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素蘭站在院子里看著周愛國和周紅英鏟雪，周紅英嘆氣，“那人在的時候還是有點用的，可以干點活兒?！?/br>
    “那我寧愿自己多干點兒，”周愛國抖了一下，立馬道。

    周紅英撲哧一笑，看向周素蘭，見她蹲著身摸小橘子的腦袋，便湊過去，“怎么不太高興的樣子？”

    周素蘭跟她一樣嘆了口氣，“我送元儼哥他們的時候，特意去那條街打聽了一下，程麗青他們沒有回趙衛(wèi)軍的老家，而是繼續(xù)租下了那個房子?！?/br>
    周愛國也不鏟雪了，拖著鏟子跑過來，“沒回去？！”

    “我的天！她還想干什么？！”

    周紅英氣得跺腳。

    “趙衛(wèi)軍沒回去的話，她應該不會來纏著大哥，就是覺得他們住得這么近，心里別扭，不喜歡，”周素蘭順著小橘子的毛。

    “等等，”周愛國想了想，“那個房子還挺大的，一個月的租金怎么也要五塊錢，一年光是租金都是六十塊錢！”

    “他們一家三口，又沒有口糧，都得自己買，沒有糧票拿錢買可貴了不少，一個月一家三口的生活費，柴火費，還有水費電費加起來，怎么也要十五到二十塊錢，加上五塊錢的房租，那一個月就要花二十或者二十五塊！”

    周紅英接著算，“程麗青他們這么有錢的嗎？！”

    兩個人都沒有工作，所以不會有餐補或者糧食油票等。

    周家一大家子，除了周奶奶，就是周紅英上大學后每個月都有補貼，所以他們一家子的生活費也沒有超過三十塊錢。

    這么一比較，程麗青他們一家三口就要花這么多，就有點牛了，而且目前他們沒有收入來源。

    “我聽奶奶說，”周素蘭壓低聲音，“程麗青把她的通知書賣了！”

    周愛國點頭，“給我那五百塊，可能就是賣通知書得來的，她以為能和鄭同志離開這去過好日子，所以才忍痛賠了我一筆錢，現(xiàn)在鄭同志走了，她心里恨死我，估計還會找我把錢要回去！”

    “呸！這是她應該賠償?shù)模∵€想要回去，做夢！”

    周紅英罵。

    “她敢要，咱們就敢把她賣通知書的事兒捅出去！到時候買她通知書的那個人絕對不會給她好果子吃，”周素蘭倒是不怕。

    這對程麗青來說可是個大威脅，因為對方頂著她的名頭上的大學，如果這個事兒暴露了，買通知書的人前途也沒了。

    后面程麗青想要更多的好處，對方也不會給，反而會弄她，所以只要有點腦子在，程麗青都不能讓這個事捅出去。

    程麗青沒有跟著趙衛(wèi)軍回生產隊，也是想要爭口氣。

    她手里還有兩百多塊錢，房租原來是五塊錢一個月，她以一年租金一次性給，讓房東少了一塊錢，一年四十八塊。

    這下手里只有兩百整了，程麗青讓趙衛(wèi)軍出去找活兒，趙衛(wèi)軍來的時候，就讓隊長寫了他能在城里生活的蓋章書，所以進城也能住下來。

    但是這個活兒是真不好找，就是掃大街的，都是社區(qū)塞的人，里面還有各種原因回城的知青，他大字不識一個，出去跑了一天，一個活兒都沒有找到。

    程麗青一邊哭一邊說他沒用，不能給自己好日子過，趙衛(wèi)軍想了想后說，“要不你出去找活兒，我在家?guī)Ш⒆?，畢竟你有文化，找活兒容易很多?！?/br>
    “什么？你讓我養(yǎng)家？”

    程麗青也不哭了，感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這也沒辦法，你又不愿意跟我回生產隊，”趙衛(wèi)軍嘆氣，“回生產隊我還能賺工分養(yǎng)你們，偶爾進山也能弄點好東西，但在城里，人家根本看不起我只有一把力氣的人?！?/br>
    程麗青抿了抿唇，如果通知書沒賣，她還能去上大學，但是已經賣了！而且還有五百塊被周愛國拿了去，特別是她事后問趙衛(wèi)軍怎么會來城里，得知是上官寬把他找回來的后，程麗青就懷疑周愛國肯定早就知道鄭懷云是個女的，還故意威脅她給賠償費，這讓程麗青非常氣憤！

