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門寵妾 第59節(jié)
二奶奶說著這個, 好像在說什么趣事一般。 二奶奶是大房的媳婦,她口中的公爹說的自然是大老爺。 她口中的小十七就是十七爺, 是大房的庶子。 顧十七也到了成家的年齡了,排在他前頭的顧十六是二房庶子,年前剛娶了媳婦,下一個就要輪到顧十七。 二奶奶這樣一說,二太太也恍惚想起來是有這么一樁事。 說起來都是去年的事了,當時二太太聽過一耳朵,也沒往心里去。 如今聽二奶奶一說,二太太這才對上了號,才知道原來去年小十七討要不成的那個丫頭竟然就是如今的甄姨娘。 二太太心里便不大歡喜,囑咐道:“這都是些沒影兒的事兒,以后不要再說了?!?/br> 二奶奶好像這才反應過來,忙笑道:“瞧我這張嘴,就是沒個把門的。太太莫怪,以后再不會說了?!?/br> 一行人提著燈籠走在夜晚的庭院里,只有衣裳窸窣的摩擦聲和錯雜的腳步聲,很安靜。 二奶奶好像竭力想說點高興的事,又道:“今日的喜事辦得可真夠熱鬧的。咱們這些人就不說了,七叔的同僚和下屬還來了好些呢。我都沒想到。也不知道七叔這是想討老太太的高興呢,還是就歡喜甄姨娘。不過呀,咱們的甄姨娘確實是個難得一見的大美人,又素來是個聰明伶俐的,也怪不得老太太和七叔都喜歡她?!?/br> 這話二太太聽著,心里頗不是個滋味。 再者說了,納個妾罷了,辦個納妾禮,再置幾桌酒,也就差不多了。 畢竟只是個妾,甄姨娘出身又低,是府上的奴仆出身。 又不是正經娶二房。 如今這樣,動靜委實大了些。 二太太從一開始心里就不贊成,只是這是老太太發(fā)的話,二太太心里有話也不好說罷了。 就聽二奶奶笑道:“甄姨娘長得這么個模樣,以后給七叔生下的孩子不知道多漂亮了。只要甄姨娘爭點氣,給七爺生個兒子,七爺有了后,不說到時候老太太有多歡喜,就說太太以后還有什么可愁的?我在這里提前恭喜太太了?!?/br> 要說顧七的子嗣問題,確實是二太太心頭一塊心病。 只是聽了這話,二太太心里卻也不大歡喜,臉上淡淡地道:“甄姨娘再爭氣,生下的也是庶子。到底和嫡子不能比。再者說了,還得看她有沒有這樣的福氣和造化呢?!?/br> 一邊說著,一邊就走到了分叉口上,二奶奶一行得接著往前走,二太太一行卻要往南去了,二奶奶站住腳,微一福身:“太太慢走。” 二太太點點頭,道:“你也回去好好歇著吧?!?/br> 看二太太一行人逐漸走遠了,錢mama一邊扶著二奶奶往前走去,兩個人一邊說起話來。 二奶奶高興道:“二太太果然不喜歡她?!?/br> 錢mama笑著“哼”了一聲,道:“就算讓那丫頭拔得頭籌了,可又怎么樣呢?光是二太太不喜歡她這一條,就夠她喝一壺的!” 二太太是顧七的母親,那丫頭上頭坐著這樣一鐘大佛,就像頭頂上懸著一把利刃,以后日子可得小心著過。 錢mama道:“那丫頭是老太太的人,光是這一條,二太太就不可能喜歡她。何況……” “何況,”二奶奶笑著把話接過去,“還有丁嬤嬤的事兒,先不說這件事上二太太有沒有參與,便是沒有,這件事也掃了二太太的顏面。呵,還沒進門呢,就先惹了上頭太太的厭,活該那丫頭倒霉?!?/br> 錢mama得意洋洋地道:“這說明那丫頭命里不帶福。呵,外頭瞧著倒風光,真以為進了這個門自己就能享福了,怕是不能夠!” 兩個人一邊說著,一邊慢悠悠地往前走了。 *** 夜幕降臨,喜房里成雙成對地燃了好些個粗粗的紅蠟燭。 火紅的燭光映著屋里的大紅綢、紅色雙喜字、紅被褥、紅嫁衣,還有新娘子的紅唇,紅、紅、紅,觸目所及都是紅色,輝映著喜慶的氣氛。 喜娘不時地讓丫鬟們出去觀望情況。 一時,剛出去的丫鬟腳步匆匆地回來了,一臉喜氣地道:“姨娘,七爺過來了?!?/br> 菱月估摸著時辰,喜帕早已經重新覆在了頭上,這會子倒也穩(wěn)得住,不慌。 不一時,菱月聽到房門開開的聲音,一行人進得屋來,菱月只能聽到動靜,跟著七爺進來的人腳步穩(wěn)而不亂,顯然是訓練有素的。 這些人在門口就站住了,只有一道腳步,不疾不徐地一路向著里屋而來,最后在她跟前站住了腳。 菱月透過喜帕的下緣,看到前方兩步遠處,一雙玄色鑲金絲云紋的靴子。 低調中透著貴氣。 喜娘在一旁唱著:“請七爺挑起喜帕?!?/br> 隨著喜娘的唱禮聲,一桿喜秤探了進來,菱月能看見喜秤前頭系著的紅絲緞,十分精致。 喜帕用喜秤來挑,取的是稱心如意的意思。 喜秤慢慢挑起喜帕,菱月眼前的視野一點點放開。 