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衍不聽她的，反倒和她貼的更緊了些，此刻他心滿意足，“我還沒像今天這么?高興過?！?/br>
    湛君說?：“我不高興?！?/br>
    元衍正在興頭上，聽不得她說?這話，非要問清楚她為什么?不高興，人也不老實(shí)，湛君給他搞的煩，心中更加不滿，嚷道：“我累，我還疼，你不聽我的?！?/br>
    元衍消了氣焰，訕訕問：“還疼？”

    “當(dāng)然疼，我就沒有不疼的地方，這種事到底快活在哪里?？我一點(diǎn)也覺不出?來?。”

    元衍遲疑道：“那我?guī)湍憧匆豢?？”說?著?便起?身，竟是真的要給她看。湛君哪里?肯，他又?非要看，兩個(gè)人鬧半天，終于，湛君說?：“我好了，我不疼了，別?管我了，還死不了?！痹艿溃骸暗忍炝亮?，我尋藥來?給你擦?！闭烤φf?：“你別?！”她著?急的很，“別?給別?人知道！”元衍哄她：“怎么?會(huì)給別?人知道？你放心好了?！?/br>
    元衍看一眼天色，外頭星月高懸，夜還長(zhǎng)久，元衍的心在這一刻奇異地平靜了下來?。湛君被他擁在懷里?，眉似蹙非蹙，眼似睜非睜，一副累極了的模樣。月色入戶，眼前都看的清楚，這房間?簡(jiǎn)陋的厲害，灰撲撲的，只有她白的像在發(fā)?光，像落下來?的明月。元衍忽地感到后悔，他情之所至，當(dāng)時(shí)不管不顧，如?今想，這里?也太委屈了她。他一向不愿意委屈她的。他一下一下?lián)嶂?她凌亂的頭發(fā)?，問她：“你有沒有什么?一定要得到的東西？”

    湛君認(rèn)真地想了想，搖頭說?：“并沒有?！痹苈犃耍?氣來?，“想不到可以說?我是你一定要得到的東西，怎么?能說?沒有？”湛君理都不理他。他又?說?：“你現(xiàn)在想不到?jīng)]關(guān)系，反正我以后什么?都能給你，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什么?東西你都能向我要?！?/br>
    湛君打了個(gè)哈欠，迷迷糊糊說?：“真是大?方，可天下是皇帝又?不是你的?！痹苈犃宋⑿Γ徽f?話，只親吻了她額頭。

    第39章

    幸運(yùn)的女孩子總是慢慢長(zhǎng)大的, 或者不必長(zhǎng)大。湛君在?青云山，日月照著風(fēng)吹著，十七歲還沒有長(zhǎng)大。她?仍舊是個(gè)孩子, 姜掩就是要她做個(gè)孩子。她并沒叫姜掩失望，可?超出了預(yù)期, 是個(gè)淘氣頑皮的孩子，且附加著大膽無畏, 以為做什么都可以被容許，錯(cuò)了也一定會(huì)?被原諒。

    在?湛君看來，同元衍做的事并沒有什么大不了，認(rèn)為同她高興了就離開青云山是一樣性質(zhì)的事, 不過是她?得到快樂的一種途徑。她?不知道世人會(huì)因?yàn)檫@事指責(zé)她失貞, 罵她?不知廉恥。元衍是知道的，他知道在世俗禮法的要求下, 這種事不是輕意可?以做的, 但他實(shí)在?不是循規(guī)蹈矩的一個(gè)人, 不認(rèn)為這世上的事分能和不能, 而分想和不想, 且誰也管不了他。他唯一的顧忌來自旁人可能會(huì)帶給她的傷害, 所以他仍要小心翼翼。

    湛君早已睡去，元衍躺在?榻上, 忽然想起那場(chǎng)遙遠(yuǎn)盛大的熱鬧婚禮。十年過去, 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的模樣, 只卻扇時(shí)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那一張臉清晰，那是五歲的青桐。青桐是很好的, 哪里都好，只是不該是他的妻子。他必須要親自同青桐講明這一切。

    天色大亮, 元衍起來穿好了衣裳。湛君仍睡得很熟，些許散發(fā)覆在?她?的明凈的臉上，平添幾分柔媚，元衍伸手為她?攏好，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看著她?的臉微笑?許久，站起身匆匆離開了。

