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65人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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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噪鵑啼飛,高亢凄厲,環(huán)繞蒼穹。 對方人數(shù)眾多,陳野獨木難支。 盡管前車之鑒死相難看,然這些人都是不要命的死士,伸出尖刀刺向陳野,他反手握住胳膊逆時針一擰,男人嗚咽湮沒在風馳電掣車輪聲中,隨后將人從商務車拖出來又從面包車后尾甩出去。 此時此刻,他手機響動,仍舊沒顧得上,陳茵還未跑出巷子,就碰到身披黑袍刀尖帶血的男人立于巷口,仿佛恭候多時,她步履后退,不小心踩到什么東西,低眼一瞧,竟是姜偉,陳茵眼睛瞪大,他渾身上下被砍得血rou模糊,只聽得他口中叫喚:“快走,快......” 陳茵轉(zhuǎn)身就逃,刀尖破開疾風,帶著絲絲甜腥味以雷霆萬鈞之勢朝她殺來,旋即后背毛骨悚然凄慘嘶吼,她倏地停下腳步,那人正以尖口剜了姜偉心臟和、和肝臟,女仔嚇得忘記呼喊救命,背部麻意躥上后腦勺,身子僵在原地,老婆婆在窗口看得著急,待到那人奔向她時,老人家往下扔了一個花盆,可惜,無濟于事。 沒想到周清焰行事這么快,她這邊尚且如此,那陳野、陳野那邊豈不是有更多人,女仔跑得心臟都快蹦出來,身后刀刃從空中朝她后背劈過來,刀柄穩(wěn)穩(wěn)砸在后脊,由于這段路是上坡,陳茵趔趄摔倒,卻也顧不得疼痛,迅速爬起來沿著主干道方向跑。 前方馬路沖出來一輛阿sir巡檢摩的,她上氣不接下氣扶住車頭喊救命,以為身后惡魔一樣的人見到警察會收斂,完全沒料到周清焰下手如此狠辣,阿sir頭顱落地,血模糊她面容,緊接著男人抓住她頭發(fā),掩住口鼻,女仔眼前一黑。 面包車老舊還是配合陳野油門沖到底,發(fā)情瘋?cè)婷刈蚕蚝谏虅哲?,直至抵進隧道中央,正好車廂內(nèi)一柄石錘從座位底下跌到他腳邊,抄起砸商務車駕駛座車窗,死士左打方向盤,車頭蜉蝣般狠狠往墻體疾馳,與此同時,彎刀緊隨其后穿過駕駛?cè)舜倘敫瘪{面龐。 這個點啟德隧道人煙稀少,陳野松了白襯衫扣子,大步朝偃旗息鼓的商務車走去,后車門拉開至少還有五名死士,握緊刀柄與他對峙一方,“不知幾位,姓甚名誰,與我陳野何仇何怨?” “何至于趕盡殺絕?!?/br> 有人日語回答:“明知故問?!?/br> 他手無寸鐵,還有條不紊地挽起兩袖綰,對此話置若罔聞,握了握拳,手臂青筋賁脹洶涌,直逼他寸寸鐵青的臉,死士蓄勢待發(fā),握刀蜂擁而上,陳野冷嗤迅猛加速騰空右轉(zhuǎn)身,右腳皮鞋暗刃割穿迎面上的死士胸口,下一秒左腳力量豎劈死士左腿,直線割開皮rou,人嗚咽半跪,刀尖還未觸地便被陳野奪過,削掉頭顱。 刀柄濺血,染了金黃色大花徽,陳野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狠戾持刀斬,余下四名死士身上衣物幾近百余割痕,揪住其中一人頭發(fā),“原來是九菊一派,真是、好久不見?!?/br> 遂,割下頭顱,扔在地上。 回想,那些自殺的學生手上和頭上都有菊徽的標識,陳野扔了刀,找到手機,回撥發(fā)現(xiàn)無人接聽,再次撥通阿澤和杜克電話:“九菊一派。她被抓了?!?/br> “明白?!?/br> 新義安馬仔持刀拿棍趕到時,只有他活著,血衣血褲著身,現(xiàn)場狼藉混亂,頭顱幾顆滿地,血灑墻面地面,腥味濃烈,眾人冷靜齊刷刷喊:“野哥?!?