事兒就被不少人知道了。 菱月笑道:“我又不能逢人就跟人家說,哎,這回我頭上戴的是個真貨。那不成了笑話了?!?/br> 梁氏都不知道該怎么說,她有時候真是摸不準(zhǔn)自家姑娘的脈,梁氏都無奈了:“你還笑呢,旁人背地里不知道怎么笑話你呢,虧你還笑得出來?!?/br> 這也就是梁氏知道自家姑娘心太寬,渾不拿這個當(dāng)一回事兒,這才照直了說話。 當(dāng)初菱月非要買個鎏金的戴,梁氏就反對過,菱月不聽她的,一意孤行,這不,就鬧了笑話了。 當(dāng)時梁氏還尋思著這回總該買個真的戴了,誰成想她自個兒又弄了個鎏金的戴上了。 她非但自己不買,還攔著不讓梁氏給她買。 梁氏忽然想到一茬,一拍大腿道:“別是七爺也聽說你那個釵子的事兒,把你瞧低了,這才有了梅花雪茶那檔子事兒的吧?” 菱月這下子真給梁氏逗樂了。 扶著腰,笑得都直不起來了。 梁氏看她笑成那樣,跟看個神經(jīng)病似的。 梁氏一點沒覺得這有什么可笑的,她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要不然自家姑娘這么好,渾身上下挑不出一點毛病來,這樣一個美人兒都能狠心拒絕了不要,沒理由啊? 菱月拿帕子按著笑出的眼淚,說話的時候還帶著笑音呢:“娘說的很對,只是既然這樣,我就更不能換金的戴了,不然七爺再聽說了,回過頭來又看上我了可怎么辦,您說是不是?” 菱月來了個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梁氏給噎了個沒話講,只能干瞪眼,沒咒念。 中午的時候一家三口吃了頓團(tuán)圓飯,梁氏整治了一桌好的,半只雞,一條魚,還有一道花生米拌水蘿卜的爽口菜。 甄二吃過飯就又回屋補覺去了。 梁氏收拾碗筷,菱月幫著一起收拾,用抹布擦拭了桌面,母女二人捧著這些碗筷抹布往廚房里走,菱月輕聲問梁氏:“娘,我瞧著我爹怎么興致不高?。吭捯矝]說兩句,吃了飯就睡覺去了。瞧著有點悶悶不樂的。” 說到這個梁氏就要嘆氣,她也輕聲說話:“前一段時間門房里的張六升管事了,你爹資歷比他深多了,這心里頭能痛快么?!?/br> 菱月一聽這個,也不說話了。 第22章 同一時間,菱月的大伯母汪氏正在飯桌上抱怨呢。 “……我招誰惹誰了,莫名其妙地就被她給呲了一頓,好像別人要占她多大便宜似的。我一個做大伯母的,還不想著能讓咱們自家的孩子有個好前程么。老天爺喲,咱們府上的七爺那是什么樣的人物喲!就是舉人老爺家還想把家里的姑娘送進(jìn)來呢,弟妹倒好了,竟然還不中意……” 汪氏想起來梁氏說的那些話就上火。 什么“我們家可不敢有攀龍附鳳的想頭,誰家有這個想頭,誰家就送自家的孩子進(jìn)去,別竟尋思別人家的孩子”。 汪氏倒是想呢,要是這事她能做主,還能輪得到老二家的月娘?她自家的姑娘早給送進(jìn)去了??梢驳镁脙哼@個死丫頭有這樣的福氣啊。 想到此處,汪氏狠狠地剜了飯桌上的久兒一眼。 飯桌上只有菱月的祖母劉氏、汪氏,還有久兒三人。 汪氏的丈夫甄大,還有兩個兒子和兩個兒媳婦,都在府上做粗使,這種時辰都是跑腿兒的跑腿兒,做小廝的做小廝,干粗活的干粗活,白天都是不著家的。 飯桌上因只有老少三個女人,飯食也簡單,就是米粥、饅頭,再加上一碟子腌咸菜,管飽。 久兒一手拿著饅頭正咬著吃呢,一抬頭正對上汪氏剜她那一眼,久兒咕噥一聲:“關(guān)我什么事?!?/br> 低下頭埋頭苦吃。 汪氏接茬抱怨:“我還不是一心為著咱自家的孩子好。咱家月娘長得這么個好模樣,又是在老太太跟前伺候的,又正趕上七爺要納妾,那不就是那戲臺上說的那什么,什么近水樓臺么!咱還不抓緊著。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二弟妹可倒好,別人好心好意的,她當(dāng)人家是驢肝肺……” 飯桌上,除了汪氏在不停地抱怨,其他只余吃飯聲,碗筷聲。 劉氏覺得不好一直讓汪氏唱獨角戲,還得自己出來打圓場:“老大家的,我知道你是為了這個家里好。這么的,既然老二家的不領(lǐng)情,咱以后就少管。月娘的事兒,讓她爹娘cao心去。咱還樂得清閑呢?!?/br> 這話汪氏可不愛聽。 汪氏撇撇嘴,搶白道:“娘,話可不是這么說的。