    湛君睡足了時(shí)辰，朦朦朧朧睜開了眼，元衍就在?她?眼前，她?靜靜看了他一會(huì)?兒，輕輕打了個(gè)哈欠，又閉上眼睛睡過去。元衍笑?著呵她?的癢，她?被鬧得再?zèng)]法睡，坐起來，朝著他又推又打，“你起開，哈哈，啊！快走，哈哈……”

    元衍把她?按進(jìn)?懷里，聽見彼此?的呼吸，他語氣有些責(zé)怪：“你都瞧見我了，怎么還睡？”

    湛君環(huán)抱著他，臉埋在?他胸膛，懨懨說：“我困，當(dāng)然要睡。”

    元衍笑?說：“那就這樣睡。”

    湛君抬臉嗔他一眼，從他懷里爬出來，賭氣說：“不睡了?！?/br>
    “不睡了好，我們說話。”元衍拿出個(gè)木梳來給?她?梳頭發(fā)，“我在?這里坐了快兩個(gè)時(shí)辰，一直在?想你什么時(shí)候醒過來，等啊等啊，你總不醒，真叫人害怕一輩子就這么過去。”

    湛君聞言笑?罵：“我是死了嗎？”

    元衍笑?起來，“你要是死了，我就什么都拋下，追著你一塊去?！?/br>
    湛君“哎呦”一聲叫出來，元衍忙放下梳子，順著頭發(fā)找過去，一邊揉一邊道歉：“我頭一回伺候人這個(gè)，不熟練，往后多伺候幾回就好了?！?/br>
    湛君把他手撥開，拿了梳子自己梳，她?側(cè)著身子，滿頭青絲滑下來，蓋了她?半張臉，光可?鑒人。

    元衍看著她?，忽然說：“你記不記得，那會(huì)?兒在?亭陽，杜家的侍女給?你梳頭，惹得你生?好大的氣。”他嘆了口氣，語氣惋惜，“這會(huì)?兒她?要是在?就好了。”

    湛君斜他一眼，拿發(fā)帶把頭發(fā)綁了，松松墮著。

    老尼來送水時(shí)，元衍并不在?，她?擱了水就走了，并不知昨晚上有兩個(gè)人在?這里做了什么。

    湛君支使元衍把水給?她?端來，元衍自然照做。湛君在?榻上洗臉，頭發(fā)隨著她?不停起伏的動(dòng)作蕩來蕩去，元衍看的心癢，伸手把那發(fā)帶捋了下來，烏鴉鴉的頭發(fā)像在?他眼前跳了支舞，最后落得哪里都是，有幾縷滑進(jìn)?了木盆里，泡透了。

    他搗這個(gè)亂，湛君不肯放過他，把他壓在?榻上要松他的髻。元衍倒不在?意頭發(fā)散不散，就是想和她?玩，躲著避著不叫她?如意。笑?鬧間?，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兩個(gè)人都嚇一跳，忙看過去。

    孟沖愣在?門口，臉上的驚嚇倒比他兩人加一起還要多。

    湛君忙從元衍身上起來。元衍瞧見孟沖，先是訝異，而后便蹙起眉來，只是被他頭發(fā)蓋了，看不十分清楚。

    孟沖張著嘴，看這個(gè)又看那個(gè)，來來回回看好幾遍，說不出話來。湛君是不知該說什么。于是沒有人說話。最后孟沖嘆了一口氣，說：“我先出去?！甭犞袣鉄o力。

    孟沖走了出去，湛君趕緊穿衣服，還推仍在?榻上躺著的元衍，“你還不起來！”

    元衍抓住她?的手，不高興得很，“他怎么在?這兒？”

    湛君坦坦蕩蕩，“來找我玩?！?/br>
    “找你玩？”元衍聲音揚(yáng)起來，“找你玩什么？”

    湛君倒還記得答應(yīng)孟沖的話，含糊道：“他說我長(zhǎng)的像他母親，當(dāng)我是他妹子。”

    元衍哪里會(huì)?信，氣憤道：“他有什么妹子？”心里怪湛君太單純，瞧不出旁人的別?有用心。

    湛君飛快穿好了衣裳，又重新?綁好了頭，元衍還是在?榻上不動(dòng)，湛君催他：“你還不快收拾，給?人瞧見了成什么樣子？”

    這話戳中元衍心事，是的了，如今他兩個(gè)親密，誰也比不了，即便旁人別?有用心，也一概是要落空的。他心中熨帖，慢條斯理站了起來。

    孟沖背著手在?院子里不停走來走去，不時(shí)就要往屋里看上一眼，拳頭砸在?手心里，再嘆一回氣。

    他先前倒是問過湛君為何會(huì)?在?平寧寺，湛君只說她?是出來玩，想看永安塔，她?朋友便幫她?安排，叫她?住了進(jìn)?來?？?恨他當(dāng)時(shí)只聽見她?想進(jìn)?永安塔卻不能，竟忘了問清楚哪個(gè)是她?朋友。

