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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成歡在線閱讀 - 成歡 第26節(jié)

成歡 第26節(jié)

    王仰入京乃是以功臣之身受賞,現(xiàn)下莫說是北鄉(xiāng)侯,便是北鄉(xiāng)郡公又能如?何?他已是半百之身,再生不出兒子來了,傳繼之人已死,再多的富貴又有什么?意思?王韜再不成器也是他親子,如?何能不痛心?況上還有老?母,又該怎么?交代?

    王仰急火攻心,昏死當(dāng)場。

    好?端端的,人為什么?就死了?非正命而死,到底又是誰絕他王氏之嗣?血海深仇不共戴天,自當(dāng)戮血而還,只是仇者系誰?

    全無頭緒。

    楊琢目眥欲裂,“定是太子所為,除卻他,誰敢與?我們作對(duì)!成策盛壯之年,在南獄里?又沒有受刑,怎會(huì)糊里?糊涂死掉?定是別有用心之人暗害!”楊琢看向楊圻,“父親,你還要?容忍他嗎?他今日能害死成策,來日也能將手伸到我身上,父親!”楊圻眉目深鎖,卻不言語。

    李雍道:“未必是太子所為,這根本是沒有好?處的事情?,太子謹(jǐn)慎,斷不會(huì)如?此?!币脳钭僚肯嘞?。

    楊圻仍是不置一詞,楊寶珠目光在楊圻楊琢兩?人身上來回,忽地道:“父親,我有話說?!币粫r(shí)間,在場其余三人盡看向她。

    楊寶珠向來是有話只說,如?今說了這樣一句,說不出來的鄭重。

    見三人都看過了,楊寶珠道:“父親,有些話我早想說了,借王叔這事,我也盡吐胸懷。我是覺著,這件事里?,最重要?的不是成策阿兄如?何死了,為誰所害,而是有人敢對(duì)我們下手,這是不能忍受的。我不明白,為什么?我們要?忍受這些?明明不必的?!?/br>
    此話大有文章,連楊圻都不免面色大變。

    楊琢早有此想,愈發(fā)起?了興,振奮著看向楊圻,“父親瞧,連寶珠亦是做此想!天下都是擔(dān)在父親身上,我們?yōu)槭裁?忍受這些!”

    “住口!”楊圻怒斥,“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

    楊琢只怕他父親,楊圻動(dòng)了怒,他是再不敢言語了,楊寶珠卻不怕。

    “我如?何不知道?父親又如?何不知道呢?縱我不在朝堂,也知父親與?太子是死局,難道父親便坐以待斃嗎?陛下如?今模樣,還能再活幾年?元氏如?今便態(tài)度曖昧,將來誰知如?何?元家日后難道是交到他家大郎手上嗎!若太子即位,再叫他與?我們站到一處是再無可能的,西原十萬兵馬,父親難道能保證萬無一失?父親便不為我和阿兄考慮嗎?我和阿兄的退路又在哪里??父親無非是怕史筆如?刀,可史書又是誰寫的呢?是非曲直不過是成王敗寇,父親退讓了,史書上便會(huì)寫你是報(bào)國忠貞之人了么??父親,不要?自欺欺人了!天底下的事,史書還沒寫遍嗎?就算做了逆臣,就算寫史的人是殺不完的,好?名聲又算得了什么??我只要?我這一生快活無憂!”

    “父親難道就想不——”

    楊寶珠尖叫一聲摔倒在地,帶翻一眾幾案碗碟,李雍下意識(shí)要?過去,楊圻沉聲道:“我看誰敢。”李雍再不敢動(dòng)。

    楊寶珠生平第一次挨打,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父親。

    楊圻吩咐道:“不許她走動(dòng)!”說完要?走。

    楊寶珠神?色已轉(zhuǎn)為嘲弄,“父親,這一巴掌我記著,想叫我原諒可不能夠了。”楊圻停也不停。

    楊圻使了力氣,楊寶珠半邊臉已不能看,取了冰敷著,仍是一副怒容,李雍看著心疼不已,親自侍奉她湯藥,只是楊寶珠盛怒之下,并不領(lǐng)他的情?,李雍訕訕著找話與?她說。

