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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黑蓮花夫君后(重生) 第6節(jié)

    溫雪杳只得點頭。

    她知道溫初云今日存了什么心思,但她明知如此,卻還是依照對方的設計繡了百壽圖。

    原因無他,她不愿改動太多,以免破壞原本夢境應發(fā)生的事。

    如此,她也好一一對應去驗證那些人的反應究竟與夢中一不一樣。

    小暑打開匣子,露出里面的百壽繡圖。

    溫家嫡女曾在江南久居,江南盛產絲綢,當?shù)乩C娘的繡藝也是其余地界難與之比擬的。

    繡圖一出,便引得四座驚艷。

    周圍好幾座貴女都圍上前欣賞起來,白大娘子率先夸贊道:“溫三小姐的繡工的確在上京城內都堪稱一絕?!?/br>
    溫雪杳淺笑謙聲道:“小女母親家鄉(xiāng)那邊,幾乎是家家養(yǎng)蠶,戶戶刺繡,是以便學來一二,但也稱不上‘一絕’,白大娘子謬贊了?!?/br>
    說著,在眾人期待的視線下,溫初云又讓身旁的丫環(huán)將自己那份也一并掀開。

    匣子甫一打開,眾人的視線便齊齊聚在了她那處。

    竟也是一副百壽圖!

    溫雪杳的百壽圖繡工的確出色,旁人難比,但溫初云的竟不算遜色太多,尤其是她百壽繡圖中的百個壽字各有千秋。

    紅緞為地,平金繡的針法也不甚顯眼。但正是如此,反突出了那百個壽字。字中楷、行、草、隸無一不精,有的筆力遒勁,勾如露峰。有的圓潤俏皮,點似仙桃。1

    這一對比,乍看之下,倒顯得溫雪杳整面均由小纂打底的繡圖過于寡淡了些。

    而一旁的人不過是看個熱鬧,又怎會細看?不過都是隨意瞟一眼,便開始跟風圖熱鬧、七嘴八舌評論了起來。

    溫初云視線落在兩人的繡圖上,像是先前未曾注意到般,露出驚呼,“jiejie,你怎么也繡的百壽圖......不是說你不擅長書法,要繡觀音賀壽圖么......”

    此話一出,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眾人紛紛猜想,或是溫家嫡女想趁此機會壓庶妹一頭,便在得知對方選擇繡百壽圖后,特意效仿,想著能靠繡藝碾壓,卻未曾想竟技不如人,也沒有庶妹的別出心裁。

    溫雪杳不必看,都能察覺到周圍人意味深長的打量,更甚她幾乎能聽到有人的唏噓聲。

    早在溫初云引她應下送百壽圖時,她就料到或有這么一刻,所以她對預料之內的事并沒有產生任何波瀾,面上依舊淡淡。

    只微垂了眸,讓眾人看出她在想什么。

    聽著耳邊貴女們的夸贊,溫初云臉上的笑意終于撥開云霧,綻放出來。

    但她還要顧著溫雪杳的臉面,方能顯示她的端莊與氣度。

    溫初云纖細的指撥了撥兩鬢的發(fā)絲,心道她溫雪杳不過如此。面上卻顯露出愧疚與惶恐,仿佛勝過溫雪杳是一件令她十分害怕的事。

    見溫雪杳沉默,心中暗自得意,她便是早拿捏了對方的性子,知她在大庭廣眾下怯生生說不出什么辯駁的話來,才敢明目張膽整這么一出。

    溫初云像做錯事一般,喚了聲“jiejie”,那模樣仿若下一秒便會落下淚來。

    實際上,溫初云對溫雪杳的了解倒也沒錯,她的確是在眾人面前十分膽怯的性子。她不喜歡辯駁,也很難應對這樣的社交場合,面上淡然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多。

    所以,天知道,她下了多大的決心,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接下來這番話。

    “meimei當真不知我要繡百壽圖么?又究竟是誰說要繡觀音賀壽圖的?”

