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說完，看見教?室門外頭?陸序在那?兒杵著，她的語氣越發(fā)?涼了：

    “滿了分的數(shù)學并著那?狗樣子的陸序，越發(fā)?沒了我們語文的立足地?了，罷了，你只管去罷，也別念著我們了。”

    一聽見“語文”兩個字，盛羅立刻想起了海一樣做不完的閱讀理解，她趕緊掏出了姥姥做的綠豆糕。

    “同桌兒你吃這個，你放心，這個報紙你愛怎么看就怎么看?！?/br>
    “哼?！?/br>
    尹韶雪捻了一塊綠豆糕，又拿出了刀子，規(guī)規(guī)整整把那?條新聞裁下來，貼進了她的閱讀筆記里。

    寒毛倒豎的小獅子縮著爪子跑到教?室門口，看著只穿了件t恤的少年：

    “陸香香，怎么了？”

    “我就是來問問，你會不會寫自己的資料?！?/br>
    “啥玩意兒？”

    無往不利的盛獅子一臉茫然。

    陸序一看就懂了，他笑著說：“好，我知道了，資料我替你寫吧?！?/br>
    “什么資料？”

    下午，班主任找她的時候，盛羅還是一臉茫然。

    “校級三好學生？誰？”

    “你呀?！?/br>
    薛穎喜氣洋洋：“你看看你學習成績進步這么大，又樂于助人，現(xiàn)在還上了報紙，評一個校三好學生是夠的。”

    盛羅這下不光是茫然，還有點懵。

    “我，校三好學生。”

    不是！

    我不是盛獅子嗎？別人提起來都害怕的那?種？

    盛獅子這才意識到，雖然她不久前才決定了要往另一條路上使勁兒，在別人的眼里，她已經(jīng)是和從?前完全不同的樣子了。

    放學的路上，她還在消化這件事兒：

    “我以前……”

    陸序很篤定：“以前是別人對你的偏見?！?/br>
    盛羅抓了抓臉：“我也沒那?么好呀。”

    “你有?！?/br>
    陸序停下腳步，看著站在路燈下的盛羅。

    “盛羅，所有人都該知道你多好。”

    年輕的聲音很認真。

    “你值得??！?/br>
    如?此刻，黑暗路上，站在光下。

    第95章

    陸序一直想著春暖花開的時候陪著?盛羅回一趟凌城。

    真正成行的時候已經(jīng)是五月末。

    飛機在?錦灣落地之前, 恒熙集團的商務奔馳已經(jīng)停在了機場的vip通道?口。

    分管恒熙東三省業(yè)務的主管一字排開等?在?車的前面，接了?一個?電話又?慌慌張張地都上?了?車。

    “快走快走！鐘總說了?，董事長這次私人?行程不?準打擾?！?/br>
    黑色的商務奔馳車開走了?, 一輛灰色的比亞迪走走停停, 停在?了?它原來的位置。

    等?了?好一會兒，看見身材瘦高的女?人?出來，從車里下來了?一個?頂著?栗子?色卷發(fā)的女?人?。

    “盛羅！”

    她的聲音很大。

    盛羅微微側(cè)了?側(cè)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張慧慧?！?/br>
    “哎呀, 你這耳朵真是比啥都好使, 來來來, 趕緊上?車，我問了?一路才知道?啥是vip通道?口啊，還尋思著?不?得是用八抬大轎把你們?抬出來？哈哈哈哈, 走走走, 你家以前住的那個?地方拆了?，你先去我家瞅瞅！”

    女?人?的手上?戴著?一串綠色的梵克雅寶四葉草，只是邊緣的金色有些脫色了?, 她先打開了?后車門, 整理了?一下坐墊兒的位置，才把盛羅讓了?進去。

    “知道?你回來我昨晚上?現(xiàn)去洗的車, 你是不?知道?呀, 前兩天剛下了?雨，昨天洗車的人?可多了?，幸好我跟那個?洗車店老板認識, 不?然排過了?飯點兒都排不?上??！?/br>
    張慧慧說話像是機關(guān)槍一樣一串串地往外出, 盛羅安靜聽完，笑著?說：

    “你給我的待遇還真隆重?！?/br>
    “那必須的呀！”張慧慧笑著?說完話, 才察覺到自己的車邊還站著?一個?男人?。

    五月末的季節(jié)里，男人?穿了?件藍灰色的襯衣，搭配著?看起?來普普通通的牛仔褲，只是這臉實在?長得好，讓平平無奇的裝扮都能被夸一句清爽了?。

    “你是……”

    “你好，我是盛羅的朋友，我也是凌城人??！?/br>
    張慧慧先看了?盛羅一眼，才“哦”了?一聲。

    “你是盛羅那個?前夫??！我想起?來了?哈哈哈哈，早就聽說你家大業(yè)大的，咋還親自回來看呢？”