    李雍十六,與?楊寶珠同歲,卻比她小些,素日里?喊她姊姊。因?李雍他的身世,楊圻視他如?親子,疼愛更?甚楊琢,自小帶在身邊養(yǎng),事事過問,李雍自是對(duì)楊圻有無限孺慕,對(duì)一雙兄姐也是敬重親近,只不過楊琢向來對(duì)他沒什么?好?臉色,楊寶珠卻是一直和顏悅色,還常為他與?楊琢爭吵,在李雍心中又是不同。李雍自幼與?楊寶珠一桌吃飯,一道讀書玩耍,本就是他最親密的人,李雍長成個(gè)了男子,漸知世事,又兼楊寶珠仙姿玉色聰穎靈秀,于是心里?就只這一個(gè)人。只是襄王有意,神?女無情?,楊寶珠心里?也只一個(gè)元衍,李雍心里?悲哀無望,雖然?元衍已有妻室,但楊寶珠不在意,這便不是什么?大事,在李雍眼?中,誰又能拒絕他冠絕群芳的阿姊呢?惟愿她好?而已。

    李雍慣常也是個(gè)聰慧伶俐之人,只在楊寶珠面前不是,算得上十足的口笨舌拙,明明想與?她說話,開口卻偏偏是:“阿姊方?才不該說那些大逆不道的話的,不然?也不會(huì)……”楊寶珠只一個(gè)眼?神?他便不敢再說話,只低頭攪弄手中藥碗。

    兩?人正無話間,楊琢從外面撿來,李雍忙站起?來喊阿兄,誰料楊琢看他也不看,只冷聲叫他走。李雍不愿意走,看向楊寶珠求助,希望她能開口留下自己,可楊寶珠說,“阿雍你先出去。”同樣也是看也沒看他。

    李雍心里?難過,卻也沒法子,放下藥碗說一句阿姊莫忘了喝后便離開了。

    李雍走后,楊琢要?說話,楊寶珠先以眼?神?制止,楊琢閉嘴,她便出聲趕人,侍女退去后,屋內(nèi)只剩兄妹二人。

    楊琢先問:“臉怎么?樣了?”楊寶珠放下臉給他瞧,楊琢心疼又氣憤,“父親怎能如?此?我真是不明白他!”他想摸摸楊寶珠的臉,怕她疼只得收回來,說:“臉壞了要?怎么?辦?”

    楊寶珠翻一個(gè)白眼?,“臉壞了就壞了,倘我是公主,旁人還在意這張臉嗎?”

    楊琢聞言冷笑:“那也得你做成了公主,父親冥頑不化,想來你是沒這個(gè)命了!”

    楊寶珠亦冷笑道:“我又沒有這個(gè)命現(xiàn)在定論還為時(shí)尚早,倒是你,倘我能做公主,最得好?處的是你,你不思進(jìn),怎么?倒說起?了喪氣話?”

    楊琢駁道:“這又不是你說只要?聽父親的話就好?的時(shí)候了?他不愿意,你我又能怎么?辦?”

    “怎么?辦?”楊寶珠嗤聲,“我只問你想不想?!?/br>
    楊琢狐疑抬頭。

    “父親再不愿意又能怎么?著?事你已做下了,他還能把你怎么?樣?咱們母親可給他生不出第二個(gè)兒子來了,再者我瞧他未必想不明白,不過是需要?咱們幫他一把而已?!?/br>
    楊琢問:“你想怎么?做?”

    “把你腦子里?那些想法都收一收,不頂用的,除非是你被殺了,或者是太子被殺了,否則他是想不明白的?!?/br>
    被自己的meimei這般講,楊琢實(shí)是有些不悅,但比之大業(yè),倒也不必在意許多,只忍下了不講,聽她要?如?何說。

    “陛下今年萬壽,七十整壽,京中必然?要?大肆慶賀一番,你我皆要?往宮中拜壽,屆時(shí)有頭臉的人都在,不怕不成事,弒君又如?何,誰反對(duì)就殺誰,還怕不服?禁軍雖不掌握在父親手中,但你可是在北郊大營里?的,近些年來沒太平過,我瞧著孟氏氣數(shù)是要?盡了,旁人就沒有看出來的嗎,誰能拒絕得了擁立之功呢?只要?咱們動(dòng)了手,父親想作壁上觀也不行,只要?太子死了,江山就是在咱們手里?,不是公主又如?何?誰又敢不聽我的?”

