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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媳(重生) 第73節(jié)

    謝云初輕聲問他,“二爺用午膳了嗎?”

    王書淮目光看著女兒,余光卻注意到她,“用過了。”

    “二爺要在京城待幾日?”她好安排他的飲食。

    王書淮眼瞼似被什么壓著,變得沉沉的,瞳仁不知不覺瞇起只剩下一條縫,

    “傍晚便走…”

    謝云初有些意外,經(jīng)歷過納妾一事后,二人現(xiàn)在氣氛有些微妙。

    謝云初不太明白王書淮明明想要卻又不接受納妾,既如此“忠貞”,前世后來為什么接受謝云秀做續(xù)弦?或許他瞧不起出身低賤的女子,罷了,她以后不做便是了。

    孩子又鬧著從爹爹身上下來,王書淮將她放入木輪車?yán)?,珂兒笑嘻嘻的在爹爹與娘親之間來回打轉(zhuǎn),夫妻倆的視線不約而同落在孩子身上。

    王書淮的余光看著謝云初的小腹,心情極是復(fù)雜,回想收到飛鴿傳書那日,喜悅油然而生,她又有了他的骨rou,以后怎么都不會(huì)再提和離了,心里無比踏實(shí),于是迫不及待回京,可笑的是,她竟然給他當(dāng)頭一棒。

    她懷著孕,他又怎么忍心去責(zé)她。

    也沒有必要去責(zé)她。

    她心里沒有他,他還能強(qiáng)求不成?

    侍衛(wèi)在這時(shí)匆匆奔來,遞給他一道文書,里面夾著圣上冊封南安郡王世子的副旨,王書淮握著背在身后,目光始終不曾離開孩子。

    稀薄的日暈漸漸西斜。

    謝云初站得有些久了,身子發(fā)虛,問他道,“二爺用了晚膳再走吧,我這就去吩咐人備膳?!?/br>
    “不必了?!彼燮さ幌瓶戳艘谎厶祀H,“我這就走?!?/br>
    謝云初眸色頓了頓,嘆道,“那您路上小心?!?/br>
    一股沒由來的酸澀涌上心頭,王書淮艱難地咽了咽,嗓音干澀道,

    “好。”

    凝立片刻,轉(zhuǎn)過身來,終于抬目和煦地看著溫婉嫻靜的妻子,隔著一段距離,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你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孩子?!?/br>
    語氣溫柔淡漠。

    熟悉的畫面再現(xiàn),這樣的王書淮才是謝云初所熟知的王書淮,她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氣,“二爺放心,家里一切都好,您萬事小心便是?!?/br>
    王書淮俯首輕輕揉了揉孩子的發(fā)髻,孩子笑眼彎彎,王書淮掩飾著那一絲不舍,轉(zhuǎn)身離開,自始至終,他臉色平靜得駭人。

    接下來的日子,各自都很忙。

    謝云初一面害喜,一面盤算鋪?zhàn)拥倪M(jìn)帳進(jìn)貨,設(shè)計(jì)開春的款式,每日緊張而有序的忙碌。

    而王書淮呢,換了劉琦亮回京,所有事務(wù)堆在他一個(gè)人身上,起早貪黑,好長一段時(shí)間忙得是不見天日。

    齊偉的家書照樣每三日一封,準(zhǔn)時(shí)準(zhǔn)點(diǎn)抵達(dá)他的桌案,王書淮卻遲遲沒有開封。

    不僅如此,連著過去那些家書,與謝云初的寥寥數(shù)封的來信,以及孩兒的涂鴉玩具悉數(shù)交給明貴,

    “收起來吧。”

    明貴看著桌案上未啟的信箋,及這些七七八八的舊信,不知出了什么岔子。

    老老實(shí)實(shí)將所有東西裝入一個(gè)箱籠,放在耳室的柜子里。

    原先信王那盞花燈一直被他擱在桌案,用以自省,如今也吩咐暗衛(wèi)冷杉,“扔了吧?!?/br>
    桌案上收拾來收拾去,只剩下那顆孤獨(dú)的象牙球,及窗臺邊上那盆不再被澆灌的菖蒲。

    王書淮將那封詔書送給江澄后,江澄果然十分動(dòng)容,感受到朝廷的誠意及面前這個(gè)年輕人的魄力,江澄決心支持王書淮,江澄態(tài)度一變,王書淮推行國策便少了很大的阻力。

