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媳(重生) 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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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姨娘聞言眼底淚光點點,“大小姐這般看得起我,是我天大的福分,快些隨我進去,我給你煲了你愛吃的菌菇枸杞雞湯,瞧你瘦的,得好好養(yǎng)養(yǎng)身子。” 親娘也不過如此。 二人相攜入內。 陸姨娘試圖如以前那般去挽謝云初的手,謝云初卻是垂下胳膊,沒有給她機會。 父親謝暉少有令譽,愛吟詩作賦,擺弄奇石異草,大門而入,巨石成山以為屏障,繞石而過,便是謝府正廳,比起王國公府軒峻大氣,謝府則巧妙秀麗,處處蓊蔚茵潤,綴石成景。 “父親可在府上?” “還在國子監(jiān)呢,說是近來朝中忙著重修魚鱗圖冊,他挑了一部分學生助力翰林院,對了,我聽聞姑爺要去江南上任了,大小姐,你雖不是我親生的,我看著你卻比那秀丫頭還親切,姑爺有出息了,你也跟著得臉?!毖粤T,陸姨娘拿著一方繡帕掖了掖眼角,一副為謝云初高興的模樣。 謝云初打聽道,“秀兒還在江州嗎?可有書信捎來,打算什么時候回京?” 謝云秀的嫡親舅舅在父親的幫襯下,于江州開了一家書院,整個陸家也從小門小戶躋身當?shù)孛鳎瑑赡昵芭c王書淮同一年的進士名錄中,江州書院獨占兩位,由此名聲大噪,謝云秀兩年前便去江州書院讀書,儼然成為江州一帶名媛之首。 陸姨娘提到女兒,露出憐愛,“她呀,哪里比得上你懂事,還不是頑瘋了,不肯回來?!?/br> 謝云初不動聲色一笑,“可不能再頑下去,她今年也十六了,當給她說一門好親,留在京城侍奉您與父親。” 陸姨娘不知想到什么,笑容滯了滯,旋即搖頭道,“罷了罷了,你父親寵著她縱著她,我是做不得主?!?/br> 穿過一條夾道,進入當中一扇月洞門,便來到一處粉墻綠瓦的院前,正是老太太所居之上房。 檐下花紅柳綠候了一群人。 為首的正是謝云初的嫡親祖母謝老太太,老太太有兩個兒子,長子謝暉性情孤傲執(zhí)拗,她平日傍著小兒子過活,不太管長房的事,謝云初母親離開后,老人家很長一段時日不喜謝云初,后來見那小女娃堅韌可憐,也動了惻隱之心,將她接到身邊教養(yǎng)。 謝云初嫡親的弟弟謝云佑與父親自來不合,棄國子監(jiān)遠赴嵩山書院求學,短時日內不能回京,與謝老夫人一道在正院迎候謝云初的,是李姨娘之女謝云霜,陸姨娘之子謝云舟,并二房的嬸嬸堂兄弟姐妹。 謝云初一個個看過去,有恍若隔世的感覺。 一個嬌俏可人梳著墮馬髻的姑娘提著裙擺,撲到她懷里, “聽說jiejie要在家里住幾日?這可是稀奇事?!敝x云霜是年紀最小的meimei,眉眼與謝云初有幾分肖似,雖是庶女出身,謝家卻從不拘泥嫡庶,一樣養(yǎng)得極好。 謝云初將情緒抑在眼底,將她從懷里拉出來,“這么大了,還跟小孩子似的,”嘴里責備,眼中卻滿是溺愛,都說長姐如母,云霜也格外依賴謝云初,嬌滴滴喚著jiejie。 先上前給老太太行禮,少爺們打了招呼便離開了,女眷挪進屋說話。 陸姨娘也跟了進去。 謝云初母親離開后,是陸姨娘管著后宅大小事,cao持一家子吃穿用度,她沒有主母之名,卻有主母之實。 一旁來說,正院上房不會叫妾室隨意踏入,但陸姨娘在謝家是暢通無阻。 就在她抬腳即將跨進來時,謝云初忽然扭頭朝她露笑, “對了姨娘,我住處可收拾好了?” 陸姨娘愣了愣,立即將腿收回,臉上始終掛著溫柔而嫻靜的笑,行為舉止挑不出一丁點兒錯,“我這就去收拾?!?