    第34章

    元衍到元承榻前, 呼喚數(shù)聲,元承方悠悠轉(zhuǎn)醒。元衍垂著眼問:“阿兄可好?些了?”元承艱難搖了下頭?,問道:“大將軍家事可了了?”元衍拿帕子為元承拭油汗, 回道:“阿兄專心養(yǎng)病才?是?,旁人的事還是莫要分心管了?!?/br>
    元承卻是?搖頭?, 有氣無力?也要囑咐自家兄弟,“我這得了不知什么樣的急癥, 大將軍的事,我出不得力?,你代?我多多上?心,好?全了兩家的情誼。”元衍低聲答應(yīng)了。

    元氏與王仰本素?zé)o交情, 只王仰進(jìn)京后?, 楊府備酒為其撣塵,一道請(qǐng)了元承。王仰今時(shí)?的名?望地位, 元承自是有意結(jié)交, 席上?觥籌交錯(cuò), 各訴傾慕之?情, 恨不得引為莫逆。那日元承得知王韜之事, 自覺是?盡力?之?時(shí)?, 便立馬叫人備車,要往太尉府去, 可誰知才?出了府門, 顱內(nèi)一時(shí)?劇痛, 大庭廣眾之下疼昏了過去,惹得一片雞飛狗走。

    元承身不能至, 心卻時(shí)?刻掛念,于是安排了自己二弟替他盡心力, 元衍應(yīng)了,他才?放了心。可元衍只嘴上?答應(yīng),實(shí)?則對(duì)外叫人宣揚(yáng)元府大郎君病重,且有不治之?患,二郎捧藥侍疾,半刻也不敢離,關(guān)上?了府門,不露半點(diǎn)蹤跡,外面的事是一點(diǎn)不管了。

    再說孟紹,他近來也是?焦頭?爛額。昌州大旱,餓殍遍野,他要主持賑災(zāi),本就忙的腳不沾地,偏偏孟沖又出了事,他得分神看望照料,這倒也罷,誰知道還不明不白死了一個(gè)重臣獨(dú)子,且還是?死在南獄,更是?說也說不清了。

    今日?好?些,昌州來報(bào),賑災(zāi)如今已初有成效,倒是?能叫人暫時(shí)?松一口氣。

    午后?孟紹在園子里逛,身后?跟著謀士夏遷,兩人不時(shí)?說些話。

    夏遷見孟紹眉頭?緊鎖,少不得說些中聽的話解他的憂,只孟紹仍是?一副憂心模樣,停在棵梅樹下,忽然道:“你說,他怎么就死了呢?”夏遷自是?知道他說的是?誰,但低了頭?閉口不言。

    “那是?個(gè)燙手的,我能把他怎么著?只想著快快送走才?是?,誰成想他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這賬到底是?算到我頭?上?了,我現(xiàn)在甚至想著,是?不是?那邊做的,就是?要嫁禍給我,但那可是?個(gè)貨真價(jià)實(shí)?的獨(dú)子,這么大個(gè)手筆,我都覺得不值得,實(shí)?在叫人想不明白?!?/br>
    夏遷自他說起這事來便保持緘默,孟紹自己想的煩了,便問:“你如何看?”

    夏遷先恭敬施禮,后?幽幽道:“殿下,我有一言,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br>
    這夏遷乃是?孟紹心腹,情分非同一般,如此私下,孟紹與其你我相稱,若是?人前,便尊稱以先生。這兩人是?能說心底話的,夏遷今日?做此態(tài),孟紹不免鄭重。

    “殿下難道沒?有想過?,南獄之?事,許是?元氏做下的也未必可知。”

    任這上?京城如何波橘云詭,都是?沾不著湛君的。

    她仍舊出不得平寧寺,也失掉了識(shí)清這個(gè)好?朋友,可最近的日?子卻比先前好?過?太多,只因她又得了新的游伴。

    自那日?互訴衷腸后?,孟沖每日?都來平寧寺,湛君每天都能見著他,也每天都會(huì)?收到他的禮物。湛君不免想他可能是?把對(duì)meimei的情全用到了自己身上?,接受他的好?使她心虛,這愉悅時(shí)?光仿佛是?她從旁人處偷來的一樣。

    湛君想過?同他講明,但他瞧著實(shí)?在高興,于是?便又忐忑,想他可真是?個(gè)可憐人,meimei快將他逼瘋了。湛君心中頗經(jīng)歷了一番掙扎,最后?想,由他去吧,他高興便好?,自己只將他給的那些貴重東西仔細(xì)收好?,以后?能見著他meimei便轉(zhuǎn)交給他meimei,要是?見不著,就還給他自己,她是?不會(huì)?要的,但要是?一筐好?果?子,倒也不是?不能收下。