    王書淮雷厲風(fēng)行在金陵周邊郡縣開展田地清丈。

    大的州縣容易拿捏撫慰,江澄一封文書過去,幾乎可以擺平,但小地方的地頭蛇卻盤根錯(cuò)節(jié),便是江澄也有心無力。

    臘月初十,王書淮顧不上大雪封山,帶著十幾名官吏來到宜州縣城,此地的縣老爺是個(gè)軟腳蝦,縣衙的循吏均是豪族親信宗親,那為首之人伙同周邊一些豪強(qiáng)聚集了上千人來王書淮跟前鬧事。

    彼時(shí)王書淮只有五名隨同官員,并十幾名衙吏,那些豪強(qiáng)家丁將他團(tuán)團(tuán)圍住,見他剛及弱冠,年紀(jì)輕輕,生得又是那般芝蘭玉樹,沒太當(dāng)回事,言辭挑釁,舉止浮夸,就想將王書淮給嚇退。

    這個(gè)年輕人,提著一柄尚方寶劍,姿容楚楚,眉目凜然立在人群最前,一襲青色官袍如墨水染就,似浩瀚無垠天地間一塊無法掩蓋的豐碑,

    二話不說著人抬著一架棺槨往前方一扔,隨著棺木落地,他拔劍削去棺木一角,動(dòng)作一氣呵成,發(fā)出蹭的一聲銳鳴,唇角也跟著咧出一陣陰沉的笑,

    “我王書淮來了,便沒打算活著回去,你們有本事就留下我,否則就等著送死!”

    眾人為他氣勢所攝,紛紛汗然。

    王書淮畢竟是官身,手里擰著尚方寶劍,真把他弄死大家合族跑不了,這么一塊狠骨頭,誰也不敢與他硬碰硬。

    有人識相率先出陣,其他人陸陸續(xù)續(xù)退縮,只剩下為首的那濃眉大眼的漢子不服氣,嘴里嚷嚷著罵王書淮是個(gè)白面小生,沒有甚真本事,叫大家伙別怕他。

    王書淮滿身戾氣,抬劍一刀削了對方的腦袋,血漸了他一身,四目橫掃,

    “還有誰要試試本官刀鋒?”

    眾人嚇退不敢言。

    王書淮并非真的只帶著十幾名衙吏前往,他暗中布置了一支奇兵在林子里,不到萬不得已,他并不想血流成河。

    此事很快傳遍江南各縣,原先尚有些豪族打算負(fù)隅頑抗,見王書淮膽魄攝人,最終屈服。

    震懾了豪族,接下來王書淮打算收拾不積極的官吏,他手腕老道,在金陵官署區(qū)的衙門前鋪了一面大旗,上頭寫著各地官員的投名狀,這可關(guān)乎著官員政績及升遷,誰也不想落人下乘,被逼無奈,各縣令主動(dòng)去金陵戶部投誠立狀,掛帥組織清丈田地人口。

    豪強(qiáng)被震懾,地方官員被調(diào)動(dòng),王書淮剛?cè)岵?jì),雙管齊下,徹底鏟除了阻礙,將國策順利推行下去,至此他的威望空前高漲,人人道他有宰輔之姿,金陵官員爭先恐后結(jié)交這位未來的閣臣。

    除夕將近,江澄主動(dòng)邀請王書淮過府吃席。

    江夫人作陪,便將一疊親自烹飪的水晶膾推至他跟前,

    “書淮嘗一嘗,這是我的手藝?!?/br>
    她神情溫和,姿容華貴。

    王書淮看著那小碟水晶膾,余光注意到那張肖似的臉,神情生出恍惚,想要?jiǎng)涌曜樱恢鲇谑裁丛?,他止住念頭,慚愧地將那小碟菜推還給江澄,

    “夫人好意,淮本不該拒絕,實(shí)在是每每吃此rou,心頭絞痛,有癔癥之狀,不敢擅領(lǐng),還請夫人恕罪?!?/br>
    吃膾rou起疹子常見,得癔癥卻是頭一次聽說。

    江夫人笑笑表示理解。

    江澄很遺憾,二話不說將rou夾入嘴里,“那書淮可是錯(cuò)過了一道美食?!?/br>
    王書淮客套一笑。

    “對了,除夕將至,書淮很快要回京了吧?”江澄問他。

    原先盼著回京,如今嘛,也不知盼著什么。

    王書淮眉棱冷雋,心里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尚未得到朝廷答復(fù),不敢輕易離開南京?!?/br>
    江澄了然,“若是不回去,除夕便來我府上吃酒?!?/br>
    王書淮喉嚨哽了一下,回敬一杯酒,“多謝了。”