/br> 在謝家人看來,長姐嫁得好,過得風光,謝云初也從不與人道其中的艱辛,每每一回府,大家都圍著她轉,謝家人不多,沒有王府那么多規(guī)矩,一家子倒是其樂融融。 午膳就擺在老太太堂屋,飯后老太太屏退眾人,拉著謝云初入里屋歇著,順帶便提起陸姨娘扶正一事。 “她這些年在謝家勞苦功高,待你父親是再沒這般細心,服侍我也很周到,你父親的意思是這回壽宴,便當眾將她扶正寫入族譜,”老太太問謝云初,“你可有異議?” 謝云初心中冷笑,“此事我聽祖母和爹爹安排?!?/br> 老太太頷首不再多言,轉而問起謝云初在王家的事,謝云初不愿讓她擔心,處處都說好。 老太太卻不信,而是一針見血道,“旁的不說,你那婆母可是一等一的糊涂人,她這次肯放你回來住幾日,你費了不少心思吧?” 隨后瞥了瞥她的小腹, “還沒動靜?”老太太是過來人,曉得高門大戶勾心斗角如同家常便飯,有了兒子就站穩(wěn)了腳跟,不怕婆婆刁難。 謝云初臉上有些躁熱,“孫女打算先調理身子,孩子的事不急。” 老太太卻瞪了她一眼,“糊涂,我瞧你氣色好了很多,你夫君即將南下,這個節(jié)骨眼上不懷上,你待何時?等他從江南捎一屋小妾回來堵你的心?” 老太太說話從不拐彎抹角。 “眼下你們夫妻倆情意綿綿,等分開了,再深的感情都淡了,趁著還有三個月,趕緊懷上?!?/br> 小妾還沒來堵謝云初的心,老太太這話先扎了她的心。 前世她從不在任何人面前倒苦水,王書淮看著溫和又謙虛,大家都以為他們夫妻倆感情很好。 她對王書淮是情意綿綿,王書淮待她卻是“相敬如冰”。 謝云初神情淡淡應付道,“您說的是,是該懷了?!?/br> 那晚夫妻倆躺在一塊,王書淮無動于衷,謝云初也沒有心思,她現(xiàn)在可沒法再像以前那樣去攀他,王書淮若不主動,這個孩子什么時候來還是未知數(shù)。 老太太上了年紀,沒多久便精神不濟,謝云初扶著她躺下,悄悄折了出來。 二嬸黎氏猶在西次間坐著喝茶,看樣子刻意在等她,瞥見她笑得有些恨恨的,“你真眼睜睜看著陸氏被扶正?” 謝家唯一不喜陸姨娘的便是眼前這位嬸母,黎氏自視清高,不屑與妾室出身的陸氏為妯娌,沒少攛掇著老太太阻止謝暉扶正的念頭。 謝云初不露痕跡替陸姨娘說話,“姨娘替父親孕育一雙兒女,十幾年來的辛勞有目共睹,往后meimei便要議親,也該給她一個更風光的出身?!?/br> 前世謝云秀直到陸氏被扶正方回京,為的就是以謝家嫡女的身份游走京城。 待她斷了謝云秀的前程,也不知她在江州如何待下去? 黎氏還是不得勁,半晌百無聊賴嘆了一聲,“你都這么說了,我能怎么著,其實前不久還有人說到我跟前,要說一門好親給你父親,可惜你父親被陸姨娘籠得嚴嚴實實,旁人的話是半個字都聽不進去?!?/br> 這番話可是道出個中真諦。 謝云初深以為然,卻是佯裝道,“嬸母,外人進門還得磨合,姨娘與您也是老熟人了,大家相安無事,豈不好?” 傍晚謝暉回府,聽聞謝云初回來,來老太太院子里用膳。 老太太對著他,臉上并無多余的表情,只指著謝云初與他道, “你的大女兒回來了,特意給你cao持壽宴。” 謝暉目光落到謝云初臉上,看著那張酷似喬氏的臉,微微有些失神,很快便換了一副和藹的神色,“回來了就好,不是整壽,不必大辦?!?/br> 寒暄了幾句后,謝云初便起身了,來到謝暉身側坐下,一面望著忙前忙后的陸姨娘,一面掃視眾人, “祖母,父親,嬸嬸,還有姨娘,我之所以提前回府,是有個主意?!?/br> 大家視線注目過來。 謝云初看著陸姨娘,露出幾分真切的笑,“父親要扶正姨娘,那是天大的喜事,我很贊成,不但贊成,我覺著得在壽宴前,正式舉辦家宴,先給姨娘開宗祠上族譜,隨后再由姨娘以主母的身份cao持壽宴,如此更妥?!?