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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成歡在線閱讀 - 成歡 第119節(jié)

成歡 第119節(jié)

    “少夫人恕罪!”漁歌伏跪在馬車上, 聲音急切:“少夫人千金貴體,豈可涉險?婢子職責(zé)所在, 不?得已才出言冒犯,還望少夫人寬??!”

    湛君聽得皺眉。她認(rèn)為漁歌是草木皆兵, 小心的太過了,但漁歌的話她也沒法反駁。要是下?了車,沒出事倒好,真出了事, 她是自作自受, 不?敢有怨言,可難免會連累漁歌, 漁歌是沒有錯的……

    湛君一時之間?很是為難。

    漁歌適時地出聲安慰:“待到?了萬分周全?之地, 婢子自會使人前來查看, 少夫人盡可安心?!?/br>
    湛君仍是不?能決斷, 她擔(dān)憂地道:“可若是……晚了呢?倘若她此刻就在生死之間?, 我?們要是不?去救她……不?行!我?做不?到?!我?要下?車!漁歌你已經(jīng)盡責(zé), 要是我?真遭了不?測,那也單只是我?的事, 誰若是想牽連你, 你只管拿出我?這句話……”湛君說服了自己, 于是手腳并?用?地想往車外爬,又?喊:“快停車??!”

    漁歌伸手去抓人:“少夫人不?可!”

    馭者這時候勒停了馬, 道:“是個要生產(chǎn)的婦人?!?/br>
    馭者很快抱了人回來,掀簾送進(jìn)了車?yán)铩?/br>
    一個不?算年輕的女人, 看起來也許有三十歲,此刻面色雪白,聲氣極弱。

    馭者道:“已經(jīng)搜過,并?沒有利器。”

    “那……給她找個穩(wěn)婆來?”漁歌如此提議。

    湛君看著女子那幾乎已被?鮮血浸透的衣裳,輕輕搖了搖頭,道:“來不?及的?!闭f著便伸手去脫女子的袴褶。

    明白了湛君的意圖之后,漁歌猛地抓住了湛君的手,她驚到?幾乎說不?出話來:“這……這……少夫人身份貴重,豈能、豈能……做這等事!這也……也……!”

    湛君揮掉漁歌的手,很不?耐煩地道:“死生存亡之際,你卻談起身份來!什么身份?天底下?誰不?是只一條命,你若再攔,我?就趕你下?車!”

    “可、可是……”

    “可是什么?快幫我?把她的腿折起來!”

    漁歌無法,只好硬著頭皮遞上了手。

    女子的雙腿被?打開,正當(dāng)中黑黢黢的一片,淋滿了血。

    漁歌干嘔起來。

    湛君倒鎮(zhèn)定的多。

    孩子胎位是正的,只是母親已沒有了力氣。

    已經(jīng)到?了這種時候,再沒有什么好猶豫的,湛君拔下?頭上一支細(xì)簪,對準(zhǔn)一處狠扎下?去……

    女子驀地尖叫了一聲,猛地坐了起來。

    湛君瞅準(zhǔn)時機(jī),掐著嬰兒的兩只胳膊將其從母體中拖了出來。

    哭聲震徹了整輛馬車。

    聽著這小孩子初始的啼哭,湛君忽然想起元凌來。

    元凌那時候也是哭了的,但是不?怎么嘹亮,聽著有些可憐。

    當(dāng)然可憐,他母親那時候并?沒有好日子過,他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瘦小到?連穩(wěn)婆都詫。不?過現(xiàn)在是好得多了。

    “少夫人?少夫人?”

    “???”

    “少夫人怎么突然發(fā)起怔來?”

    “我?……?。∮屑舻秵??匕首也行,要給小孩子斷臍!”

    漁歌聞聲連忙在車?yán)锓移饋恚毯筮f給湛君一把匕首。

    “拿火燒一下??!?/br>
    漁歌又?趕忙取出火折子,來回地燎著刀鋒。

    湛君繼續(xù)發(fā)號施令,“可以了,匕首擦干凈,然后割這里?!?/br>
    漁歌縮著肩膀,手也在不?停地顫著,但還是將匕首準(zhǔn)確無誤地放到?了湛君指定的地方。

    “快!”湛君催促。

    漁歌聽了,心一橫,腕上用?力,臍帶當(dāng)即斷開來。

    “有沒有軟些的布料?”

    漁歌四下?里看了,問?:“綢布可以嗎?”

    “可以,拿過來,給他包住?!?/br>
    兩人合力把小孩子裹了。

    湛君仔細(xì)地看小孩子那皺紅的臉,忽然聲音很輕地說了一句:“原來才出生的小孩子是這模樣?啊……”

    “給我?、給我?瞧一眼……求您……多謝了……”

    細(xì)細(xì)的一道聲音,虛弱到?了極點。

    湛君這才想起那剛生產(chǎn)完的可憐母親,她感到?愧疚,于是連忙把孩子抱了過去。

    女子竭力地抬起了頭,待看清了自己的孩子,臉上緩緩地露出了一個笑,然后半闔了眼,身子又?跌了回去。

    湛君急忙轉(zhuǎn)身把嬰兒給了漁歌,自己則擔(dān)憂地拿起女子的一只胳膊診起了脈。

    脈相倒平緩,不?像是有什么大礙的樣?子。

    但是湛君不?能放心,便對外頭的馭者道:“快帶我?們?nèi)フ曳€(wěn)婆!”隨即又?道:“去醫(yī)鋪,最好是產(chǎn)科?!?/br>
    話音才落,就聽見馬車后頭有人一面拍著車壁一面哭喊:“里頭的可是我?家阿碧?阿碧!是你嗎?應(yīng)母親一聲呀!”