    獨(dú)自一人回到宅院,來到桌案后坐下,

    桌案的家書不知被明貴收去了何處,除了一疊文書,桌面一空如洗。

    他已經(jīng)許了明貴回京過年,昨日明貴帶著浩浩蕩蕩的年禮回京,宅子空曠依舊,只剩下一對老仆打點(diǎn)家務(wù),一暗衛(wèi)在廊廡外遛鳥。

    王書淮看著空曠的屋子,書冊已被明貴收拾帶回京城,架子上了然一空,窗臺上那盆菖蒲無聲無息枯萎了,只留零星一點(diǎn)枯梗矗在僵硬的枯泥中,泥面開裂,泥色發(fā)白,一如他干涸的心。

    天色漸黑,屋子里還未點(diǎn)燈。

    王書淮沉默地翻閱文書。

    不一會(huì)冷杉立在洞開的窗欞外問王書淮,

    “國公爺來家書催您回京,南都戶部的秦洸秦大人遣小廝來問您,若是您回京,他便留在衙門當(dāng)值,叫您放心,他一定上心,不會(huì)出亂子的?!?/br>
    王書淮雙手搭在寬大的桌案上,一襲官袍未褪,眼神幽黯似淵,沒有半分光色,“他家里尚有老母,讓他回去過年,我來當(dāng)值?!?/br>
    冷杉哽了哽,終究什么都沒說。

    跟著王書淮一同負(fù)責(zé)清丈田地的共有七名官員,大多是年輕的官吏,家里不是有年邁老母,便是有嬌妻稚兒,王書淮念著他們跟著自己辛苦了大半年,給他們放了假。

    左右家里一切都好,妻子也不需要他,他回去做什么,還不如徹底把江南的事料理干凈。

    臘月二十八這一日,謝云初收到了王書淮的家書,信中寥寥數(shù)字,

    “尚有要?jiǎng)?wù)不能回京,勿念。”

    熟悉的字跡,秀挺力鈞,十分好看,前世這個(gè)除夕,王書淮就沒陪著她過,就連她生珝哥兒也不在身邊,今生收到這樣一封信,習(xí)以為常。

    饒是如此,念著丈夫在外風(fēng)餐露宿,謝云初還是著人備了厚氅春裝,并一些能存放的食盒及銀兩送去江南給王書淮。

    謝云初這一月雖然沒出門,卻沒礙著她掌管玲瓏?yán)C的生意,年底了,玲瓏?yán)C也推出幾款新年衣裝,共四個(gè)品類,每一個(gè)品類只有二十件,全城哄搶,謝云初數(shù)銀子數(shù)不過來,直到除夕前一日還在算賬,再忙再累看著賬面上的結(jié)余,心里怎么著都是高興的。

    除夕這一日晨,長公主與國公爺回了府,府邸上下裝扮一新,許久未曾出門的謝云初也在這一日來到清暉殿參加晚宴。

    她懷著身子,來的晚了些,也無人跟她計(jì)較,只是剛一踏進(jìn)門檻,卻見王書儀哭哭啼啼捂著嘴跑出大殿。

    姜氏并竇可靈跟在她身后追。

    謝云初滿臉疑惑,問迎過來的王書琴,

    “發(fā)生什么事了?”

    第52章

    謝云初見殿內(nèi)氣氛極其壓抑,一絲除夕的喜慶都沒有,忙問王書琴怎么回事。

    王書琴攙著她往殿內(nèi)走,尋了個(gè)僻靜的位置坐下,

    “劉家出事了?!?/br>
    “出什么事?”

    王書琴也是滿臉驚異,“我也是聽一個(gè)管外事的老嬤嬤說的,說是昨日劉夫人去寺廟上香,回來便與劉大人說,書儀跟劉卓八字不合,求劉琦亮想法子退掉這門婚事,那劉侍郎勃然大怒,說是二哥官途正盛,王家門楣貴重,為什么要因一些莫須有的八字之說斷了這門好婚,斷然不肯?!?/br>
    “劉老太太只覺兒媳婦執(zhí)念過甚,擔(dān)心她阻礙婚事,便暗中遣人盯著,哪知道那劉夫人被劉大人訓(xùn)斥后,去到娘家侄女的院子里抱著那沈香大哭,言辭間不小心喊‘我苦命的兒’,那跟著的嬤嬤覺得不對勁,又覺那沈香眉梢間竟然有幾分肖似劉大人,回去便與老太太說了?!?/br>
    “老太太唬著了,越想越覺得不對,為何平日那劉夫人對一個(gè)侄女比對自己兒子還好,又想起當(dāng)年劉公子出生時(shí),劉夫人身邊的丫鬟死的死的,遠(yuǎn)嫁的遠(yuǎn)嫁,很是蹊蹺,最后干脆將劉夫人身邊的心腹嬤嬤捆起來打,”

    王書琴說到這里,猛咽了一口口水,“二嫂可知真相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