你就是不為家里其他人著想,也得想想二叔吧?!?/br> 汪氏口中的二叔,說的就是甄二了。 汪氏道:“二叔這樣的人才,當(dāng)年年紀(jì)輕輕的就當(dāng)上管事了,就因為娶了梁氏,得罪了人,硬生生得讓人給擼下來。這么些年就窩在大門口做個小門房,也實在太委屈了些。我這個當(dāng)人大嫂的都替二叔屈得慌,你這個當(dāng)娘的就一點不心疼?” 這里頭原有故事。 梁氏年輕時出落得跟一朵花似的,當(dāng)年就有一個頗不成器的看上她了,這個人自己雖然不成才,他家里頭在顧府卻是有頭有臉的,他娘正是二太太院子里的丁嬤嬤。 丁嬤嬤是二太太小時候的教養(yǎng)嬤嬤,打二太太小時候就跟二太太在一處了,二太太出嫁后又跟著來了顧府,一向是很得二太太看重的。 如此一來,連帶著丁嬤嬤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也抖起來了。 梁氏是不愿意嫁給那個人的。 丁嬤嬤很溺愛兒子,使出百般手段想讓兒子如愿。 梁氏是死活不肯嫁,后來梁氏竟然找上甄二,問甄二愿不愿意娶她。 甄二也是鬼迷心竅了,真就娶了梁氏。 這一下可把丁嬤嬤一家給得罪了,到手的前程也沒了。 汪氏道:“娘你也不想想,若是咱家月娘真能嫁給七爺,她還能不管她爹?給二叔撈個管事當(dāng)當(dāng)還不就是吹個枕邊風(fēng)的事兒。到時候,月娘自個兒前程也有了,二叔也不用再受委屈,豈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兒?” 當(dāng)然了,二叔要好了,自然不能白看著不拉扯自家大哥和侄子們一把。 這是皆大歡喜的事兒。 在汪氏看來,當(dāng)年若不是梁氏拖累了二叔,自家如今也不能是個這樣的境況。 梁氏非但不想著怎么彌補,還敢在這個家里高聲,呸,也不知道她哪來的臉。 劉氏八風(fēng)不動地坐在那里,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鼐透鷤€彌勒佛似的,聞言慢悠悠地道:“哎喲,我六十歲的老婆子一個了,哪里還管得著那個喲。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們?nèi)グ?。?/br> 汪氏撇撇嘴,六十歲的老婆子管不動了,四十歲的時候也沒見她管過啊。 當(dāng)年二叔被美色迷了眼睛,這要換了別人家,當(dāng)娘的為兒子前程著想也得攔著啊,她老人家倒好,當(dāng)年就是這樣一副腔調(diào),說什么兒孫自有兒孫福,二叔要娶,她還真就幫著張羅起來了。 和這么不思進(jìn)取的一家子混在一處,汪氏想不cao心都不成。 到了晚間,一大家子都家來了,大家圍著吃過晚飯,兩個兒媳婦結(jié)伴洗鍋刷碗去了,汪氏給丈夫甄大使了個眼色,夫妻二人回了自己的屋子說話。 汪氏把白天的事情跟丈夫一說,又道:“哼,這事兒梁氏她說得也不算。回頭我得找二叔說道說道這事兒,這家里頭到底還是得聽男人的?!?/br> 甄大是個老實頭,看汪氏這態(tài)度,勸也不敢勸,悶了一會兒,猶豫道:“二弟……當(dāng)年為了娶梁氏,他前程都能不要,誰知道他什么態(tài)度?!?/br> “當(dāng)年?”汪氏一聲冷笑,“你也說了是當(dāng)年了。當(dāng)年二叔還沒有在一個小門房里窩了二十年呢,當(dāng)年二叔還沒受這么多年的氣呢。當(dāng)年二叔不知道厲害,現(xiàn)在還不知道嗎!要是能回到二十年前,他二叔能再選一回,他還能拼著前程不要非得娶梁氏,我對他二叔才真叫佩服呢!” *** 當(dāng)晚吃過晚飯,菱月便回了顧府內(nèi)院。 匆匆又是一天過去,傍晚時分七爺下了值,來給老太太問了安。 暖閣里老太太照例只留了蔡mama一個,祖孫二人在暖閣里說了會話兒。 待七爺這廂一走,丫鬟婆子們都進(jìn)來暖閣服侍,老太太想起來什么,對紅藥道:“你留下來,我有個話問你。其他人都出去吧。” 老太太說這話的時候,和蔡mama對了個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