    那女子看過孩子便昏了過去,想知道她是不?是阿碧只能請外頭那婦人上車來辨認(rèn)。

    “阿碧,我?可憐的阿碧,快睜開眼睛看看娘呀!”

    看她哭的實在凄慘,湛君出聲安慰:“她應(yīng)當(dāng)還好,我?們正要帶她往醫(yī)鋪去?!?/br>
    可是這母親的一顆心全?在她才歷了劫難的女兒身上,旁的人全?然分不?出神理?會的。

    這時候外頭又?一道顫抖的聲音響起來,滿含著驚喜,“里頭可是我?的孫兒?是我?的乖孫吧!我?的乖孫!祖母總算是把你盼來了!”說著便想要上車,卻被?馭者攔住了,因此大罵起馭者來。

    湛君被?罵聲哭聲擾得心煩,朝外喊:“怎么還不?帶我?們?nèi)メt(yī)鋪!”

    外頭有人喊:“怎么還去醫(yī)鋪?阿誠嫂不?是就在車上?”

    這句話點醒了阿城嫂,她終于停下?了哭,慌亂去檢查她女兒的下?身。

    漁歌見狀提議先下?車去。

    馬車并?不?寬闊,四個人實在有些擁擠,況且小孩子身上的臟污也需要處理?,湛君也就聽了漁歌話下?車。

    馬車旁已聚了烏泱泱的一群婦人,全?圍著那年輕的馭者,指責(zé)他不?近人情,看起來個個義憤填膺。不?知是她們當(dāng)中的哪一個最先看見了抱著孩子的漁歌和?湛君,大喊了一聲,那可憐的馭者才終于得了救。

    一群人又?全?圍上馬車,湛君和?漁歌被?堵得動彈不?得,當(dāng)中有一個青紫臉皮的黑衣婦人,約莫四五十歲,細(xì)眼薄唇,一群人里她最熱切,一雙枯瘦的手高舉著揮舞,扒漁歌的袖子,“可是我?孫兒?是個男孩吧!我?算過的,一定是男孩!快給我?孫兒!”

    算不?上是給,說搶倒是更合襯。

    孩子才到?了手里,婦人就迫不?及待地扒開襁褓驗看。

    那樣?熱切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救命的仙藥,湛君甚至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她的眼淚。下?一刻她也真的哭了出來。

    然而看著她的眼淚,湛君卻不?覺得感動,連漁歌這樣?一向不?愛多事人也忍不?住咕噥:“眼里就只有孫兒,兒婦竟一句也不?過問??!?/br>
    話音才落,馬車?yán)镉?一次響起了屬于母親的哀哭。

    漁歌低聲道:“那女子的家人既在,這里想必再用?不?上咱們,少夫人不?若先離去的好,這車只當(dāng)是賀禮送給她們,叫府中另送車馬來載少夫人回程,少夫人以為如何?”

    湛君暫時還不?想走,因為阿碧的狀況她還沒有知道的很清楚,她是想著要送阿碧去醫(yī)鋪,無論好壞,總要有個定論,否則她不?能安心。

    她正要說話,忽然聽見有人喊她的名字。

    “阿澈?”

    湛君詫異地抬起頭。

    吳縝就站在五丈外,身上背著他的箱篋,手里還牽著一個小孩子。

    “沒什么大礙,好好調(diào)養(yǎng)就是了,也是她交了福運,遇見阿澈你,否則怕是要……”

    因為小孩子在身旁,吳縝恐嚇到?她,所以便住了頭,后頭的話沒有再說。

    可那小孩子還是哭了。

    吳縝笑著哄她,“你母親沒事,別怕,這個拿去吃,獎給你的,你母親和?弟弟能得救你可是有大功的?!?/br>
    干荷葉在他手里展開,一把黃澄澄的杏脯。

    那小孩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可是不?敢接。

    吳縝硬塞進(jìn)她手里,隨后站起身來,轉(zhuǎn)過頭問?湛君:“不?過阿澈你怎么會在出現(xiàn)這里?”

    “我?是來尋你的?!闭烤行┎?好意思,“昨天我?那個樣?子,你什么時候走的也不?知道,話也沒來及講……”

    “原來如此?!眳强b笑起來,說:“那就先到?我?那里吧,你恐怕得先好好收拾打理?一番?!?/br>
    湛君低頭看自己,嚇了一跳。

    兩只手上全?是血,裙上也盡是淋漓的紅色。

    “啊!這確實得好好洗一洗!簡直不?能見人了!”

    吳縝微笑道:“因為救人才沾上的這些,哪里就不?能見人了?”

    吳縝拿了皂角給湛君,湛君同漁歌分了,兩個人在同一盆水里洗手。

    湛君洗的心不?在焉,漁歌注意到?,便問?:“少夫人在想什么?”

    “想我?阿嫂?!?/br>
    漁歌不?敢再出聲,只低頭默默搓自己的手。

    清水早已成?了血水,湛君毫無所覺,仍在盆中搓弄。

    漁歌抓住湛君的兩只手,從盆里拿出來,道:“少夫人再洗手只怕要脫皮,我?找瓢來,給少夫人澆一澆?!?/br>
    湛君這才回神,笑道:“不?必這么麻煩,只換水就是了,咱們一起洗?!?/br>
    兩人洗完手,阿茵笑著遞來兩塊帕子。

    漁歌連忙接過,捧起湛君的手要擦拭。

    湛君皺著眉避開,自己拿過帕子,一面擦手一面道:“人家給兩塊帕子,你我?當(dāng)然是自管自的,你講你職責(zé)所在,我?并?不?為難你,只是如今是在外面,你大可以自在些,方才在馬車上,你我?難道不?是同朋友一樣??”說完了話,湛君便往屋內(nèi)去尋吳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