/br> 陸姨娘纖指微微一顫,眼淚先一步滾落下來,“初兒…”情難自禁,顫動著身子。 謝暉聞言稍稍思量,慢慢頷首,“初兒所言倒是在理?!?/br> 在壽宴上特意扶正,越發(fā)叫人注意陸姨娘妾室出身的身份,還不如先扶正,讓她大大方方以謝夫人身份出現(xiàn)在人前,陸氏更加體面。 謝暉看向老太太,“母親以為如何?” 總之都是扶正,早一點晚一點沒什么區(qū)別,老太太不喜浮華,更認可謝云初的主意,“就依初兒的意思?!?/br> 謝云初這么做,是不希望父親的壽宴出岔子,不想連累父親聲譽受損。 陸姨娘含淚奔過來,一把摟住謝云初,激動道,“我的大小姐,你待我這般誠心,就是要了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 陸姨娘這個人總有本事將一些冠冕堂皇柔情蜜意的話說得熨帖,哪怕明知道她在演,卻叫人不得不動情。 謝云初不著痕跡避開她的懷抱,扶住她手臂,忍著嫌惡道,“您說的什么話,我期望您長命百歲的活著,天長地久陪伴父親?!?/br> 家宴定在后日,次日謝云初便幫著陸姨娘籌備,至晚邊一切妥當,她踏踏實實睡了。 沒有孩子掛心,沾著枕頭便睡。 王書淮卻沒這么好的福氣。 頭一日夜里將謝云初的囑咐忘得一干二凈,到了第二日聽到同僚提起家里剛滿月的孩子,才回想妻子臨走時的囑托,于是傍晚,王書淮便回了春景堂。 撕心裂肺的哭聲震耳欲聾傳來,王書淮立即皺了眉。 提著衣擺迅速進了院子,看到丫鬟嬤嬤均聚在東廂房,里面哭聲清脆又委屈,一陣一陣的,哭得人腦仁疼。 他不喜歡吵,春景堂也從未如此一地雞毛。 王書淮克制著怒火,來到廂房門口,瞥一眼里面,七個月大的孩子在羅漢床上滾來滾去,說什么都不肯吃米粥,身上,床上,地上弄得湯水到處都是。 下人跪著請安,珂姐兒沉浸在哭聲中,不曾發(fā)現(xiàn)爹爹到來。 王書淮按了按眉心,挺拔的身影立在門庭下,將整間廂房襯得逼仄,他語氣還算溫和, “怎么回事?” 林嬤嬤伏在地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開口,“姐兒不肯吃米糊,白日里還好,天一黑,沒看到娘親,便開始鬧了。” 一點小事都做不好。 王書淮眼神淡得幾無情緒。 珂姐兒聽到爹爹的聲音,唰的一下便止了哭,憋紅的小臉還繃著,趴在床上癟著嘴望著爹爹。 王書淮平日不愛抱女兒,孩子大約覺得新鮮,喜歡盯著父親看。 王書淮面無表情越過臟亂的水漬,來到羅漢床旁,俯身看著臟兮兮的孩兒,珂姐兒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朝他啊了一聲,跟個小狗似的,大約是謝云初教的好,她竟然發(fā)出嗲嗲聲,肥嘟嘟的小手也抬起,一副要抱的模樣。 王書淮只得鉗住她腋下將人提起,刻意隔開一些距離,珂姐兒力氣比他想象中還要大,一頭栽在他懷里,米湯淚水鼻涕糊了他一身。 王書淮深吸一口氣。 孩子有新鮮感,王書淮親自喂她,總算喂進去兩口,可惜沒多久眼巴巴望著門口,不肯再吃,王書淮頭疼,不得不板起臉看著珂姐兒。 珂姐兒連個眼神都沒給他,哭累了,從他身上滾落,抓起羅漢床的虎頭娃娃開始玩。 王書淮趁機舀一勺伺候到她嘴邊,珂姐兒揚起手揮舞娃娃,不經意間將米糊撒在羅漢床上,還朝王書淮樂呵呵的笑。 王書淮沒脾氣了,將粥碗擱在小案上,半晌沒有說話。 扭頭問跪著的乳娘和林嬤嬤, “平日是誰喂的?” “少奶奶。” “誰哄睡的?” “也是少奶奶…” 王書淮沉默片刻,壓住不耐,曲指點了點太陽xue,“她平日難道不哭不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