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腳步聲并不重，但大概是他的氣場(chǎng)太強(qiáng)，顧無涯也比較敏銳，立即就察覺到了，偏頭朝門口望來。

    酈嫵注意到顧無涯的視線，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到了蕭衍。

    她連忙起身，對(duì)顧無涯和顧依依道：“我哥哥來找我啦，我先回去了，下次再來找你們玩?！?/br>
    顧無涯和顧依依起身相送。

    看?著?酈嫵和蕭衍遠(yuǎn)去的背影，顧依依捏著?自己衣裙上的一條流蘇，慢吞吞地問：“大哥，他們真是兄妹嗎？”

    顧無涯搖頭：“不知。”

    顧依依又?道：“感?覺長?得不像呢？不過?都挺好看?的，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br>
    “親兄妹也不一定長?得像?！鳖櫉o涯轉(zhuǎn)身走回屋內(nèi)?！澳憧?我們倆長?得像嗎？”

    “說得有理。我們倆一個(gè)像爹，一個(gè)像娘，自然是長?得不像的?！鳖櫼酪傈c(diǎn)頭，也往屋內(nèi)走，“興許景公?子他們兄妹倆也是這樣?！?/br>
    顧無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看?上那位景公?子了？”

    “什?么呀？！”顧依依聽到他這句話，差點(diǎn)跳起來。面上瞬間一紅，支支吾吾道：“我、我哪有，你別胡說！”

    顧無涯走到柜臺(tái)后方，抬頭瞟了一眼自己meimei通紅的臉頰：“趁早別起心思。那位公?子，氣度不凡，怕是身份極為尊貴，咱們高攀不起?！?/br>
    “我沒有啦！”顧依依羞惱不已，反扯上自己的兄長?，“你自己才是，別看?人家meimei長?得好看?，就動(dòng)心哦……”

    顧無涯理著?柜臺(tái)上賬冊(cè)的手指一頓，然后淡淡道：“不會(huì)?！?/br>
    *

    酈嫵和蕭衍并行?往住處走。

    一起進(jìn)門時(shí)，挨得較近，她聞到了蕭衍身上傳來的胭脂水粉味，不由地皺了皺鼻子：“殿下你身上什?么味道?。刻懔??！?/br>
    不僅香，還有種奇異的感?覺，多聞幾下會(huì)讓人心跳加速，腦熱意亂。

    蕭衍雖然沒有讓任何花娘近身，可是“不思?xì)w”里處處是濃郁的脂粉香氣，他在那里呆了一晚上，自然也是被熏了一個(gè)晚上，此刻還殘留著?些?許氣味。

    這些?香，不僅有胭脂水粉香，還有雅間內(nèi)的熏香?！安凰?xì)w”里的熏香，帶了些?催.情助興的效果。

    見酈嫵問，蕭衍往旁邊讓了讓。他去屋內(nèi)拿了衣物，出去就著?冰涼的井水洗了個(gè)澡。德福和德保給酈嫵抬來了熱水，倒入浴桶，再由琉璃服侍酈嫵沐浴。

    晚間酈嫵自然還是跟蕭衍住一個(gè)屋子，倆人還是睡同一張床。

    夜色朦朧，帳帷里有酈嫵身上飄來的似花似果般的清甜幽香，比“不思?xì)w”里的庸脂俗粉好聞多了，也比那里的催.情助興的熏香，更令人動(dòng)情。

    蕭衍黑眸盯著?又?貓到床里側(cè)，縮在角落里假裝睡著?的酈嫵。開始跟她算舊賬。

    他朝酈嫵湊近了一些?，撈起她的一縷長?發(fā)，在修長?的指尖纏繞。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幽若深潭，眼神莫測(cè)地看?著?她嬌媚的臉，淡淡開口。

    “哥哥是嗎？你再叫一聲給我聽聽。”

    第41章

    聽到太子的話, 酈嫵選擇繼續(xù)裝睡。

    蕭衍松開剛剛撈起的那一縷長發(fā)。一腿平放，一腿曲起，靠坐在床頭, 腰腹上搭著薄被。

    他垂首靜靜地盯著酈嫵看了一會(huì)?兒, 忽地?伸長手臂, 用手捏住了她的鼻子?！皠e裝了, 知?道你沒睡著?！?/br>
    呼吸受阻, 酈嫵唇口微張，不得不睜開眼睛。她推開蕭衍的手, 也?坐起身, 曲著雙膝靠坐在床頭，扭過頭看向蕭衍, 為自己辯解：“我正準(zhǔn)備入睡呢?！?/br>
    蕭衍看著酈嫵，目光從她披散的長發(fā), 雪白的小臉上滑過，又仿佛不經(jīng)意地?在她身上逡巡了一圈。

    雖然?酈嫵盛裝的模樣更明艷精致, 但是此刻她長發(fā)繚亂，寢衣松散的模樣, 襯著白膚紅唇, 身段玲瓏, 更加地?嫵媚動(dòng)?人, 還有一種說不出的風(fēng)情。

