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歡 第1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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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再送布料的時候, 她?沒敢多說話,放下布料便?告了退。 她?確實?穩(wěn)妥貼心。 湛君很有感受, 但是并不感激。 不過她?很懂克制,漁歌在的時候她?完全不動?聲色, 漁歌走后,她?面無表情地拿著剪刀在那匹天青錦緞上戳出了上百個洞。 漁歌發(fā)?現(xiàn)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偷換了一匹新的。 好在后來?再沒有洞出現(xiàn)在那匹新的錦緞上。 漁歌這才松了口氣,放下了那顆擔(dān)驚受怕的心。 湛君繼續(xù)做衣裳。 小?孩子的衣裳。 元衍看見了很不滿意,鬧著要湛君先?做他的。 湛君不答應(yīng), 他一直鬧。 然后湛君當(dāng)著他的面把那匹錦緞從當(dāng)中撕爛了。 她?真的生了氣, 元衍再不敢鬧,只是悄悄向漁歌新要了一匹, 默不作聲地放回布料堆里。 一切湛君都看在眼?里。 不過她?也并沒有把那匹天青錦緞扔出去。 兩個小?孩子的衣裳, 湛君做了整十天。 做好的當(dāng)天晚上便?送去給他兩個試。 她?倒也不是謙虛, 她?確實?是沒有好技藝, 不過勉強拿得出手, 針腳沒有歪斜, 袖子一樣的長短,如此而?已。 做的時候還不覺得, 如今穿在他們身?上, 真是萬分的簡陋。 湛君有些羞愧。 甚至開口想把衣裳要回去。 結(jié)果自然是遭到了兩個孩子的斷然拒絕。 尤其元凌, 他不愿意脫下來?,想要穿著母親親手縫制的衣裳睡覺。 湛君哄了很久, 他才終于答應(yīng)只穿絹衣睡。 做完兩個孩子的衣裳,湛君沒有再動?針線。 元衍當(dāng)然著急, 但是不敢開口催逼,幾日下來?,積攢了一身?的怨氣。 好在第五日的時候,湛君翻出了那匹天青錦緞,并且找出了剪刀。 元衍眉?xì)g眼?笑?地出了門。 做衣裳未必需要量尺寸,拿一件舊衣來?依著剪也不失為?一種好辦法。 只是裁剪的時候總是會想起那天發(fā)?生的事,而?且怎么也沒辦法將其從腦中驅(qū)逐。 擾的人心煩。 湛君想著叫漁歌幫她?裁。 名字已然喚出了口,卻又改了心意。 他就是想要一件她?親手做的衣裳…… 湛君狠不下心,無奈只好認(rèn)命。 晚上湛君在燈下縫。 元衍走到她?身?邊,奪走了她?手里的東西。 湛君瞪向他。 “白天再做,燈下傷眼?睛?!边@倒是不假。 湛君也就聽了他的話,收拾了去洗漱。 擦好了便?躺進(jìn)被?衾里,什么事也不想,只是睡。 元衍洗漱后熄了燈燭,也躺到榻上去。 兩個人雖然睡在一起,卻并不緊挨著。隔了被?衾,他們有那么兩寸的距離。 這短短的兩寸令元衍很難忍受。 但前段時間她?生著氣,他不敢輕舉妄動?。 今日眼?見著不一樣。 他一向最擅長得寸進(jìn)尺。 手最先?過去。 然后被?扔了回來?。 他不屈不撓,仍伸了過去,以?迅雷之勢捉住了她?的手,緊緊攥在手心里。 本以?為?要再歷幾番曲折,不料她?只是說:“我想睡……” 他答:“你睡就是。” “那你莫要再擾我了。” 他屏了聲氣,過了好一會兒,他說:“那你給我抱……” “抱了你就不擾我?” “嗯?!彼饝?yīng)得爽快。 “那好……” 黑夜里他忽然張大了眼?睛,手腳都僵住。 “好了,抱住了,快睡吧……” 她?的臉倚在他胸膛上,無聲地睡。 “好?!彼p聲道。 一夜再無話。 翌日醒來?,榻上已沒有了元衍。 漁歌從外開了門,使女送來?洗漱的水。 似乎與往日并沒有什么不同?。 倘若往后一直如此,那日子倒也可以?這般過下去。 用罷早食,湛君仍舊拿出針線。 但凡是她?愿意做的事,做起來?必然很用心,因?此她?并不知道身?前何時站了一個人。 做完了手上的東西,她?抬起頭?,很是吃了一驚。 來?人見她?嚇到,笑?說:“我的不是,是方才見你太過認(rèn)真,這才沒有出聲打擾?!?/br> 來?人是元佑。 湛君靜靜地看他的臉。 同?五年前相比,他看起來?并沒有什么變化。 他總是微笑?著的。 此刻也是。 “這是在做衣裳?給二?郎嗎?” 這倒沒有什么好隱瞞,湛君輕輕地點了下頭?。 元佑看起來?更高興了一些。 幾上凌亂瑣碎的東西全部收走,茶具擺上去。 等水開的空閑里,元佑同?湛君說話。 “我不知道阿澈你回來?的事,倘若知道了,一定早些回來?看你?!?/br> 元佑早不管帶兵的事,全副身?心皆在內(nèi)政上。 自五月起,他便?帶著長子四地巡視,以?觀政之得失,一去半年,今日方歸。 他倒是不曾與家中斷了書信,但他離家之后家中發(fā)?生的種種大事,他一概不知。 甚至女兒自嚴(yán)氏大歸的事,他也是進(jìn)了家門見到元希容才知道。 他難免心生感慨:“如今當(dāng)真是老了,孩子們?nèi)验L大,我這個老父眼?見著是沒什么用了?!?/br> 湛君一時不知說什么好,只是沉默,幸而?煮茶的水開了,湛君借勢忙了起來?。 一碗茶,芳香氤氳,湛君站起來?,恭敬地捧給元佑。 元佑接過,飲去了半碗,將茶碗擱回了幾上。 他又同?湛君說起話來?,“我已是老人家,若是聒噪了些,還要阿澈你多擔(dān)待?!?/br> 湛君忙說不敢。 元佑呵呵地笑?了一陣,復(fù)開口:“近來?我常有老邁之感,半月前行至橫陽,路遇急雨,一行人安了營,深夜里,無論?如何也睡不著,披衣起來?,點了燈,聽著外頭?的凄凄風(fēng)雨聲,人生六十年的事,一時竟全到了心頭?……往事歷歷在目啊……靖安城里見到的事,記得那樣清楚,連我自己也覺得詫異……” 他失神了很久。 湛君也愣怔起來?。 因?為?他們想到的是同?樣的人。 “都是熟悉的人……你母親最先?去,接著是你父親,董正揚亦是死在那日,他那樣的性子……”他嘆一口氣,“還有幾位故人,這幾年也先?后去了,最近一位是你舅舅……故人陸續(xù)飄零,我這風(fēng)中枯葉,只怕不多時亦要歸根……” 湛君已經(jīng)哭了出來?,但是她?告誡過自己再不要哭,因?此強忍了淚水,看向元佑,安慰道:“您是有福之人,只要安心保養(yǎng),何有年華之嘆?” 元佑笑?了下,“人總是要面對這些的,不是逃避便?可以?蠲免的?!彼值溃拔彝?你講這些,并非是要你回憶傷心事,只是情之所至,難免心生感嘆?!?/br> “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