    這日?孟沖來,提了一筐桃子,鮮亮得引人口齒生津,一口咬下,綿軟多汁,流到她衣裳上?去。

    孟沖看著她笑,拿了帕子就要給她擦,湛君嚇了一跳,捧著桃子忙躲開了,好?一會(huì)?兒,孟沖抓帕子的手還停在那兒不動(dòng)。

    湛君看著他那表情,覺得自己做錯(cuò)了事。這動(dòng)作雖然親密了些,可若是?兄妹,倒也不奇怪,他很想這會(huì)?兒他眼前的人是?他meimei吧。

    孟沖收回了帕子,神色已同先前無異,說道:“我昨個(gè)回我府里看了,我那兒好?像沒?有琉璃皿,我叫人到宮里問,肯定能找著好?多送你?!?/br>
    昨日?兩人閑聊,孟沖問湛君有沒?有什么愛物,湛君是?個(gè)山野女子,沒?見過?什么好?東西,說了大堆東西,唯一算得上?珍貴的也就一個(gè)琉璃罐子,天青色的,她拿來裝水晃蕩著玩,春天在里頭?泡花,夏天往里頭?丟魚蝦。她說得很開心,孟沖聽了卻很難過?。

    湛君聽他講要給她從宮里要琉璃罐子,很是?惶恐,忙說不用,“我是?和你閑話,不是?管你要東西?!泵蠜_說:“我知道,我只是?想送你東西罷了?!闭烤阏f:“我其實(shí)?也不是?很喜歡,琉璃是?脆弱的東西,我常害怕它碎了,太過?珍貴的東西容易成為心里的負(fù)擔(dān),寧可不要的好??!?/br>
    孟沖堅(jiān)持要送,“只是?你有的少了,才?會(huì)?覺得珍貴,如果?多了,那它就不過?是?你喜歡的尋常玩意,我可以給你很多,多到你就算是?拿去砸著玩也不會(huì)?覺得心里有負(fù)擔(dān)?!?/br>
    湛君再不敢說琉璃的事,轉(zhuǎn)了話題,“我真的可以上?永安塔嗎?”

    湛君才?來就想登永安塔,識(shí)清領(lǐng)著她去過?,可也只是?在塔下瞧,不曾真正上?去過?。

    永安塔是?上?京最高造物,又因平寧寺離宮禁不遠(yuǎn),登上?永安塔能看見禁中內(nèi)景象,是?以不許人進(jìn),常有人把守,只離得近些便要驅(qū)趕。

    湛君那日?望塔興嘆,幾乎要將脖子仰斷,尖塔高聳入云,伸手就能摸到天似的,要是?站在上?面遠(yuǎn)眺,真不知是?何等景象!湛君是?真的向往,只是?禁中有令,她也只能想想,越想便越覺得不能登塔實(shí)?在是?人生憾事,只要想起來便會(huì)?覺得難受,于是?便強(qiáng)迫自己不再去想。不想果?然好?受許多,只是?她心底到底有那一番向往在,像顆深埋的種?子,想盡法子要發(fā)了芽,盛大地長。

    湛君問了孟沖,孟沖哪里會(huì)?對(duì)她說不行,只是?昨日?天晚了,塔又實(shí)?在高,怕出事,所以答應(yīng)今天陪她一道登塔。

    孟沖說:“你換個(gè)軟點(diǎn)的鞋,別到時(shí)?候累著。”湛君喜不自勝,“我腳上?這雙就可以,我們快些去吧!”孟沖笑著應(yīng)了。

    到了塔下,自然有人要攔的,但是?孟沖亮明了身份,一切就都不成問題了。夙愿一朝成真,湛君高興的幾乎要原地轉(zhuǎn)圈,孟沖只一直微笑著看她。

    湛君不管孟沖,徑自沖在最前頭?,永安塔以全木架制,她在上?頭?蹦蹦跳跳,到處是?咚咚地回想,孟沖聽得心驚,喊她慢些,她自然是?不聽的。

    永安塔加上?塔尖離地共百丈,盤盤饒饒數(shù)百級(jí)階梯,孟沖上?到第九層時(shí)?已是?氣喘吁吁,再看湛君,她早到了,正在靜靜發(fā)呆,孟沖只看著她,眼里沒?有別的。

    過?了不知道多久,湛君忽然發(fā)出感慨,“真是?萬物入眼,倘若此時(shí)?下雨,雨云也在腳下吧!”此時(shí)?恰有風(fēng)過?,數(shù)千枚金鈴應(yīng)聲而響,恍惚出人境而入仙地。

