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束推著她往前?走的光，似乎已經(jīng)變了個樣子?。

    突然，耳邊傳來間隔短暫的悶響，像是叩門的聲音。

    臨春轉(zhuǎn)頭向聲源看去，下一秒呆在原地，連心跳都漏了半拍。

    蔣以聲倚在琴房門框邊，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他的脖子?上?甚至還圍著和臨春相同款式的圍巾，這么靜靜地看了會兒她哭紅的眼睛，目光復雜。

    半晌，他笑了：“哭什么？”

    “……”

    蔣以聲跟個鬼一樣出現(xiàn)在書?店，臨春以為自?己哭出了幻覺。

    直到人驀然靠近，她才慌亂地按著琴鍵“噌”一下站起來。

    “鐺——”

    鋼琴發(fā)出不堪重?負的聲響。

    她下巴還聚著淚珠，蔣以聲食指隨手抹了一道?，溫溫熱熱。

    這是個姑娘為他流的眼淚。

    應該…是為他？

    “你沒在想我哥吧？”蔣以聲很壞氣氛。

    “……”

    臨春仿佛聽了什么不敢置信的話，甚至都沒有去回?答。

    她拿過擱在凳子?上?的圍巾和書?本，后退著繞過蔣以聲，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

    傷心了一半突然被人強行打斷是一件挺尷尬的事，因為一旦回?想起之前?種種，會覺得自?己有一種小腦缺失般的智障。

    最起碼臨春覺得自?己哭得挺蠢。

    她抹了一路的眼淚，避著人群到了教室，還沒悶頭在凳子?上?坐上?一會兒，她那缺了小半個月的同桌便慢悠悠地跟來了。

    蔣以聲的突然出現(xiàn)吸引了班里大多數(shù)人的目光，畢竟最后一排的椅子?都給挪走了，現(xiàn)在人怎么又給回?來了？

    “班長，”蔣以聲捏住臨春的衣袖，往外拽拽，“我凳子?呢？”

    -

    早自?習前?幾分鐘，趙老?師來了趟教室。

    對于蔣以聲的到來，她似乎也有些詫異。但她很快安排好了座位，先讓對方坐下上?課。

    只是蔣以聲手上?空空，桌上?也空空，臨春不得不分出自?己的課本和紙筆給他。

    蔣以聲心安理得接過來，還不忘說?上?一句謝謝。

    臨春抿了抿唇，正低頭繼續(xù)刷自?己的題目。第一節(jié)課下課，李瑤瑤發(fā)來信息詢問蔣以聲的事。

    其實臨春也不是很清楚蔣以聲突然回?到桐紹是因為什么，或者說?她也不敢細想，因為今天這個日子?實在是太湊巧了。

    李瑤瑤：【會不會回?來給你過生日的？】

    越說?越糟，臨春直接關了手機。

    左手邊坐著的蔣以聲正垂眸看著她的習題冊，一頁一頁翻過去，很是認真。

    偶爾班里會有人跟他打聲招呼，他抬頭禮貌地回?應，疏離又有分寸。

    除夕那晚的雪夜，決絕沒有回?頭的轉(zhuǎn)身。

    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

    等到熬了一節(jié)課過去，大課間是高?二組做廣播體cao。

    李瑤瑤從隔壁教室竄過來，溜到臨春座位邊熱情地和蔣以聲打了個招呼。

    “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蔣以聲笑笑：“沒這么說?過?！?/br>
    體委催著大家穿上?校服出去做cao，已經(jīng)在講臺上?吆喝開?了。

    蔣以聲空著手來啥也沒帶，偏頭看向臨春，眸中帶著些許的無辜：“沒帶校服怎么辦？”

    李瑤瑤也看向臨春。

    臨春低頭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校服，s碼對于蔣以聲來說?是不是有點太過牽強。

    “你不會想脫衣服給他穿吧？”李瑤瑤在一邊得吧開?了，“他男的哎，能穿女的衣服嗎？”

    臨春：“……”

    倒也不至于說?得這樣直白。

    “你們干啥呢？還不出去？”體委開?始催他們。

    “他沒穿校服?！崩瞵幀幋舐曊f?道?。

    “沒穿校服也去，站在隊伍最后邊。”