    怎么就是他呢？

    只說他方?才瞧見的，兩個(gè)人形容過密，豈是泛泛之情？

    元衍孟沖定然是認(rèn)識(shí)的，元家的二郎，家世樣貌才能樣樣都是頂尖，這樣的人，倒也配的上他meimei，可?他娶了親有夫人吶！

    孟沖認(rèn)為是湛君不能抵擋榮華富貴的誘惑，自輕自賤甘為人妾，心中又疼又氣，想要是meimei當(dāng)初要是沒被帶走，在?禁中錦衣玉食的長(zhǎng)大，又怎會(huì)?做出這等糊涂事？

    “我meimei金枝玉葉，如何能給?人做妾？我絕不肯叫她?受半點(diǎn)委屈?！?/br>
    孟沖倒算個(gè)正直的人，只是正直沒有他meimei重要。

    “罷了罷了，他倒是個(gè)夫郎的好人選，要是meimei真喜歡他，離不了他，如了她?的愿也不是不可?，只叫元氏休婦，騰位子出來，只要求一求父親，事情便不難辦，給?那女孩子討個(gè)公主身份，再許一門好親事便好，那女孩子是阿兄的表妹，屆時(shí)還得向阿兄請(qǐng)罪……”

    孟沖正思?慮著對(duì)策，元衍收拾停當(dāng)從屋內(nèi)走出，上前朝孟沖作揖，喊了一聲殿下。孟沖本已冷靜了下來，可?是見到元衍，想起meimei受的委屈，眼前便結(jié)了一層紅色，揮起拳頭就往元衍臉上招呼。

    元衍倒想不到他來這一下，雖及時(shí)躲避，但兩人離得實(shí)在?太近，還是被擦到了嘴角，紅了一大塊。

    湛君見狀，忍著身上不適沖上來，攔在?元衍身前，質(zhì)問道：“你怎么打人？”

    孟沖見狀，哪說得出話來？元衍看湛君維護(hù)自己，想忍住不笑?，但哪里忍得住，只好咬緊嘴唇不出聲，又把湛君拉到他身后，說：“我哪需要你擋在?我前面？得我護(hù)著你才是?！?/br>
    孟沖氣的咬牙。

    湛君即使到了元衍身后，也仍是問：“你做什么打他？”

    孟沖看著自己meimei，再多的氣和恨也都跟霧見了朝陽，通通散了干凈，他問她?：“你生?病，可?好了嗎？”

    湛君身上是不大好，可?跟她?先前的病沒有關(guān)系，她?病已然好了，她?覺著許是元衍的藥起了作用。她?先說：“我好了。”又有些不好意思?，“本來也不怎么嚴(yán)重?！?/br>
    孟沖聽了高興，連忙說：“那就好，那就好?！?/br>
    他兩個(gè)這樣說話，將中間?的元衍視作無物，實(shí)在?叫元衍不舒服，他橫插進(jìn)?話來，“殿下，不知來此?有何貴干？”

    孟沖想起正事來，湛君病又已好了，他放了心，便預(yù)備專心對(duì)付元衍，對(duì)湛君說：“你才好，別?穿這樣單薄在?外頭站著，快進(jìn)?屋去吧，我還有話要對(duì)二郎說。”

    元衍倒真想聽聽他有什么話要對(duì)自己說，于是轉(zhuǎn)頭對(duì)湛君道：“既然殿下有令，你就先回去?！币娬烤_實(shí)穿的單薄，又囑咐，“換件厚衣裳穿，或者添件衣裳?！闭烤允沁t疑，元衍雙手按著她?肩膀把她?推回房?jī)?nèi)，關(guān)上門前還笑?嘻嘻地跟她?說：“你不疼啦？快回去躺好?！?/br>
    孟沖早已是雙眼冒火，恨不得沖上去把人打一頓，反正他也不敢還手。

    孟沖是元衍假想的敵人，而剛剛他占盡上風(fēng)，是以連那一拳都不計(jì)較了，好脾氣地再次行禮，問：“殿下有何見教？”

    孟沖逼著自己冷靜下來，問：“你們這算怎么回事？”

