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 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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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什么都給不了你,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明微用力搖頭,不能再想他了。稍微想一想,仿佛要被拉入一個無盡的黑夜,漫無邊際。那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危險又迷人,引人墜落。 李小姐給了一張名片,金誠律師事務所,段文賦。 明微第一次要去騙一個遭遇背叛的男人,而且用他妻子年輕時的影子,像極了替身。李小姐究竟想試探出墮落還是愛,再用這結(jié)論去佐證什么,明微是懶得深究了。 真累啊,男女之間那些彎彎繞繞,扭曲病態(tài),像毒液蠶食著“愛”這個字所有美好意象。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工作時間,正好可以加深印象。明微給段文賦打電話。 “喂,你好?!?/br> “你好,請問是段律師嗎?” “哪位?” “我有一些法律上的問題想要咨詢,你看什么時候有空?” 那邊默然片刻,語氣非常公式化:“你可以向我們律所前臺預約,她們會幫你安排。” 明微淡淡笑道:“不能直接找你約時間么?” 他反問:“不好意思,你是怎么拿到我手機號的?” 明微說:“你太太李小姐給我的名片?!?/br> 那頭一下陷入沉默。 “我在這里人生地不熟,也不了解本地哪家律所可靠,李小姐說,她先生是最好的律師?!?/br> 段文賦繼續(xù)靜默數(shù)秒,問:“你想咨詢哪方面的問題?” “離婚訴訟?!?/br> 那邊淡淡道:“明天下午四點前你來律所,帶上相關(guān)法律文件?!?/br> 明微淺笑:“好的,謝謝你?!?/br> 次日下午明微出門,頭發(fā)吹得直直的,穿一條米白連衣裙和瑪麗珍鞋,戴珍珠耳環(huán)。 李小姐說段文賦當年對她一見鐘情,是看到她抱著蘆葦從籃球場邊走過。 于是明微先到附近的花店買了一束蘆葦花,放在編織包里,露出毛茸茸的蓬松的尾巴。 路上催眠自己:你是淑女,是百合,是清冷的山谷之溪…… 到寫字樓,乘電梯上去,前臺說段律師正在見客,然后領(lǐng)她到洽談區(qū)等候。 那是一個開放的區(qū)域,幾張舒適的小沙發(fā),靠窗可看城市街景。 明微剛走過去就后悔了。 她看到一件熟悉的外套,黑色連帽沖鋒衣,就搭在沙發(fā)扶手上。當然更熟悉的是這件衣服的主人。他背對著,身旁坐著一位老太太,像是那次在善水宮見過的婆婆。 明微退縮,險些轉(zhuǎn)頭走掉。心跳很亂,從容的腳步也生出怯懦,猶豫躊躇。 前臺小姐奇怪地回過頭。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眼簾,走到里邊的單人沙發(fā)坐下。 “我給你倒杯水?!?/br> “不用了,謝謝。” 聽見聲音,邵臣轉(zhuǎn)頭望去。 明微感受到他的視線,攥緊手指,臉色不太自然。 大扇明亮的窗戶透進陽光,猩紅色的沙發(fā)上坐著潔白的女孩,背脊挺得直直的,低眉頷首,像一幅藏在閣樓的油畫。陽光在她修長的手臂跳舞。 窗外是青天白云,鋼鐵森林。 年輕的實習律師正在與老婆婆交談,聲音細細密密傳來。 明微保持著陌生人的自覺,當做不認識,冷漠無視,但忍不住地留意那邊的動靜,律師和老太太的話都聽了進去。 原來那位婆婆的老伴患癌,兒子卻偷了家里的戶口本和證件,另外找了兩個長相相似的老人冒充父母去辦手續(xù),將房子抵押貸款,現(xiàn)在卷錢消失了。 老人家就這么一處安身養(yǎng)老的房屋,不知道該怎么辦,只好找邵臣幫忙,先來律所詢問。 明微如坐針氈。 已經(jīng)決心忘掉的人,偏偏又出現(xiàn)在眼前,攪弄寂靜的心潮,激起不該有的漣漪和愁緒。 正當此時,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從走廊那頭出來,到前臺說了兩句什么,接著來到洽談區(qū)。 明微回過神,那人也收起打量的目光:“你好,我是段文賦?!?/br> 他在旁邊的小沙發(fā)落座,眉心有淺淺的豎紋,薄唇緊抿,五官剛毅嚴峻。 明微勉強笑了笑。 “昨天你說準備打離婚官司,是嗎?”他聲音不大,但旁邊應該都能聽到,話音剛落,明微臉頰漲紅,睜眼說瞎話這種事她以前干過,但為什么此刻竟然感到無比難堪,羞恥心被放得巨大。 