    李瑤瑤沖蔣以聲聳了下肩：“快點吧，大少爺?！?/br>
    蔣以聲拿了桌洞里的圍巾，淺灰色的，隨便系在頸上?。

    臨春偏了下臉，沒拿自?己的。

    今天晴天，但是風大。

    廣播里放著舒緩的歌曲，cao場上?的學生三兩結(jié)伴，打打鬧鬧。

    臨春和李瑤瑤一起小跑著過去，風吹散她的長發(fā)，露出耳后邊那一小片短短的發(fā)茬。

    但很快，她用手把頭發(fā)壓了回?來，緊緊貼在耳朵上?。

    低頭想避開?他人視線，只是雙手抱頭的動作怪異，反倒惹人注意。

    臨春嘗試著把手放下，但那些目光依舊追隨，竊竊私語。

    她去得晚，站在女生隊列的最后一個。

    身邊就是梁闕，對方斜了一眼。臨春抬眼與他對視一瞬，又低頭把長發(fā)往耳邊理了理。

    廣播體cao的伴奏響起，臨春高?舉雙手，認真做cao。

    她早上?沒戴帽子?，其實不應該再不戴圍巾。

    但現(xiàn)在后悔也遲了，被看見少一片頭發(fā)其實也沒什么，丑就丑了，反正會長出來。

    第三個小節(jié)后需要轉(zhuǎn)身，雖然臨春不停安慰自?己，但真快到那一節(jié)還是會怕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她又去整理自?己的長發(fā)，摸摸耳后確定有沒有被完全遮擋。

    突然，有東西?在她眼前?掠過。

    手背同時?觸碰到柔軟，臨春猛一抬頭，身后的蔣以聲把手收回?。

    她的肩上?搭了條米色的圍巾。

    臨春愣了一愣，低頭飛快把圍巾系好。

    她的長發(fā)大部?分被乖乖收好，只剩腦袋后面的幾簇還跳脫著往外，在圍巾之上?攏起一個小小的鼓包。

    蔣以聲捏住那一點發(fā)絲，往里掖了掖。

    廣播里鏗鏘有力地數(shù)著節(jié)拍，臨春和所有同學一并?轉(zhuǎn)過身，睜大眼睛看著自?己身后的少年。

    他的脖子?上?空空蕩蕩，并?沒有戴那條淺灰色的圍巾。

    蔣以聲掃了眼周圍，這才慢悠悠地也轉(zhuǎn)過去。

    他并?不知道?接下來的動作，只是低頭笑了一下。

    聲音很輕，但他們離得很近。

    臨春聽到了。

    -

    廣播體cao結(jié)束后，校長宣布今晚放學高?三組舉行百日誓師大會，其他年級組也可以來cao場觀看。

    臨春聽不清內(nèi)容，站在原地發(fā)呆。

    本來聽無所事事的，但因為蔣以聲站在她的身后，又變得緊張起來。

    鼓起勇氣，臨春回?頭看了一眼。

    蔣以聲正視前?方，視線并?沒有落在她的身上?。只是臨春回?了頭，他便垂下眸，兩人對上?目光，誰都沒先開?口說?話。

    通知結(jié)束，周圍同學突然走動。

    臨春低下頭，手指攥著袖口，掌心都有些冒汗。

    她向蔣以聲比了個“謝謝”，快步擦過他的身側(cè)離開?。

    呼出的熱氣蓄在圍巾里，柔軟的毛線蹭著臉頰。

    臨春抬手搓搓自?己發(fā)燙的耳朵，在艷陽高?照的暖冬里總是想起那晚的雪夜。

    當初不要的禮物?，現(xiàn)在倒是戴了出來。

    圍巾過了蔣以聲的手，跟火燎過似的，臨春進了教學樓就給摘了。

    班里同學陸續(xù)回?了教室，嘴里還在討論今天晚上?的百日誓師。

    趙老?師跟來教室通知了臨春一聲，建議她晚上?有時?間可以去看看。

    百日誓師，也就是指高?三生在高?考前?一百天時?舉行的一次全校性大型師生會議。具體內(nèi)容大概是校領導發(fā)表演講，給學生加油打氣，再表揚表揚優(yōu)等生，樹立榜樣，最后對未來一百天的學習和生活集體宣誓，算是一碗非常濃郁的雞湯。

    臨春明白趙老?師的意思?，因為明年百日誓師的學生代表很有可能就是她。

    這是桐紹一中第一次舉行這個儀式，嚴格來說?已經(jīng)有點遲了。

    小地方干什么都慢，能舉辦出來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等趙老?師走后，臨春翻開?生物?課本，背上?面零碎的知識點。