/br> 然陳野面色難看到極致,馬仔上前說話:“大小姐叫我們來的,但我們現(xiàn)在聯(lián)系不上大小姐了,姜偉、姜偉也聯(lián)系不上了?!?/br> “一部分人去小欖和大欖,一部分人找個由頭搜匯豐大樓?!?/br> “一點一點找,夷為平地,血洗所有,保她毫發(fā)無損?!?/br> “明白,野哥!” * 陳茵緩了好久才睜開眼,眼前白到扎眼的亮度,促使她頭暈目眩,慢慢地,才看清楚眼前的周遭景象,四維白墻,唯有前方案臺擺放一瓶黃菊,三柱薄如蟬翼黃香插金鼎爐,繚繞煙霧與屋內(nèi)顏色融合,聞著味道她有點昏昏欲睡感覺。 雙手互掐,保持清醒,她并無大喊大叫,垂頭保存體力,小野說過,周清焰祖上是日本人,而剛看這里的陳設也像極,他一定在某個地方監(jiān)視著她。 阿澤那邊出了點岔子,每層每個房間門口都有一名女護士看守,他有點寸步難行,反觀杜克油嘴滑舌,小嘴一張,老少皆宜,樓上樓下,角角落落,連蜘蛛絲都不放過地查找,“估計這邊病癥都輕點,沒什么人看守,問了護士jiejie,今天也沒新來的,你那邊怎么樣?” 阿澤停在太平間門口,“可能有點線索了,我這里不方便講話,你告訴彬哥我的情況?!?/br> “沒問題?!?/br> 阿澤掛斷電話,太平間門口是密碼鎖,他注視了一會兒,聽到腳步聲恢復常態(tài)離去。 幾輛賓利停在小欖門前,車上烏泱泱下來好幾撥人,打頭的氣勢洶洶高呼:“野哥說了,就算是把這里夷為平地,也要確保大小姐毫發(fā)無損!” “擄我新義安話事人,不共戴天!” “擄我新義安話事人,不共戴天!” “擄我新義安話事人,不共戴天!” 陳野衣物根本沒換,踩著皮鞋下車,門口守衛(wèi)端槍慌了神,要通知院長時,馬仔抓人痛扁,“給我搜!” “你們、這是做什么,沒有、”刀疤臉橫rou瞪著,似乎在說:再敢多說一句,叫你全家老小填海! 同時間不同地點,匯豐大廈前后十幾輛賓利將大樓包圍,職務人員壓根攔不住,老鄭接到經(jīng)理電話連滾帶爬從夜宴小姐溫柔鄉(xiāng)離開,不到一刻鐘,便站在鬼添叔面前,“我叫你叔成不成,好歹給我個面子,咱這是鬧哪出?。俊?/br> 鬼添叔:“外頭不太平,連特首都被抓,我家女仔這個點沒歸家,我擔心壞人不安好心?!?/br> 老鄭:“這、這這,這跟我也沒關系?。 ?/br> “鄭太同我女仔交好,說不準,來幾個人,去鄭董事長家里看看?!崩相嵱逕o淚,鬼添叔懶得理他,遣了馬仔,問經(jīng)理:“保險柜在哪個方向?” 經(jīng)理也不敢反抗,食指伸出,馬仔頓時散開。 * 小欖儀式快完,那女人穿好衣物,瞟了眼不在原來位置上的8604,高貴冷艷臉問護士:“他去哪呢?” 護士反應遲鈍一秒,陳茵慢條斯理撫摸頭上銀針釵飾,猝不及防割她喉,護士眼珠子瞪大捂著脖子說不出話,女人冷漠傲然看她慢慢慢慢掙扎倒地,輕蔑笑說:“找人收拾干凈,太臟了?!?/br> 她換了衣物走到負層,陳茵屏息靜氣,這香怕是有什么不對勁,現(xiàn)在渾身感覺疲軟異常,然正是如此,導致她聽覺敏銳,腳步聲很輕,也很空,女的,她腦子里已經(jīng)自動匹配到相關人選了,女人推開門,刺眼的白她倒是沒皺眉閉眼,反而神態(tài)自若,笑盈盈朝女仔走來。 “好久不見,jiejie。” 她聲音輕而靈,夾著嫵媚溫婉,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倆親的應當是雙胞胎,陳茵垂下的頭緩緩抬起,毫不意外,望著那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笑容坦然,“沒想到你是日本人。” 女人面帶微笑還當著她的面轉(zhuǎn)了一圈,“除了驚訝我這點,jiejie難道對我本人不好奇嗎?” 