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0鐐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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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丹南邊。 再一次回到基地,仿佛過一個世紀那么久。 他連衣服都沒換就與其他人一同關(guān)在會議室,好久。 她也兩晚上沒怎么睡了,一落地,只覺得鼻子很癢,眼睛很澀,但也顧不了那么多,上樓去他的房間,才發(fā)現(xiàn)里面的東西全都換了......明顯地,那些屬于傅博的物品全都不存在了。 腦子混沌,自己簡單沖洗之后,隨便套了件衣服,又給他燒水放好。 然后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上木頭縫隙,一條非常窄的縫隙,狹長狹細又黑黢黢的,抬起手,那串泰斯上的黑色珠子倒是跟它長得差不多,咚地垂下去,眼睛緩緩閉上。 * 陳野點燃一支煙,“蘇丹什么情況?!眴柕氖枪椎佟?/br> “司法部拉了兩個替死鬼出來?!币粋€是內(nèi)政部高級官員哈倫,一個是達爾富爾民兵組織頭目庫謝卜,陳野撣了下火星子,“呵...哈倫快死了吧...”哈米蒂沒說話,“庫謝卜早就被他老人家關(guān)著,擱這留后手呢,青峰,找兩個人解決掉哈倫。” 人馬上出去。 哈米蒂眼神打量他,奈瓦沙和美國人多番來,他不知道這事要不要跟他講,但男人現(xiàn)在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他們怎么樣?” 哈米蒂微愣,陳野頭動了動,低沉眼瞧著他,人反應(yīng)過來,“這兩天一直陪著教父教母,帶他們逛了逛,不過更多時候他們是待在酒店,只是問傅秘書長什么時候回來?!?/br> “加朗和布爾汗呢?”哈米蒂一抖,大東把人與傅博關(guān)在一起之后,一上來就看到他這副做賊心虛的樣子,陳野瞇起眼睛,一語不發(fā),只是一口一口煙慢慢抽著,阿澤適時上前,“奈瓦沙和美國佬來找你了?” 他手中有邁赫迪留下的油地,可不是個香餑餑,陳野站起身來,“現(xiàn)在去找美國佬,就說同意把地租給他們?!惫椎儆悬c不可置信,他是有意在中國和美國之間挑選,但那個許堯不知道為什么以水土不服理由申請回國了,這事也告一段落,趁著蘇丹亂,他想著從某一方身上撈一筆,結(jié)果現(xiàn)在只剩下美國,而美國是向著加朗的,這意味著他也即將成為反政府軍一員,其實.......他不是很愿意。 尤其、看到原也在他手中的下場。 邁赫迪在他手中的下場。 本以為阿卜杜勒視他為親生孩子,會有所制止,但......那位似乎有意縱容。 他不確定。 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至少他......現(xiàn)在沒打算殺他。 “去吧?!标愐皼_著他笑一笑。 等人出去一瞬,男人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杵滅煙,“阿澤,把戰(zhàn)機給咱們?yōu)醮踝铀瓦^去吧?!?/br> “走,去看看下邊那幾個人?!?/br> 大東看他,“老大,你要不要去洗個澡,先換一身衣服?!标愐暗脱垡磺?,“不用?!?/br> 打開審訊室的門,這里面又臭又熱,男人下意識蹙眉,黃海正在給眼睛射穿那人治療,“死了嗎?” “沒,但是這里面環(huán)境不太好,我怕被感染。”黃海接到消息馬上和凱文坐直升飛機趕過來。 陳野毫不在意,“死不了就行?!?/br> “他呢?”眼力落在盧奇身上,黃海講,“沒事,要是他毒癮犯了那就沒辦法了?!?/br> “行,辛苦,晚上留下吃飯。” 