    她攥緊的手指都在發(fā)顫,支撐她說出這一切的原因無非是想推翻那個在今日一步步被印證的,可怖的夢罷了。

    比起她害怕在眾人面前發(fā)聲解釋,她更怕那夢境逐漸成了真。

    她要打破那夢!

    溫初云一瞬詫異,緊接著,她即刻反應過來,調整好情緒,咬著下唇道:“是meimei的錯。”

    溫雪杳愣神半晌,若對方辯駁倒也罷了,偏是這樣委屈的認錯,這可讓她如何再糾錯?

    偏在這時,溫初云身后的丫環(huán)像是再也看不下去般,紅著眼道:“三小姐平日在相府欺負我家小姐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在外頭這般?明明我家小姐已經處處忍讓了?!?/br>
    小暑快人快語,哪聽得那丫環(huán)顛倒是非,當即道:“我家小姐在府里何時欺負你家小姐了?況且今日之事究竟如何,難道你們主仆二人不清楚么?”

    “你是三小姐貼身丫環(huán),自然為她說話!”她視線一晃,落在幾人身后的筆挺站立的那道修長身影上,“此事,你可敢讓旁人出來作證?”

    小暑率先說出那句“有何不敢”。

    溫雪杳則視線平靜看向元燁。

    果不其然,溫初云身后的丫環(huán)長臂一伸,指向元燁,“那日小姐們商量繡樣時他也在,你便讓他說,真相究竟如何?”

    聞言,眾人的視線隨著那丫環(huán)所指,紛紛看向幾人身后沉默的少年。

    少年模樣俊秀端正,稍加聯(lián)想,就能猜到他的身份。

    一時間,看向溫雪杳的目光更加微妙起來。

    那馬奴可是溫雪杳的人,可現(xiàn)在連溫初云身邊的丫環(huán)都敢叫他出來指證,想必這件事當真是如溫初云所說的那樣了。

    若非如此,她斷然不敢冒這個險。

    聽到這里,白大娘子心中也有了決斷。大庭廣眾下,各人心知肚明也就罷了,但到底要給相府嫡女留些臉面。

    于是她打著圓場道:“這兩份百壽圖我都很喜歡,不是有句話么,好事成雙,若非你姐妹二人都繡了百壽圖,我今日也難湊成這‘雙’了?!?/br>
    大家心底有了答案,故而面面相覷,笑著應和。

    一系列反應便是想將此事揭過。

    就在眾人各懷心思準備散開之時,沉默許久的溫雪杳突然掐緊手指,溫聲道:“既然有人提了,便讓他說清楚,究竟是誰說要繡這百壽圖的?!?/br>
    她眼中情緒平靜,落入旁人眼中,便是她篤信身邊那馬奴會幫她。

    然而,這樣問出的結果,其實在眾人心中并沒有任何說服力。

    所以,其余貴女也只是笑笑說不必較真,然則心中對溫雪杳更多出幾分鄙夷。

    溫初云心中冷笑,看著眼前的局面,這便是她要的結果。

    許流雙猶豫片刻,湊近溫雪杳小聲勸道:“溫jiejie,還是不必再問下去了?!?/br>
    溫雪杳眨了下眼,輕聲:“為何不問?”

    其間有人抱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心思也附和道:“就是,為何不問,我倒想聽聽這溫小姐身邊的小廝會如何說?”

    溫雪杳看向元燁,睫毛輕顫。

    她也想聽他,會如何說。

    一旁,溫初云已經捏著帕子,肩膀顫抖起來,看向元燁的目光也同時染上淚意。

    眾人視線中央的元燁稍頓,開口道:“奴不知?!?/br>
    說罷,他便垂下了腦袋。

    這一句不知,更勝過千言萬語。

    無形之中,便是他已經選擇了溫初云。

    溫雪杳的眸子依舊平靜,只有她自己清楚,元燁開口的那一刻,她看向他時眼底的期待與光華就如同鏡中倒影般,一同被擊碎。

    終于等到這句話了,一切果然如那夢境一樣,分毫不差。

    如此一來,也果真證實了元燁的確會如那夢境一般背叛她。

    日后她再對他做什么,也不算冤枉了他。

    在周遭或鄙夷或譏笑的目光中,溫雪杳緩緩開口,“好一句‘不知’。”她突然看向溫初云,“meimei是何時繡好這百壽圖的?”

