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 第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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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個月同學(xué)會之后, 邵臣疏遠王煜, 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聯(lián)系。 “不用了,我剛吃過飯?!?/br> 王豐年笑說:“晚上當(dāng)宵夜,或者明天吃也行, 王煜已經(jīng)出發(fā)了……小臣,他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別跟他計較,毛頭小子一個, 還沒長大呢,可他一直都很看重你的。” 邵臣揉捏眉心:“嗯,我知道?!?/br> 結(jié)束通話, 明微在沙發(fā)里拍拍身旁的空位,示意他過去。 “王煜待會兒要上來?!?/br> 明微的表情顯出“倒胃口”三個字:“他要待很久嗎?” “不會,送完東西就走?!?/br> 明微不著痕跡朝他親近, 下巴擱在他肩頭,問:“你們平時關(guān)系好嗎?” “三哥對我不錯?!鄙鄢寄闷疬b控器,淡淡道:“我家沒什么親戚,爺爺在養(yǎng)老院, 以后我……”他猛地剎住,懊惱自己險些脫口說出“以后我不在了”這種話, 匆忙略過,只說:“以后有什么事,三哥會去看他?!?/br> 維持親戚關(guān)系主要也是為了這層。 明微覺察到他本來想說什么,心臟猛揪了下。 “你爺爺在養(yǎng)老院?” “嗯,那邊條件不錯,但平時有家人探望和沒有家人探望,還是不太一樣?!?/br> “你爸媽呢?” “不在了?!彼谎詭н^。 明微嗓子干澀,沒有多說什么。晚風(fēng)吹進來,樹葉沙沙響。她拿起手機查找一番,遞給他:“你看。” 邵臣不明所以:“什么?” “苦楝開花的樣子?!泵魑⒔柚鴥扇送词謾C的契機愈發(fā)湊近:“可惜夏天已經(jīng)過了,看不到,它開花的時候有這么紫嗎?” 邵臣思忖:“應(yīng)該沒這么鮮艷。” 明微問:“你在這兒住了多久?” “去年底搬過來的。” “那以前呢?” 他說:“以前的公寓賣掉了。這套房子其實是我爺爺?shù)?,他搬到養(yǎng)老院以后就賣掉了,買方只是想在本市落戶,平時不住這兒,我就給租了下來。” 明微問:“賣房子是為了治病嗎?” 邵臣笑了笑:“不是。” 聞言她一時轉(zhuǎn)不過彎:“嗯?那是為什么?” 邵臣嘴唇微動,沒有作答,而是轉(zhuǎn)開話題:“有想看的電影嗎?” 明微心下納罕,嘀咕琢磨,忽然回過味來——租的房子,處理起來比較簡單,是嗎? 所以他已經(jīng)做好所有準(zhǔn)備,甚至對自己的身后事已經(jīng)有所規(guī)劃…… 明微屏住呼吸,不敢再繼續(xù)深想了。以前她恨不得知道關(guān)于他的所有事,可現(xiàn)在隨意閑聊兩句就會觸及最不愿面對的話題。 這才剛開始。她有勇氣走下去嗎?能走多久? 明微被一陣茫然和恐懼侵襲。不是沒想過及時抽身,不是沒想過一刀兩斷,但她舍不得。 時至今日,即便前頭是深淵,她也甘愿往里跳。 “我……我可以過來和你一起住嗎?” 冷不丁聽見這句話,邵臣詫異地轉(zhuǎn)頭望著她:“什么?” 明微目色深深:“我想隨時都能見到你,和你待在一起,無論做什么,發(fā)呆也行。你不是說我不會過日子,活得不像樣么?那你做給我看呀,我保證當(dāng)個乖學(xué)生?!?/br> 邵臣心跳強烈,目光似靜水深流,用力攥了攥手:“不著急,過兩天再說,你別沖動?!?/br> 明微淡淡地:“你是不是隨時準(zhǔn)備趕我走,讓我離得遠遠的?!?/br> 他聽得胸口酸堵,突然覺得自己混蛋:“我不會再趕你走,但你隨時有權(quán)離開,只要說一聲就行?!?/br> 明微想讓他別說傻話,但事實上只能做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讓他安心:“好呀,我也這么想?!?/br> 說話間,叩門聲響起。這棟老居民樓基本沒有安裝門鈴,“咚咚咚”響了幾下,邵臣起身走向玄關(guān)。 明微收起雙膝歪在沙發(fā)里。 門打開,王煜提著兩盒鹵味進來,笑說:“小叔,你這兩天沒什么事吧?