    蕭衍擱在膝蓋上的那只手，手指微微捻動(dòng)?了一下，緩緩開口問道：“這么早睡得著？”

    “睡不著也?要?睡呀。”酈嫵將手肘抵在膝蓋上，掌心撐著臉側(cè)。低下頭, 烏黑柔順的長發(fā)如水一樣滑落，遮住了她半張臉。她慢吞吞地?道：“……晚上又沒有什么事干?！?/br>
    為了出行方便?, 她的話本子，棋盤什么的，都沒帶來。

    晚上可以干的事情，多著呢。蕭衍順著酈嫵的話思忖著。只是他們倆還沒到那樣可以隨心所欲的時(shí)候。

    否則的話，他此刻也?不會(huì)?這樣只能隱忍。

    蕭衍沉默地?看著酈嫵垂著腦袋被頭發(fā)遮住了大半張臉。

    他看不清她的模樣，她也?不肯看向他。

    一時(shí)沉默，屋內(nèi)只有桌上的燭臺(tái)發(fā)出嗶啵的輕響。忽地?，蕭衍伸手撩起遮住酈嫵臉龐的長發(fā)，露出她嬌妍的容顏來。

    然?后在酈嫵詫異的眼?神?中，手指指節(jié)微微曲起，輕輕一抵，就?托起了她的臉。

    “你——”酈嫵怔愣地?望著他，但是注意力很快又被另外一件事給?轉(zhuǎn)移了過去，“……殿下你的手怎么這么燙？”

    蕭衍沒有答聲，只是收回?了手。

    酈嫵連忙打?量了一下他，這才注意到太子玉白的臉上以及耳根上，都泛著淡淡的不正常的紅色。她驚詫不已?，不自覺地?傾過身來，抬手覆上了蕭衍的額頭，果然?也?是一片guntang。

    “殿下生病了？！”酈嫵心里一驚，起身就?要?下床，嘴里快速道：“我讓琉璃叫陸大人他們?nèi)ジ舯诮幸幌骂櫞蠓?，今晚我在永春堂里，聽好多人喊他顧?醫(yī)，他醫(yī)術(shù)應(yīng)該很高的……”

    “沒有生病?！笔捬軐⑺Я嘶?來，搖了搖頭，“不用叫大夫?！?/br>
    酈嫵面帶疑惑：“那殿下怎么……？”

    蕭衍將她按坐在床褥上，說道：“不是生病，只是今晚在‘不思?xì)w’，他們點(diǎn)的熏香有些特殊，受了一點(diǎn)影響?！?/br>
    他在“不思?xì)w”被催.情香熏了那么久，雖然?回?來沖了幾遍冷水澡，但進(jìn)屋后，上了床榻，帳帷里全是酈嫵的香氣，導(dǎo)致他現(xiàn)在依然?有些心浮氣躁，難以入眠。

    “不用叫大夫嗎？”酈嫵還是有些不放心。太子金尊玉貴，又是大家的主心骨，若是生病耽擱了，出了問題，那可就?不好了。

    “不用。一點(diǎn)點(diǎn)影響罷了，緩緩就?沒事了?！笔捬芴职戳税疵夹?，“……就?是一時(shí)睡不著，你陪我說會(huì)?兒話就?行。”

    “說話？”聊天而已?，不過小事。酈嫵露出一副乖巧溫順，聽候差遣的模樣，“那殿下想聽什么？”

    蕭衍睨了她一眼?，又繼續(xù)之前的話題：“你不是跟他們說我是你的哥哥嗎？那叫一聲來聽聽?！?/br>
    酈嫵：“……”

    “那個(gè)……”酈嫵支支吾吾，嘴唇囁嚅，“那只是開個(gè)玩笑啦。咱們出來，反正都是用的化?名和假身份，叫什么都行?！?/br>
    “嗯?！笔捬芎陧o緊盯著她，并不打?算輕易放過她，“既然?已?經(jīng)說了我是你哥哥，那你叫啊。”

    “我……”酈嫵低垂腦袋，面頰微紅，手指不自覺地?揪著衣擺。吞吞吐吐半晌，還是如實(shí)坦白：“……我、我叫不出來?！?/br>
    “為什么叫不出來？”蕭衍雙手抱臂，倚在床頭，垂著眼?皮，看不出情緒?！澳憬腥葑予ぁ皇墙械猛樋冢俊?/br>
    酈嫵抬眼?看他：“那怎么一樣？”

    蕭衍目光淡淡地?瞟向她：“怎么不一樣？”

    “他是子瑜哥哥呀?！贬B嫵覷著太子瞥過來的眼?神?，漆黑幽邃，不知?怎么地?，看得她心頭一緊。她微微有些瑟縮，聲音漸漸地?小了下去，低聲喃喃：“……子瑜哥哥是不一樣的……”

    空氣仿佛突然?凝滯，屋內(nèi)靜得出奇。

    半晌，蕭衍才慢慢開口，聲音低沉：“孤想聽你叫。”