    “我再想想，”程麗青在心里盤算著，如果能讓周愛國把錢還給自己，家里的日子就輕松多了，她不信幾個月都找不到好活兒。

    于是她第二天一早就去周家門口堵周愛國，周愛國正要去上班，出來就看見臉色不好看的程麗青，“周愛國，我有話跟你說?！?/br>
    “免談，我可不想和你有任何牽扯，”周愛國離她遠遠的，“賠償金你別想拿回去一分，你要是逼我，我就去師范大學把你，還有買你通知書的人一起舉報了！識相點就別出現(xiàn)在我面前！”

    說完周愛國就大步離開了。

    程麗青一肚子話還沒說呢，人就走掉了。

    但程麗青不敢去追，因為對方的確威脅到她了！

    她罵罵咧咧了一番，一抬頭就見元溪儼提著東西往這邊來，程麗青眼珠子一轉，還沒往上湊呢，就被一股力踢得她趴在地上。

    “你想干什么？”

    周素蘭冷冷的垂眼看著她，當著程麗青的面，一把拉住元溪儼的手，“這是我的男人！你就是看，都不能多看一眼，不然我就戳瞎你的眼睛！”

    元溪儼握緊她的手，跟著點頭，“我來動手?！?/br>
    期間還看了程麗青一眼。

    趴在地上的程麗青只覺得一陣寒意從背上躥起，她趕緊垂下頭，什么也沒說，費力從雪地里爬起來轉身就跑了。

    周素蘭側頭看元溪儼，元溪儼晃了晃另一只手上提著的東西，“鄰居送的冬橘，味道還不錯，先拿進屋放好，咱們再出去？”

    “嗯，”周素蘭抓著他的手笑。

    程麗青跑回家后，進房間就把衣服脫下來，扭頭費力去看自己后腰位置，周素蘭力氣大，疼得要死，一扭頭就看見腰上青了一塊。

    “賤.人！”

    程麗青罵道。

    趙衛(wèi)軍推開房間門進來，看見她腰上的青色后，抿了抿唇，“你去找周愛國了？”

    “他坑了我錢，我想讓他還給我，結果被周素蘭狠狠踢了一下，你看我這！”

    都幾年夫妻了，程麗青在趙衛(wèi)軍面前也沒有扭捏害羞，赤著上身讓他看自己的傷。

    趙衛(wèi)軍上前抱住她，布滿繭子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引起程麗青陣陣顫抖，“你別去找他了，別和周家牽扯不清，好不好？”

    程麗青很快軟倒在趙衛(wèi)軍身上，趙衛(wèi)軍沒得到她的回答，面上涌起幾分陰郁之色，然后一把將程麗青抱起放在了床上……

    元溪儼走的那天，周素蘭把人送到火車站，“要記得常給我寫信。”

    “好?！?/br>
    元溪儼點頭，“每個月我都會給你寄信，你放心?！?/br>
    元溪儼走后，周素蘭就在供銷社老老實實上班，周紅英去上大學了，因為學校離家不是很近，所以住校，有上官寬照看她，周家人也放心。

    周素蘭每天早上起來和周mama周愛國一起做早飯，中午的鐵盒飯周素蘭就自己弄。

    地窖里的白菜和蘿卜在元溪儼走的第八天終于吃完了。

    周素蘭這天回家時，還特意去農門市場國營海鮮店買了一條大鯉魚回去燒著吃。

    周愛國一回家就聞見酸菜魚的味道，他洗了手來到灶房幫忙，“這魚多少斤？”

    “四斤二兩，”周素蘭揚起下巴，“里面還有不少豆腐，我買了六塊，還有小青菜和豆芽，地窖里還有幾個土豆，我也全部切片放進去了，保準咱們吃得好！”

    周mama笑瞇瞇地點頭，她今天下班早，本來要去買菜的，結果路上遇見上官mama，上官mama貼心地告訴她，周素蘭已經買好菜回家了。

    “聞著就香，”周愛國想起讀書不在家的周紅英，“不知道她學校食堂的飯菜味道怎么樣?！?/br>
    “等二姐回來的時候咱們問問，”周素蘭看了看鍋里的酸菜魚，發(fā)現(xiàn)可以后，便要舀起來。