食指挑著陳茵下巴,忽而態(tài)度轉(zhuǎn)圜,可憐又惋惜,“瞧瞧,jiejie這張臉怎么清減了不少?” 女仔哼笑,“你、粵語講得不錯?!?/br> “多謝jiejie夸獎?!彼郎貪櫱艺J真道謝。 “jiejie、” 陳茵突然來了興致,打斷道:“你看著不比我小?!?/br> 她倒是沒生氣,轉(zhuǎn)而又點燃三根黃香,然這次是倒著插進鼎爐,陳茵不怎么懂風水,但知曉這樣上香應當屬大不敬,在她未進來前,白地面似乎畫著五行陣,她處在東四,正是火的位置。 “哦,那jiejie猜猜,我多大?” “或者jiejie猜猜,我是誰?” 陳茵氣若游絲,譏笑:“一個連自己都不能做的人,我只覺得可憐?!?/br> 女人來到陳茵身邊,解開繩子,女仔虛弱地倒在地上,她扶著,開始為她寬衣解帶,輕聲承認:“我的確很可憐,許堯說,我是為他而生,所以他可以任意打我,罵我,我不高興了,就借你弟弟的手殺了他。” 說完她沖著陳茵一笑,上衣褲子慢慢褪去,女人食指撫摸得格外細膩,好似在觸碰自己般,女仔拼著最后一絲力氣握住她手,望著頭頂?shù)哪嵌渚栈?,眼神渙散,“我是不是要死了?” 她細若蚊吟:“是啊,只不過,你得死的利益最大化。meimei,你還不知道吧,因為你是四月伴著紫荊大花而生,紫荊屬火,你的福澤可不是什么亂講的。紫荊大花即將作為香港回歸的區(qū)花,這對我們大日本帝國可不是什么吉兆,加上你那個弟弟斷我國水運,”她捋一捋女仔頭發(fā),整理好儀容儀表,俯身,冰涼的唇貼在陳茵耳垂,“我們當然要加倍討回來?!?/br> 陳茵不知自己是笑還是什么表情,眼眸微動看向她,蒼白唇微張,她還好心低頭湊近,聽女仔講:“大日本帝國早亡了?!?/br> 她沒惱怒,給陳茵換好衣物,抓著她一條胳膊拖著依次轉(zhuǎn)到五行陣上,呢喃:“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匯豐背??可?,本是三煞大兇,我祖上廢九牛二虎叫他們在這里建金融大廈,意欲斬運消財,但是想不到你們還挺聰明,弄了百獸之王棕獅看護,前又以木作擋,護住龍脈?!?/br> 女仔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她十歲左右,匯豐總部重建過一段時間,獅子遷離,本埠也的確發(fā)生過股災,股市狂泄,陳茵嘴角掛笑,似是嘲諷,人人講她福澤而生,保陳家家族興盛不衰,其結(jié)果支離破碎,誰來賠她阿媽,誰來賠她阿爺,誰來賠小野缺失的二十年,誰來賠她一個完整簡單充滿愛的家...... 無人。 她笑了。 女人又拉著她逆時針轉(zhuǎn),這與黃香倒著插進鼎爐無異。 她說:“jiejie,我好羨慕你,所以我來代替你。” “陳野,就由我來愛,好不好?!?/br> 陳茵已經(jīng)什么都聽不見了。 身子到意識輕如鴻毛,眼前不知是月亮還是星星。 十五的月亮,其實,十六也不圓。 她坐在小院里,托腮觀望,等不來阿爸阿媽和阿爺,也等不來小野,可仍舊如此,她每天都等啊,等啊,直至某天,她似乎忘了,路過堅尼地城的時候,籃球場已經(jīng)被拆除了,實踐拓展時,海洋公園新建翻修了,挽著阿爺手散步時,盧吉道不知何時開辟新徒步道路了...... 在某個特定的時刻,她就只是怔怔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別的小朋友來推她,叫她陳茵,陳茵,陳茵...... 陳茵,陳茵,陳茵,陳茵,陳茵,陳茵。 好像,“好像什么?” 好像,沒有他的影子了。 好像,世界將他遺忘了。 輕而易舉。 輕而易舉而已。 一切都在敦促她,向前看,不要回頭。 不要回頭。 “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