我爸媽準(zhǔn)備帶一家老小泡溫泉,想邀你一起去,又怕你不愿意。我奶奶還在念呢,說好久沒見你了?!?/br> 邵臣接過保鮮盒,轉(zhuǎn)身放在飯桌上,王煜正要脫鞋,轉(zhuǎn)眸發(fā)現(xiàn)歪躺在沙發(fā)里的漂亮女人,詫異地睜大眼,動作也僵住。 “明微?你、你在啊?” 明微掛起敷衍的假笑以示禮節(jié),然后回頭繼續(xù)看電視。 倉促間王煜沒好意思踏入這二人空間,尷尬地站在原地,眼珠子飛快掃過小叔,滿心難以置信。 不會吧?他們在一起了? 王煜悄悄瞥過去,燈影下起伏的曲線像妖冶的小蛇,她長發(fā)披散,那張精雕細琢的臉美得不像人。如此尤物,放在這間破房子里,合適嗎? 接著又想,小叔哪里得罪這個妖女,竟然被盯上了。 “要進來坐會兒嗎?”邵臣抱著胳膊靠在桌邊,言語客氣,但神情分明在下逐客令。 王煜本就沒準(zhǔn)備好面對這令人震驚的場面,哪好意思再多留,招呼一聲就立刻走了。 不速之客離開,明微顯然頗為滿意,伸個懶腰,長長地打個哈欠。 看完一部電影,邵臣開車送明微回家。 “先前王煜是不是邀你泡溫泉?”她問。 “怎么了,你想去嗎?” “嗯。”明微說:“夏天買的泳衣還沒機會穿。” 邵臣想了想,卻顯得遲疑:“會有不少親戚,都是陌生人,你不介意嗎?” “有你在就行了。”明微挑眉:“你不想看我穿泳衣嗎?” 邵臣語塞。 她笑,逗這個男人怎么這么好玩兒。 到紫山珺庭,明微問:“要不要上去坐會兒?” “不了,你早點休息?!?/br> 明微想說,其實她是夜貓子。 回到家,抱起黑糖深深地嗅了口小畜生味,親親它,笑說:“我談戀愛了?!?/br> 一場注定沒有結(jié)果的戀愛。 按照邵臣的作息,十一點前肯定睡了,明微想找他說話,但又不愿打擾他休息。 誰知許芳儀倒是來了通電話,讓她明天陪著去趟醫(yī)院。 明微輕笑嘲諷:“你探望前夫,不怕小老公生氣呀?” “我有事問他,你表叔的侄子學(xué)經(jīng)濟,想考研,我?guī)兔φ夷惆謫枂?。?/br> “電話里不能問么?” “當(dāng)面鄭重一些?!痹S芳儀忽然道:“你那個后媽是不是不想讓你去醫(yī)院?” 明微摸著指甲邊,懶懶“嗯”了聲。 “你這么聽話?” 明微笑起來,許芳儀還是了解女兒的,幾個字就勾起她蠢蠢欲動的壞心思,去給父親和后媽添堵,她最愛干這種事了。 次日清晨,母女倆匯合,一同去醫(yī)院。許芳儀提著阿膠糕和燕窩當(dāng)做禮品。 明微說:“他現(xiàn)在只能吃流食,送這個有什么用?!?/br> “可以給你后媽吃呀?!痹S芳儀說:“我真看不慣她某些做派,明明你才是明崇暉親生的,憑什么不讓你來醫(yī)院?” 明微樂了:“人家是夫妻嘛,薛阿姨對我爸是真愛?!?/br> 許芳儀冷笑:“那可不,薛美霞可愛你爸了,我們還沒離婚的時候就看見她對著明崇暉梨花帶雨,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br> 明微猛地僵住,震驚地轉(zhuǎn)過頭:“什么意思?” 許芳儀撇撇嘴,冷靜下來:“我不是說你爸犯錯,我們婚姻期間肯定沒有什么原則性的問題,他這個人自視清高,不會做自毀清譽的事。” 明微依舊沒能從驚愕里回過神,她一直以為薛美霞是后來才出現(xiàn)的:“你們離婚前她就在爺爺奶奶家做保姆嗎?” “是啊,離婚前兩個月吧,那時候我和你爸爸已經(jīng)吵得不可開交,你爺爺奶奶一直不怎么喜歡我,還當(dāng)著我的面說,薛美霞那樣的女人才是好媳婦好mama,說我不像話?!?/br> 明微道:“爺爺奶奶……好像也不怎么喜歡我?!?/br> 許芳儀輕嘆:“人跟人之間氣場不合,你就是朵天山雪蓮,在對方眼里也只是路邊的狗尾巴草,沒用的?!?/br> 明微心想我怎么可能是狗尾巴草? 母女倆聊著天到了醫(yī)院,病房里不見薛美霞的身影,卻是傅哲云陪在一旁。 許芳儀打量這個年輕人,很認(rèn)真地打量,然后笑說:“崇暉,我記得你以前從來不喜歡使喚學(xué)生的,現(xiàn)在怎么回事呀?” 傅哲云站起來,望向明微,沖她笑了笑。 “我來送材料,師母回去拿東西了?!?/br> 許芳儀聽見稱謂挑眉:“你叫薛美霞師母,那叫我什么?” 傅哲云愣住。 明崇暉道:“哲云心實,你不要逗人家了?!?/br> 許芳儀回頭問女兒:“昨天你們一起吃飯了?” 明微:“沒有啊?!?/br> “不是一起走的么?” 明微奇怪她從哪兒聽來的消息:“我有事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