    周愛國趕緊去洗了一個大瓷盆過來，這瓷盆就是用來裝菜的。

    酸菜魚裝了滿滿一盆，配上雜糧饅頭，一家人坐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吃飯。

    “等積雪化了后，買菜的活兒就交給我，我早上去買，新鮮一點兒，也免得你們下班了還去累?！?/br>
    周奶奶說道。

    一到冬天，家里人就不讓她去買菜了，一是地上積雪多，容易摔，二是提著菜手冷得疼，他們舍不得周奶奶受冷。

    “再過段時間，今年的雪化得慢，”周mama搖頭。

    周爸爸一邊吃豆芽一邊應著，“的確，這樣，素蘭離家最近，下班也是最早的，買菜的活兒就交給素蘭?！?/br>
    “好！”

    周素蘭當然愿意。

    她的聚寶盒正好有用。

    周紅英和上官寬都不在家，所以周紅英讓周素蘭暫時別“進”低價的東西賣了，她沒有路數(shù)，怕出事兒。

    所以周素蘭就準備用盒子搞東西給家里人補補身體。

    買菜的錢都是放在周mama房間床頭柜抽屜里，每天下午周素蘭買好菜回來，然后去抽屜里拿自己買菜的錢就行了。

    這個錢或者票，都是每個月周爸爸，周mama，周愛國三個人一起給的生活費。

    不讓周紅英姐妹和周奶奶給一分，用周愛國的話來說，他上班就是想讓家里人過得好，能養(yǎng)家他不知道多開心。

    周素蘭已經在盒子里裝了十二天的玉米面粉了，盒子一次可以裝兩斤，這十二天下來，她攢了二十四斤玉米面粉。

    這天下午買菜回家時，她就把那二十多斤的玉米面粉帶回來了。

    周奶奶正在給小橘子弄貓窩，見她一臉笑嘻嘻的把一個布袋子給自己看，周奶奶湊過去看完后一愣，“你買了這么多玉米面粉??？”

    “便宜得很，”周素蘭指了指自己供銷社所在的方向，“放心吃就是了，不過要保密。”

    周奶奶雙眼一亮，壓低聲音問，“怎么賣的？”

    周素蘭有些得意道：“本來供銷社賣一毛一斤，拿貨只需要三分錢！這里有二十四斤，只需要七毛二分！”

    周奶奶聽得十分激動，“以前人家說供銷社的活兒油水多，我還不信，現(xiàn)在我可真信了！”

    “奶奶，可得保密，不能跟外人說，不然我就拿不到東西了?！?/br>
    周素蘭叮囑。

    “我多大的人了，還需要你提醒？去，去，揉三碗玉米面，早上吃玉米貼餅！”

    “這就去，我還買了香椿和一塊瘦rou，晚上用香椿炒雞蛋，瘦rou炒豆干！”

    豆干是他們自己家的，熏豆干，炒rou香得很。

    他們這邊晚上吃得好，程麗青那天就吃得很簡樸了。

    一小鍋青菜雜糧粥，粥少水多，一碗切碎的咸菜末，沒了。

    程麗青吃得很心梗，“我剛才買菜的時候看見周素蘭，她提著一袋東西，還買了rou和香椿?！?/br>
    趙衛(wèi)軍是過慣了苦日子的，所以吃咸菜也覺得香，聞言冷了臉，“你怎么一直盯著周家人的日子？”

    “住得這么近，我不想看都不行，”程麗青煩躁得很，見兒子喝粥喝得那么慢，夾的咸菜也不怎么吃，用筷子在那玩兒，忍不住吼了對方一聲，“吃飯就吃飯！你玩什么咸菜！”

    孩子愣了一下，然后丟下筷子撇著嘴沖到趙衛(wèi)軍懷里哭。

    趙衛(wèi)軍心疼孩子，“你拿孩子撒什么火？你一走就是好幾個月，本來就和他有些生疏了，能不能對他耐心一點？”

    程麗青更生氣了，想說要不是你們找過來，她就是沒跟姓鄭的在一起，也能再找一個不錯的，但這些天的相處，讓她明白趙衛(wèi)軍對自己的并不是那么容忍后，硬生生的把火氣壓了下去，自己吃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