黃海出去。 角落的女人見到他,眼睛放光,朝他沖過來,卻被大東扯住,摔在墻上,傅博不顧疼痛,站起身來,她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洗澡洗頭發(fā),整個人屎尿飯菜味全部粘一塊,她再也忍受不了,忍受不了這樣的環(huán)境,忍受不了不能見到他,“陳野,陳野,你狼心狗肺,我?guī)湍隳敲炊?,你關(guān)我做什么!” 男人只是冷漠地站在那里看她發(fā)瘋發(fā)癲,雙目猩紅怒氣沖沖,嗤笑,“他們講你,不吃不喝,不言不語,只是說要見我,現(xiàn)在見到了,你就沒有什么要跟我說的嗎?” “當然有!” 又作出可憐樣,“我要洗澡,我要吃飯,我要喝水,等我身上干凈了,我再跟你說?!?/br> “好?!?/br> 傅博微微一愣,沒想過他會答應(yīng)的這么爽快,連大東都有點不明白。 * “老大,這...” “她不是要洗澡嗎?什么樣的水才能洗干凈一身污糟。” 抬腳就往屋子走。 打開門,一股味道,什么味道?木頭發(fā)酵的味道,濃厚又不失素雅,還有隱隱約約一股草藥味混雜的甜味,只有她身上才有這種味道。 人躺在他的床上,頂上窗戶一點夕陽西下光折射在床頭又轉(zhuǎn)角九十度落在她的側(cè)臉和脖子上,恬靜美好,衛(wèi)生間里,男人手一探,水還是熱的。 褪去衣物,整個人泡進去,繼而又沉到清水底下,水有一股澀味,但是往里面加其他東西,就會產(chǎn)生很多奇奇怪怪的化學(xué)反應(yīng),就像他一樣,五到十五,十五到二十五,已經(jīng)有很多元素在里頭蒸發(fā),變色,分解,置換,融合,不過只需要一點碳,水會變得再次清澈。 是嗎? 不是。 至少,他不是。 因為她來了。 人猛地一下坐起身來,隨意擦一擦,掀開薄被,赤裸躺進去,雙臂穿過她腰肢環(huán)緊她,用力嵌在胸膛里。 兩具身體是熱乎的,心臟是跳動的,生命是有力量的,這是五歲之前的他們。 男人在她脖頸間嗅了嗅,又吻了吻,低聲叫她名字。 陳茵,陳茵,陳茵,陳茵,陳茵...... “我不記得了?!?/br> 他會講話起,就一直叫的是陳茵。 感受到懷中的人輕輕顫動,用力把人轉(zhuǎn)過來,滿臉都是淚痕,眼睛含了水,不停往外泄,男人黑漆漆眼睛注視她,托著她下巴,低頭親吻她的臉頰,“哭什么?” 她聲音有些沙啞,“我記得?!?/br> ——我一直都記得。 記得陳野的喜好,他愛吃酸的和辣的,記得陳野每一年的生日,會準備一個蛋糕和一份藥禮,記得他哪一門功課不好,會輔導(dǎo)他,記得他去醫(yī)院看病的次數(shù),連護士jiejie都認得她,記得他們一起走過的每一個地方,海洋公園,太平山頂,摩天輪,盧吉道,彌敦道街對面那家紅茶餐廳,他格外喜歡里面不甜的菠蘿包......記得堅尼地城山頭有一個籃球場,夏日炎炎,他非要去打球......只有她記得。 只有她。 承受著煎熬和焦慮,不安和愧疚,心疼和難受。 她熬了二十多年,找了二十多年。 負雪曾問她,“陳老師,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有,《理想國》。 沒忍住地摟住他肩膀,大哭出來,“你知道我有多怕你死掉嗎?你知不知道??!” 她的理想國,是旅居在陰暗潮濕的洞xue之中,戴著鐐銬,背著光,不是,是背著洞口,只能勉勉強強看到一點光照,投射在石壁上,似真似假,如夢似幻,一些無比模糊的影子。 抓不住的,卻又無比癡迷。 她問負雪——你有嗎? 負雪說了很多地方,只是聽的人漸漸陷入沉思......原來她、從來不是在期待理想國。 “陳野,我們不做了,好不好,我們回家好不好?!?/br> 她趴在他胸口,說了很多很多話...... —————————————————————————— 《理想國》柏拉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