    被一語道?破了?身份，陸序的臉上?也沒有顯出尷尬。

    “要不?麻煩你帶著?盛羅先走，我打車帶著?行李跟著??！?/br>
    “那也不?用?！睆埢刍塾行臑樽约耗晟贂r的好友說幾句話，又?壓不?住自己血脈里的熱情，“上?車吧上?車吧，一道?兒的飛機都坐了??！?/br>
    陸序這才打開車門，坐在?了?盛羅的身邊。

    車子?沿著?高速一路往凌城開，張慧慧的嘴就沒停過。

    凌城有了?新的高速，新的橋，新的公園，張慧慧把每一樣都拿起?來說，好像凌城和從前完全不?一樣了?。

    她還說自己，說自己在?表姐的店里賣了?幾年的衣服，表姐轉(zhuǎn)手把店給了?自己的小姑子?，她心一橫去杭州打工了?幾年，在?杭州結(jié)婚在?杭州離婚，帶著?一個?三歲的孩子?回了?凌城，現(xiàn)在?自己開了?個?網(wǎng)店，賣些凌城的山貨，收貨的時候確實是累的，錢倒也能賺著?點兒。

    盛羅聽得很認真。

    “我只知道?你去了?杭州，還有了?孩子?，不?知道?你離婚了??！?/br>
    “這種事兒我還能發(fā)個?廣告說呀？再說了?現(xiàn)在?離婚也不?算個?事兒了?。我現(xiàn)在?過得也挺好，回了?凌城省心。你那時候在?深圳結(jié)婚我也沒去，寄的喜糖我媽收著?了?，等?你下次結(jié)婚我給你補雙份兒的紅包，我可早就存好了??！?/br>
    說完，張慧慧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一直默不?作聲的陸序。

    她的眼神又?飄開：“要是不?打算再結(jié)了?，過兩年我請你出國玩兒，咱把錢享受了?！”

    “好?！笔⒘_笑著?點頭。

    “盛爺爺?shù)纳碜?還好吧？我這次特意收了?點兒何首烏和丹參，找了?老藥師親手炮制的，外頭根本買不?著?，你回去拿給盛爺爺泡水?！?/br>
    “我姥爺身體還好，還得謝謝你一直幫著?找藥材?！?/br>
    “謝啥呀！要不?是我當年被人?騙了?，也不?會給你惹麻煩?！?/br>
    張慧慧的語氣沉了?下來。

    她當年在?理發(fā)店做學徒，被黑心店忽悠著?買了?一堆劣質(zhì)染發(fā)膏，弄壞了?盛羅的頭發(fā)，她想討回自己的錢，卻差點被人?打了?，盛羅為了?救她惹下麻煩，也就是那些理發(fā)店的混混，后來收了?盛羅他爸的錢一直去小飯館找麻煩。

    這件事兒這些年一直堵在?她的心上?。

    “慧慧?！?/br>
    盛羅突然叫她的名字。

    張慧慧抬起?眼，看見盛羅湊到了?自己座椅后面。

    “干啥呀？”

    “你收山貨的時候也會收到次品賠錢吧?！笔⒘_笑著?說，“次品該扔的就扔了?，別?總念叨了??！?/br>
    “行了?，知道?了??！?/br>
    說了?這五個?字，張慧慧握著?方向盤看著?前面。

    眼眶漸漸紅了?。

    窗外的風溫和清涼，盛羅摸索著?打開了?一點車窗，風就歡歡喜喜地涌了?進來。

    她的發(fā)辮被風吹動，她甩了?一下頭發(fā)，發(fā)絲打在?了?陸序的肩膀上?。

    陸序看向她那邊的窗外，說：“外面開了?挺多花，天也很晴?！?/br>
    隨著?他的話，盛羅在?腦海中勾勒著?凌城的樣子?。

    自從她離開這里去了?深圳，她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她對凌城的一切印象都停留在?那個?夏天之前，老舊的柏油路，永遠帶著?煤灰色的墻壁和磚縫，喧囂的蟬，同學們?懼怕疏遠的目光，充滿了?煙火氣的小飯館。

    這些都凝固在?她的回憶里，直到她重新踏上?這片土地，那些東西好像又?重新生動了?起?來。

    “盛羅，咱們?現(xiàn)在?在?過凌河，前兩天剛下了?雨，你能聽見水聲吧?！?/br>
    “能的?！笔⒘_聞到了?一股河水的味道?，凌河比從前更?干凈了?。

    “嘿嘿，你以前跟盛爺爺一塊兒去進貨都得從這兒過。”

    “這邊兒是你家以前的房子?，現(xiàn)在?拆了?改成電商孵化中心了??！?/br>
    小小的比亞迪車從老邁的楊樹下面經(jīng)過，陽光零零碎碎地照在?車頂，盛羅伸出手，摸到了?從窗外進來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