    這些日子因?yàn)榛?名，為了習(xí)慣，許多時(shí)候他私下里也?不再稱“孤”，這會(huì)?兒重新恢復(fù)自稱，帶著不明意味的壓迫感。

    酈嫵猶豫著，還是沒吭聲。

    蕭衍黑眸深深地?盯著她，語氣罕有地?輕佻與惡劣：“叫啊?！?/br>
    酈嫵睜大眼?睛看他，漂亮的眼?眸里，水光瀲滟。她抿著唇，幾番開口，欲言又止。

    不過就?是一個(gè)稱呼而已?，且太子年長于?自己，叫一聲哥哥其實(shí)無可厚非，但不知?為何，就?是覺得難以開口，莫名羞恥。

    蕭衍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酈嫵，默默地?等待著。仿佛極有耐心，好像可以陪她耗到天亮，若是她不叫，就?別再想睡覺了。

    酈嫵見他目光灼灼，態(tài)度堅(jiān)決，最終只能將心一橫。

    “哥哥哥哥哥哥，蕭衍哥哥，太子哥哥，蕭景行哥哥，景行哥哥……”酈嫵垂著眼?，一口氣喊了個(gè)遍。然?后硬著頭皮，滿臉羞恥地?看向蕭衍：“……可以了嘛？”

    “嗯。”蕭衍盯著她紅得快要?滴出血來的臉和水汪汪帶了一點(diǎn)委屈的眼?，忽地?輕聲笑了起來。爾后，他抬手摸了摸酈嫵的腦袋，嗓音低柔：“可以了?！?/br>
    太子向來嚴(yán)肅，總是一臉正經(jīng)，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極少笑。

    此刻，酈嫵有些呆怔地?看著他的笑顏，忽然?發(fā)現(xiàn)，太子笑起來……還挺好看的。

    *

    月明星稀。庭院里的石柱燈早就?滅了，黑黢黢一片，只有兩?盞手提風(fēng)燈擱置在一旁的石桌上，照出一小片光亮天地?。

    沈星北和陸鑒之在東院的水井旁，打?了井水上來。

    陸鑒之是斯文人，倒了些井水到銅盆中，敞開衣襟，用沾了涼水的巾帕給?自己擦身。

    沈星北則直接光著膀子只穿一條單褲，結(jié)實(shí)的臂膀提起水桶，將冰涼的井水從自己的頭上淋到腳。

    還是暮春時(shí)節(jié)，夜間有些寒涼。這冰涼的井水澆下來，沈星北的胳膊上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俊臉和耳根上都帶著緋色，眼?底還有一些紅血絲。

    感覺身上的燥意還未完全去除，沈星北拿著空桶繼續(xù)去打?水。

    邊搖著轆轤，邊對(duì)陸鑒之道：“我今晚本來打?算酒不沾一滴，茶不喝一口……后來是你和殿下開始吃喝起來，我以為沒事才喝了一點(diǎn)酒的。這下好了，果然?中招了吧？”

    說罷想起什么，又道：“不對(duì)啊。你不是沒喝酒，只喝了茶吃了幾塊糕點(diǎn)么？難道是茶水和糕點(diǎn)里也?下了藥？”

    陸鑒之邊用涼水擦身，邊道：“不是酒水茶水的問題。‘不思?xì)w’敞開門做生意，我們才剛到此地?，暫時(shí)又未露出什么破綻，也?沒跟他們結(jié)怨……他們不至于?在酒水食物中下藥?！?/br>
    “那我們是在哪里中的招？”沈星北滿臉疑惑，“怎么中的招？”

    “是他們的熏香有問題，你這個(gè)呆子沒察覺出來么？”陸鑒之道。

    沈星北愣了愣，然?后為自己辯解：“這我哪能察覺？我是個(gè)武人，對(duì)于?什么香不香的，哪里能分辨？都不知?道怎么防……”

    “也?不是什么大事，中招就?中招了?！标戣b之說。“不過是一點(diǎn)點(diǎn)催.情助興的熏香而已?，影響不大。有些花樓里喜歡用這些提起客人的興致，倒也?不是針對(duì)我們刻意為之，所以殿下雖然?察覺了，卻沒有提醒我們。”

    “那殿下估計(jì)也?中招了?！鄙蛐潜币琅f嘀嘀咕咕個(gè)不停。“不過殿下有太子妃，不像咱們，只能來這里沖涼水。”

    他說完，又提起一桶井水，“嘩啦”一聲，從自己頭頂澆了下去。

    *

    次日是清明節(jié)，應(yīng)景地?下了毛毛細(xì)雨。

    太子和沈星北陸鑒之他們一大早就?外出了，穆書雅也?不在。

    酈嫵百無聊賴，又去“永春堂”找顧依依，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永春堂”大門緊閉。她找了個(gè)路人問了問，得知?顧依依和她兄長顧無涯去了岳州城正大街的鼓樓那里。

    “今日在鼓樓那邊，顧神?醫(yī)免費(fèi)給?大家看醫(yī)問診?！蹦锹啡艘娽B嫵長得極美?，忍不住多說幾句，“吳大善人也?在呢?！?/br>
    酈嫵順口問了一句：“吳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