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

    鐘堯連忙擺手，有點不敢看鐘意，“我只是?……我只是?還不敢相信?！?/br>
    這幾天他完全回不過神來，整個人都像被雷劈了一樣麻木。

    如果網(wǎng)上的那?些消息屬實，那?的確是?爸爸mama害了jiejie。而jiejie選擇站出來，又為爸爸mama的牢獄之災(zāi)添上了重?重?的一筆。

    他的心情五味雜陳，太過復(fù)雜。

    兩邊都是?他對他很好的親人，他曾經(jīng)以為他們是?相親相愛和諧的一家人，為什么會這樣呢？

    他甚至還沒理?清楚思路的時候，收到了很多從前的朋友和他斷交的消息。

    有些人是?想撇清關(guān)系。

    有些人則是?打心底里瞧不起他了。

    比起鐘意，他在這個學(xué)校里受到的非議反而更多。

    他走到哪里，都能感覺有人在背后悄悄議論?，那?就是?罪犯的兒子，他怎么還敢來上學(xué)？他爸爸mama害了這么多人！連自己的女兒也不放過?。?/br>
    他又是?什么東西，從前仗著家里有錢囂張跋扈，現(xiàn)在呢？恐怕要退學(xué)了吧。

    鐘堯終于明?白了那?種千夫所指的感覺。

    “我……那?些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姐，如果我知?道，我肯定不會——”

    鐘堯急忙搶著說出這句話，但在對上鐘意視線的那?剎那?，一時間又覺得非常心虛。

    他知?道了又怎么樣呢？他會為了jiejie和父母斷交嗎？他為了jiejie能做到林歲的這種程度嗎？

    他恐怕在震驚之后，第一想法還是?息事寧人吧。

    難怪jiejie走的時候，說她?在家里的每一天都想死。

    因?為他逍遙快活的每一天，都是?建立在jiejie痛苦的基礎(chǔ)上的。

    他終于第一次認(rèn)識到了，他的存在對鐘意，以及林歲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傷害。

    “……我，對不起?！?/br>
    鐘堯看著鐘意，低下頭?，很艱難道。

    鐘意沒出聲，林歲倒是?有點意外。

    她?原來以為鐘堯會恨他們的。

    他從前是?家底雄厚，揮金如土的富二代，根本?不用去考慮前程和未來，只需要活在當(dāng)下。

    而因?為她?們，他之前所擁有的一切都潰散了。

    大?廈將傾，沒有人能救得了鐘家。

    他從人人艷羨的富二代，變成了人人喊打的罪犯之子。

    鐘堯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失去了父母的庇護(hù)，他什么都不是?。拋掉鐘氏集團(tuán)的頭?銜，沒有人會和他本?人做朋友。

    原來家里出事是?這樣的感覺。

    當(dāng)初婁宇破產(chǎn)的時候，他還嘴硬說鐘家不可能有這一天。

    如今他甚至過得比婁宇更加凄慘，婁宇至少還有父母陪著自己，而他失去了所有的一切。

    林歲以為按照鐘堯的性格，他會憤恨，會指責(zé)她?們的所作所為。

    但在聽到這句對不起的時候，她?又感覺，也許鐘堯還不是?那?么無藥可救。

    鐘意看著鐘堯，感覺心臟沉重?的感覺又來了。

    原來那?不是?危機預(yù)感，而是?心痛的預(yù)感。

    “……最該道歉的人也不是?你?！?/br>
    鐘意說，“我也并沒有多怪你。”

    鐘堯確實是?既得利益受益者。

    但在林歲沒出現(xiàn)的這些年里，也確實是?他陪著自己長大?。

    鐘堯沉默了一下，又問：“那?爸媽他們……就真的沒有機會了嗎？”

    鐘意：“……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br>
    鐘氏集團(tuán)犯的罪不僅是?針對她?一個人的，此刻事情到了這步，也不是?她?能轉(zhuǎn)圜的。