    元衍面上恭敬，語氣也恭敬，但說的話是：“啊，這如何與殿下講的明白？”

    孟沖說：“你家里有妻子，打算怎么安置她?呢？”

    元衍打算同自己的妻子和離，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娶的人是誰，可?是他目前仍需要這一份親事，來應(yīng)付楊寶珠，而且，還要顧及青桐的臉面，他不能叫青桐從旁人那里知道自己想要同她?和離的事，他要親自同她?談。所以，面對(duì)這個(gè)問題，他只能沉默，或者說：“殿下多慮，這是我的事了?！?/br>
    孟沖在?這一刻氣憤非常，他改了主意，他絕不把meimei交到這樣的人手里。

    第40章

    孟沖不欲再與元衍多言, 他想去找湛君。元衍看出他意圖，上前阻攔。孟沖瞪他：“你敢攔我？”推開他就往屋內(nèi)去。

    湛君坐在榻上發(fā)愁。昨晚上鬧那一通，臟污了茵褥, 怎么處理是實(shí)在個(gè)難題，是洗還是丟？丟的話, 東西不是自己的，要怎么解釋？或者另尋了替換？

    孟沖推門?進(jìn)來, 那茵褥正掛在湛君兩臂上，正中刺目的一小片紅。湛君忙裹了收起來，這場(chǎng)景真叫人難為情，她?惱羞成怒, 斥道：“你進(jìn)來做什么？”

    孟沖站在門?口, 心像被剖開一樣疼，顫抖的手倏然握成拳, 轉(zhuǎn)身往元衍臉上揮去。元衍皺著眉頭躲開, 孟沖反倒因?yàn)槭?出的力沒有承托而站不穩(wěn)摔倒在地, 元衍伸手扶他, 被他狠狠拍開。他爬起來, 踉蹌著離開了。

    元衍看著他的背影, 想他或許再也?不會(huì)來了，但最好還是做些什么以免節(jié)外生枝。他心中正盤算, 湛君走出來, 沒瞧見孟沖, 就問元衍。

    元衍說人已告訴他走了，“我瞧他傷心的很。”

    湛君后悔自己方才說話太大聲, 心里愧疚，低了頭不說話。

    元衍捧起她?的臉, “以后不許再見他。”湛君拿掉他的手，扯著他往屋里去，語氣埋怨：“你瞧瞧吧，這要怎么辦？”

    元衍看了，笑著說：“叫我?guī)ё甙?，給你換條新的來?！?/br>
    孟沖瘋了一樣騎馬往皇宮里趕。

    他腦子想的都是，有什么關(guān)系呢？他meimei絕不可能給人做妾，讓父親下旨，叫元氏休妻！

    他一路沖到平成殿，宣成在殿外伺候，瞧見了他，遠(yuǎn)迎上來給他請(qǐng)安。

    孟沖充耳不聞，只是一腳即將要踏入殿門?時(shí)忽然茫然：“要是我告訴了父親，要怎么同母親交代呢？我已然背叛了母親一次，如?何?能有第?二次？”孟沖憤怒xiele氣，他躊躇著，頹喪了起來。

    宣成在一旁輕喚他，孟沖收回了腳，轉(zhuǎn)身跌撞著走了。

    平成殿里傳來孟愷沙啞的聲音：“是錦兒?嗎？”

    宣成忙進(jìn)殿，稟道：“方才殿下來，可到了門?口，失了一回神?，不知怎地又折返了?！?/br>
    孟愷咳嗽著從榻上起身，宮人們忙上前攙扶。待坐定了，他問李豐：“錦兒?近來都在做些什么？”

    李豐答：“府上人說殿下多是養(yǎng)傷，要么就是往平寧寺去，不過?倒比往日要勤些。”他笑著說：“殿下是想貴嬪了?！?/br>
    孟愷聽了最后一句話，沉默著不動(dòng)了。

    元衍正叫人找茵褥，元承的侍從來請(qǐng)，說大郎君要他去前頭會(huì)客。元衍問：“客何?人？”話音方落，一女?聲朗朗道：“是我?！?/br>
    楊寶珠走進(jìn)門?來，珠釵明晃，光焰照人。

    元衍笑問：“寶珠，怎么到了這里來？”

    楊寶珠笑答：“我怕我面子小，不親自來請(qǐng)不動(dòng)你?！?/br>
    侍女?尋到了合元衍要求的茵褥，呈上來給他看。

    楊寶珠瞧見了，問：“怎么用這樣素的東西，連紋繡也?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