    溫初云腦子飛快轉動,白大娘子向相府下帖子的日子是有定數(shù)的,這點一問便知,所以最早她也只能說是與尋溫雪杳,定下來赴會那日。

    她想不明白對方為何突然會問這個,但在她眼里,大局已定,溫雪杳無論再做什么都是垂死掙扎罷了。

    于是她拿帕子掩唇,怯聲答道:“便是白大娘子下帖子那日?!?/br>
    溫雪杳點了點頭,丹聲道:“你說謊?!?/br>
    她的手指撫過兩幅繡圖,“人的嘴會說謊,可這繡圖上的絲線卻不會。你繡圖上用的赤金絲只有廣繡坊有,而這批絲線在五日前才被運進城?!?/br>
    周圍當即有人說,“那溫四小姐這繡圖最早也只可能是五日前繡好的了?”

    溫初云咬著牙,不依不饒,“那jiejie也無法證明繡出成品的日子比我更早!”

    周遭響起一陣看戲的哄笑。

    而溫雪杳卻是淡淡搖了搖頭,“如何不能?我的一手字難以拿得出手也不是什么秘事,但四妹想必不知道,我所繡百壽圖的字底,乃是從云頂閣那買來的?!?/br>
    “買字那日,正也是白大娘子下帖子那日,我的丫環(huán)去字畫鋪子請先生寫字,自然留有記錄?!?/br>
    話落,周遭的笑聲止住,紛紛看向溫初云,似乎都在等她如何應對。

    溫初云面上的慌亂一閃而過,隨即慌亂又變成委屈,“是,我承認方才是我撒了謊,可我之所以繡那更復雜的百壽圖是為了顯示誠意,但jiejie你呢?竟隨便找了畫鋪子里的先生作字……”

    白大娘子不欲再聽她們糾纏下去,面露不悅道:“罷了,都各自入席,就不必再提了?!闭f完,她看向淚眼朦朧的溫初云,緩聲寬慰道:“溫四小姐的用心,我知曉就夠了。

    “溫三小姐,你meimei這番用心,你還是莫要拿自己花幾兩碎銀買來的字與之相比了,我聽著都替你寒磣?!?/br>
    說這話的人,甚至沒有仔細看過那兩幅繡圖。其余人又何嘗不是呢?誰又會仔細對比那一針一腳,無非看個‘熱鬧’罷了。

    若有人仔細看,定然能看出,溫初云的百壽字乍一看別出心裁,但卻比不得溫雪杳那一副筆畫之圓勁均勻,且百個字竟能做個個大小一致,行筆如出一轍的平衡。足可見其書寫者的控筆能力,以及繡者技藝之超群。

    甚至,若是有人肯拿出來一觀,更能發(fā)現(xiàn)其中玄妙。溫雪杳所繡不僅僅是單面的百壽圖,而是一副雙面繡!

    若是眾人知道她用的是最費心思的雙面繡,豈還會說她不成心?

    自然不會!

    正當溫雪杳淡然一笑,準備露出繡品的另一面時。

    遠處突然飄來一句溫潤的話音。

    “寧某竟是不知,在下的字居然落得‘寒磣’二字?”

    隨著話音由遠及近,說話之人的身影也逐漸顯露在眾人視線中央。

    青年一身白衣,如謫仙般出塵的面上笑容輕淺,眸色溫潤。

    輕如鴻羽的一句話卻又重如千斤,陡然在平靜的湖面砸出一道裂縫,掀起狂瀾。

    眾人心中怔怔,后知后覺想起,云頂閣又豈是尋常的畫鋪?

    不僅是上京城,乃至于周邊一帶有名望的字畫先生的親筆,云頂閣皆有收藏。

    眾人還沒回過神來,又聽青年漫不經心,仿若自嘲般笑道:“更不知,這一幅百壽圖倒是仿作旁人......不甚用心了?”

    話落,修長有力的手朝著那匣子掀開的蓋面輕輕一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