段文賦見她臉色僵硬,猶豫道:“先簡單闡述一下情況,當然你有什么需求也可以跟我提。” 明微喉嚨滾動,繃著神經(jīng)冷冷開口:“為什么不在辦公室談?” 段文賦說:“上一位客戶抽了很多煙,我想你應該不會想在里面待一秒的?!?/br> 明微一言不發(fā)。原本她都設(shè)計好了,編造一段失敗的婚姻,用同病相憐的經(jīng)歷接近段文賦,如果順利,今晚就約他去一家環(huán)境優(yōu)美的餐廳吃飯,喝著紅酒,聽鋼琴曲,兩個失意的男女,何愁不親近呢? 可她現(xiàn)在一句話都不想說。 好在邵臣和老太太做完咨詢,起身離開。明微終于敢抬起視線,倉促地望去,只看見他清瘦的側(cè)臉,眉目低垂,不帶什么表情,也沒有看她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對她很失望,或者已經(jīng)全然無感了。 人走后,明微失神地愣在沙發(fā)里。 段文賦并未出言催促,盡管他的時間很寶貴。 于是就這么安靜地默了許久,他再度開口,語氣不似剛才那么刻板,卻問:“你和我太太怎么認識的?” 明微如實回答:“業(yè)務往來?!?/br> 段文賦點點頭,陷入短暫的失落與恍惚,若有所思。 明微已然麻木,隨口說出預先準備好的臺詞:“我和我先生在一起很久了,我們是大學同學,曾經(jīng)非常相愛。但結(jié)婚以后被家庭瑣碎消耗,失去當初的感覺。他覺得我變得無趣,可我認為婚姻不是談戀愛,需要踏踏實實地經(jīng)營,讓這個家成為溫柔的避風港,難道不對嗎?” 她話還沒說完,段文賦肯定地回應:“不是你的錯?!?/br> 明微看著他。 “婚姻即是契約,兩個人簽字畫押,承諾愛與忠誠,約束我們的動物性,當初自愿簽署,難道不該堅守信約嗎?經(jīng)不住誘惑出軌,背叛傷害伴侶,控制不住低等的欲望,和牲口有什么差別?” 段文賦說完,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蹙眉別開視線。 他對家庭的幻想是理想化的,雖然自己再清楚不過,《婚姻法》保證不了伴侶的愛不會消逝,也約束不了一顆想要越軌的心。 “我完全贊同你的看法?!逼鋵嵜魑⒉恢雷约涸谡f什么:“我先生出軌的理由是七年之癢?!?/br> 段文賦冷笑:“低劣的借口?!?/br> 明微喉嚨干燥,仿佛有一股渾濁的氣息堵在胸口:“也許我們可以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慢慢探討……” 不知道為什么,語言變得如此艱難,她深吸一口氣,抬眸,試圖給出一張明媚的笑臉,嘴角揚起,腦中卻突然亮堂堂地冒出一句話—— 你就不能活得像個樣嗎? 轟一聲,震得肝膽俱裂。明微臉上的神情尤為僵硬,一股猛烈得像海嘯般的羞恥感幾乎將她吞沒。 我到底在干什么? 她突然泄氣,抬手抵住額頭,心臟不停地顫,背心滲出綿密的冷汗。 段文賦見狀不對:“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明微輕輕搖頭,意識到這個荒唐的騙局再也進行不下去:“不好意思,我,我有點難受,今天就到這里吧?!?/br> 什么試探真心考驗人性,她分明就是個騙子而已。 站起身,停頓片刻,她忽然又說:“你剛才提到愛與忠誠,我想到一個問題,如果我們忽視伴侶對感情和性的需求,算不算是另一種背棄呢?” 段文賦怔怔地,眉宇微蹙。 其實明微也弄不清這辯題,疲倦地擺擺手:“我先走了。” -------------------- 第14章 ================== “李小姐,這筆單子我不做了,交易終止,你另請高明吧?!?/br> “怎么回事?” “我自己的問題?!?/br> 電話那頭言語責備:“我以為你足夠?qū)I(yè),沒想到竟然打退堂鼓,沒這本事為什么浪費我時間?” 明微揉捏眉心:“抱歉,預付款我會全部退還,這件事情你丈夫也不會知道。我確實不夠?qū)I(yè),畢竟頭一回遇到這種,自己出軌,卻要驗證伴侶忠誠的情況。對了,你究竟是想試探他的品格和道德,還是想找人引誘他犯錯,以此抵消你的罪惡感……李小姐,其實你自己心里很清楚,對吧?” —— 明微像是病了一場,每天窩在家里足不出戶,睡眠顛倒,飲食混亂,毫無節(jié)制地放任自己消沉。 一年到頭總會生一些小病,仗著年輕扛造,不甚在意,反正死不了,折騰得起。 她得過最嚴重的病也就是急性胃炎了。 肺癌晚期是什么樣的? 明微好幾次在搜索欄里敲下這四個字,手僵著,屏息盯住屏幕良久,總按不下搜索鍵。 兩次消融術(shù),五次化療,三十次放療。 她沒法細想。 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 邵臣,你讓我很難過,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