    林歲覺得鐘堯這句話有點好笑。

    這件事你到外公那?去求求說不定還有點希望。

    求到他們這里來，只能說是?找錯了門路。這個世界上希望鐘家夫妻和高權(quán)一起死的人，恐怕也只有她?們了。

    林歲冷笑一聲，說：“他們是?為自己所作所為付出代價。機會？他們每次犯罪前怎么不想著機會？”

    “……我知?道。”

    鐘堯說。

    可那?是?他的父母。

    再怎么樣，這十幾年來，父母從來沒有虧欠過他。

    雖然這段時間，他留心觀察，已?經(jīng)看出了父母是?怎么樣的人，可前十六年的回憶在眼前一一閃過，他還是?覺得會痛心，“但那?是?我爸我媽啊?！?/br>
    “的確是?你爸你媽?！?/br>
    林歲嘲諷道，“畢竟你爸你媽可從來沒把我們當(dāng)他們的孩子看待過?！?/br>
    對鐘堯來說，那?是?他的父母。

    對她?們來說，那?只是?一場噩夢。

    “……”

    鐘堯自知?難堪，但還是?問，“這次的案子調(diào)查出來結(jié)果了嗎？他們……會死嗎？”

    他對法律沒有概念，只看互聯(lián)網(wǎng)聲勢滔天，恨不得讓他們都以死謝罪。

    鐘意：“我不知?道?！?/br>
    她?當(dāng)然不可能知?道量刑的結(jié)果，

    她?甚至連鐘氏集團(tuán)全貌都沒有完全認(rèn)清，也不知?道在這些罪責(zé)后面?，有沒有性質(zhì)更惡劣的事件，所以無法評判。

    但看著鐘堯緊張的神情，她?想了下，還是?說，“應(yīng)該不太會。”

    “但無論?如何，我們都回不到過去了?！?/br>
    她?輕聲說，“小堯，我們都要提前做好心理?準(zhǔn)備。無論?他們的結(jié)局如何，我們總還是?要生活的?！?/br>
    林歲則說：“歡迎來到這個殘酷的普通人世界——你覺得很艱難是?不是?？在這之前，我們都是?這么過來的。”

    鐘堯的人生從前開了easy模式。

    而如今階層滑落，變成了地獄難度的模式，他當(dāng)然會不適應(yīng)。

    但他不知?道，天底下許多人就過著這樣艱難的生活，甚至比他的情況還要糟得多。

    “……”

    鐘堯有一瞬間覺得，鐘意已?經(jīng)走向了新的人生。

    只有他，還被困在原地出不來。

    他看著jiejie平靜的表情，還是?問了，“你恨我嗎？”

    “……”

    鐘意說，“談不上?！?/br>
    談不上的意思不代表真的沒有怨言，只是?她?已?經(jīng)選擇放過了他。

    鐘堯卻覺得更難受了。

    昔日親人，走到如今面?目全非的地步。

    如果他能早點發(fā)現(xiàn)，如果他能早點肩負(fù)起保護(hù)jiejie的責(zé)任，是?不是?一切都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

    “午休馬上結(jié)束了，我該下去了?！?/br>
    鐘意說。

    “……姐?！?/br>
    在鐘意離開前，他還是?最后叫住了她?，第一次用這樣小心的口吻和她?商量，“我以后還能這么叫你嗎？”

    “我本?來就不是?你的親jiejie?！?/br>
    鐘意頓了一下，說，“但叫什么是?你自己的選擇?！?/br>
    jiejie也好，陌生人也罷。

    交給你自己選。

    第六十三章

    鐘意走?下樓梯。

    在樓梯轉(zhuǎn)角處, 她還是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

    鐘堯的身影隱在陰影里，模糊得她有些看不清楚。

    她還依稀記得, 在很小?的?時候，她和鐘堯關(guān)系非常好。

    鐘堯比后來更吵，更能鬧騰, 常常吵得她頭疼。

    但又在每一次她傷心的?時候, 都能出來逗她開心。

    有一次, 自己被父母罵了, 正躲在角落里悄悄掉眼淚的?時候, 鐘堯探頭看她，似乎很疑惑說：“jiejie, 你又在哭什么??？”

    他抓抓腦袋，有點無措, 但還是?說，“把我的?玩具車給你，你別哭了行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