    湛君比著自己的手,里坊不過?她手掌大,行人觀之?不過?如螻蟻。湛君呼出一口氣,對(duì)孟沖道:“我離開家,原就是?看這些的,這世上?的繁華,若不親歷,簡直有愧此生?!?/br>
    孟沖卻說:“繁華不過?是?過?眼的云煙,揮揮手也就散了,再看就是?千瘡百孔,沒?什么意思,要是?能安穩(wěn),一生無災(zāi)無禍過?完,只在山上?也是?好?的?!?/br>
    湛君聽了這話并不生氣,因?yàn)橄壬彩?這樣想的,不過?她并不茍同,“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我不必說服你,你也不必說服我,君子和而不同,咱們只要快活就好??!?/br>
    孟沖聽了一笑,想這還是?小孩子,可見是?沒?經(jīng)過?什么苦處,真好?!往后?我活著,就是?為著她一輩子都當(dāng)小孩子,永永遠(yuǎn)遠(yuǎn)地快活。

    他指著宮城給湛君看,“瞧見那片石榴了嗎?開的像火,左邊那宮室就是?綴芳殿,母親原先住那,我跟著母親住,綴芳殿后?頭?有棵百年的牡丹,我在邊上?架過?秋千……”

    湛君同孟沖告了別,孟沖說送她,她不肯,要自己走,到小院的時(shí)?候天上?星星都掛了好?幾顆。

    元衍就在門口等著他,早有人把湛君這些時(shí)?日?的行蹤盡報(bào)給了他,這會(huì)?兒他正生氣。

    湛君瞧不出他生氣,她一見到他,心里就只有歡喜。說來也奇怪,沒?說那日?那些話的時(shí)?候,不必仔細(xì)想就能挑出這人大片的毛病來,可說了那些話,知道他那些毛病肯定沒?改,但卻一點(diǎn)都不在意了。湛君雖然心里高興,可一想到快二十天見不到他人,便不想叫她的歡喜給他知道,于是?故意板了一張臉,一步三寸,慢慢挪了過?去。

    元衍盯著她,看她磨磨蹭蹭,諷道:“怎么?我耽誤你做王妃了,你這么不愿意見我?”

    湛君本是?假生氣,這下子成真的了,“這話真沒?意思,倘我擋了你的前程,你不必來見我就是?。”說罷越過?他自過?了門,轉(zhuǎn)手把門關(guān)上?了。

    第35章

    門緊閉著, 元衍咬著牙恨恨地想:“都說美人關(guān)難過,我見著她才知道自己原是個(gè)俗人?一個(gè),這事?若流傳出去?, 誰能說一句我對(duì)她不好?好容易說通了話,竟是這些年也沒那樣高興過, 真?想同她整日在一起,偏她惹了事?, 我得為她周全,多深的怨念也都忍下,她可倒好,同別人?逍遙快活, 只當(dāng)沒我一樣, 她倒也好意思生氣?”

    湛君站在門后?邊,心里生著悶氣, 想的是:“他這么多天不理會(huì)我, 我難道不委屈?才見著面就說那些話, 可見他不懂我的心, 更不懂我這個(gè)人?。我怎么就把這么一個(gè)人擱在了心里, 我真?想不明白?。”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湛君聽外面沒有聲?響,想他或許已經(jīng)走了, 心里更氣, 想著要是開了門果真見不到他, 那就一輩子再不見他。

    湛君臉上帶著怒氣,打開了門, 元衍沒走,聽見聲?抬起頭看她, 面色也不好看??匆娝哪?,湛君心都不跳了。他要真?走了,她肯定生氣,可他沒走,她也高興不起來。這門是她從里頭開的而不是他敲開的,那她豈不是低了他一頭?一時(shí)心下更氣,忙要關(guān)上門,只當(dāng)沒這回事?。

    元衍哪里會(huì)?如?她的意,長腿一抬,靴子就卡在門縫里。

    湛君怕傷了他,手上不敢再動(dòng),只從門縫里看他。

    元衍腳上稍用力,“噔”一聲?,門開了。

    湛君丟了手,轉(zhuǎn)身往屋里去?了。

    孟沖送的桃子還在幾?案上,湛君拿了一個(gè)到手里,卻不吃,只手捧著,低著頭坐在榻上。

    元衍進(jìn)來,看見她這形容,氣不打一處來,也捏了個(gè)桃子在手里,冷笑說:“也真?是沒見過世面,這么點(diǎn)子?xùn)|西就能把你收買了,我待你千般萬般的好,你連個(gè)好臉都不給,可見我不如?殿□□面。”

    湛君聽了,把手里桃子狠擲到他身上,撞軟了又落地上,跌破了,清甜氣味彌漫開來。

    元衍半晌沒動(dòng)彈,氣的都笑了,“好啊好啊,便是正經(jīng)殿下,也沒有對(duì)?我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