一雙玄靴往上,是紅色的喜服,上面用金線繡著對稱的祥云圖案,有著吉祥如意的寓意。 視野完全放開了,面前的人終于完整地出現在菱月的視野里。 菱月清凌凌地抬起眼睛,入府多年,這還是她頭一次這樣清楚明白地看清七爺的樣子。 從前在這些男主子面前,菱月怕招惹是非,一向只謹守著下人的本分行事,垂眸斂目,從不多看一眼。 倒是多次聽人在老太太跟前夸贊七爺的相貌。 菱月只道是夸張之辭。 既是在老太太跟前夸贊七爺,言辭夸張些,也是事理常情。 如今才知道,那些人所言非虛。 七爺一張臉面如冠玉,越發(fā)襯出一雙極黑的眉眼,眉毛修長,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眉眼極有神,眼神也堅定,一看就是個有主意的人。 菱月早知道他身量高,如今近看,更覺出對方身姿提拔,如同茂林修竹。 俊眉修目,也堪稱龍章鳳姿。 一身喜服,也一身的貴氣。 顧七把手上的喜秤放回丫鬟手上的托盤里。 菱月已經從喜床上起身,她側身一讓,對著七爺盈盈一福:“七爺?!?/br> 姿態(tài)柔美而順從。 顧七垂下視線看她。 一身胭脂色的嫁衣,上面有著寓意吉祥的繡紋,在滿室煌煌的燭光里,映襯出姣好的容顏和曲致的身段,有著典雅的美麗。 顧七注視著她,一種旖旎的氛圍在兩人之間流轉。 二人又都是一身的喜服,男的俊女的美,光是站在一處,就好看得仿佛一幅畫一般。 喜娘一臉喜氣,兩個丫鬟對視一眼,心中俱是歡喜。 就聽顧七一聲吩咐:“你們都下去吧。” 喜娘和兩個丫鬟道了一聲“是”,這便退下了,及至走到外間,菱月聽見更多的腳步聲,彼此錯雜著退了出去,最后的動靜,是房門關上的“吱呀”聲響,隨后,整個屋子都安靜了下來。 菱月的一顆心不由得跳快了一拍。 一個月的時間,菱月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真正到了時候,菱月才知道不緊張是做不到的。 所有的感官一時間都擴展到了極致。 菱月很清楚地聞到了對方身上的酒氣,這樣的喜宴,不喝酒是不可能的,可是很奇怪,剛剛有旁人在的時候,這點酒氣好像只是七爺身上的點綴,現在這些人一走,這酒氣好像忽然就濃烈起來,襯著對方一身的喜服,伴著這滿屋子喜慶的紅色,讓人心頭發(fā)慌。 忽聽顧七問她:“我剛才讓丫鬟給你送晚飯過來,你吃了沒有?” 菱月定了定神,柔順地點頭道:“妾身吃過了,多謝七爺想著?!?/br> 菱月答話的時候,螓首半垂,半含半露的一張臉嬌艷欲滴,露出新嫁娘的嬌美和羞澀。 夜深人靜,喜燭煌煌。 顧七的眼神有了一點變化。 他長腿一伸,在床頭上坐下來,又伸手摸著旁邊的紅緞子,讓菱月也過去坐下。 菱月大概明白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她順從地在七爺旁邊坐了下來,又謹慎地隔開一點點距離。 顧七垂眸看著身邊的她。 一頭長發(fā)烏鴉鴉的,上頭只交錯地點綴著一副對釵,釵頭是花朵狀的,點綴在發(fā)間,倒也好看。 可是比起發(fā)間的花釵,這張姣好的容顏才更像是一朵嬌花。 螓首半含,無限嬌羞。 顧七側過一點目光,他注意到,菱月唇瓣的顏色是和嫁衣一樣漂亮的胭脂色,唇瓣和嫁衣相互輝映,有著嬌艷的質感。 顧七傾身過去。 陌生的男性氣息圍攏過來,菱月無比鮮明地感受到這一切,對方的呼吸就拂在臉旁,帶來陌生的溫度。 菱月兩只手攥緊了自己的袖口,她閉上了雙眼。 她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 出嫁之前,梁氏塞給她一副嫁妝畫,該知道的,菱月都知道了。 這才是真正的儀式。 跨過這個儀式,就真正地和從前的自己割裂開來。 過去,再也回不去了。 未來,硬著頭皮也得走下去。 因為再也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顧七忽然停了下來。 他拉開一點距離,居高臨下地審視著懷中的人。 菱月緊閉雙眼,整個身子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著。 顧七心想,她太過緊張了。 其實他還沒有真正做些什么,兩人身上的衣衫都還完整著。 顧七琢磨了片刻,往后退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